《脸谱下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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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下的大明- 第4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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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泽?”孙鑨有点意外,随园在京官员不少,最忙碌的还是六部这几位,吏部考功司郎中杨铨,户部宁波清吏司郎中陈有年,以及兵部职方司郎中吴兑。
  吴兑向钱铮行了一礼,压低声道:“陛下下旨,召杨惟约回京。”
  徐渭的第一反应是……啧啧,展才还真是料事如神,严嵩死了,杨博就回京了。
  孙鑨揉揉眉心,这都是严嵩突然病逝带来的连锁反应,工部尚书赵文华胆战心惊之下只想着致仕归乡,吏部尚书欧阳必进也有不支之像,礼部尚书李默随时可能脱身,兵部尚书杨博遥领大司马之位长达近四年,终于回京了。
  徐渭微垂眼帘,他记得钱渊曾经私下说过,裕王府中,真正依附高新郑的只有一个人,杨博的外甥,张四维。


第805章 市恩
  中国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中,关中是非常特殊的地带,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中国最辉煌的王朝秦、汉、唐均是以关中为根基。
  但在明朝,当钱渊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最直观的印象是干,空气很干,地面很干,缺少水源,这是直接原因,这也是后来导致流民四起的导火索。
  其实在北宋之前,关中是不缺水的,自从秦朝始建郑国渠,两汉、隋唐都陆续修建水渠,使关中为富饶之地。
  五代十国时期长时间的战乱,亲民官的疏政导致了大量水渠被荒废,再加上多条河流的干枯,使这片富饶之地衰落下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红薯、洋芋耐旱易活的特点很适合关中。
  “就是前面了。”周诗指着前方隐隐可见的河流,河边不远处有两栋民居。
  钱渊低头看了眼路两旁的田地,种植的都是红薯,藤蔓、叶子还是绿的,显然还没到收获的时刻。
  “亏的是嘉旭兄知城固县,否则还真没什么好办法。”钱渊眯着眼看着民居门口站着的身影,那是个脸上沟壑纵横的中年人。
  这是曾铣的长子曾淳,今年三十二岁,望之好似老农。
  “周知县。”曾淳恭敬行礼。
  曾铣弃市,家无余财,其妻刘氏并二子流放汉中城固,食不果腹,衣难遮体,一直熬到王义投入钱渊门下,才渐渐缓过劲来。
  今年六月周诗上任城固知县,以官田试种红薯、洋芋,以此为借口将曾家母子三人搬迁到河边守望田地,日子才终于好过了,之前一家三人只住在一间屋子里。
  “这位就是松江钱展才了。”周诗挽起曾淳,笑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惦记吗?”
  钱渊心里一紧,自己和曾家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来往已经六七年了,关于自己,曾家只有曾铣妻子刘氏一人知晓,这小子惦记我作甚?
  曾淳又是一礼,“虽生于扬州,但祖籍台州黄岩,乡梓得以保全,母亲几度提起,还要谢过钱大人。”
  “过了,过了。”钱渊挽起曾淳,“台州知府谭子理文武双全,力保台州……”
  “哈哈哈……”周诗大笑道:“那也要谢过展才……那是你小舅嘛。”
  周诗来曾家已经好些次了,钱渊虽名扬天下又牙尖嘴利却不像徐渭那般倨傲,三人倒是聊的投机。
  曾淳虽生于扬州,但也去过黄岩老宅,探问起仓头街曾家巷,钱渊细细讲述,又说起扬州大捷的吴百朋。
  三人在外间谈笑,正厅内隐隐可见一位老妇人,正眯眼细看外间钱渊携带的护卫,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缓走出门,“淳儿,贵客临门,何以在门外闲叙?”
  钱渊转头过来,那名老妇人头发尽白,布裙无妆,发髻上插着根木钗,面容平静。
  视线在空中一触而过,钱渊轻叹一声,上前行礼,“晚辈松江钱渊,见过老夫人。”
  “不敢当此礼。”刘氏略略偏身让过,“还请入内奉茶。”
  曾家是流放汉中,自然没有仆人,曾淳亲自斟茶,连连抱歉。
  钱渊却笑道:“碎茶龙井,入口无差,其实清水一杯足矣。”
  “华亭钱氏,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自然精于品茶。”刘氏坐在主位上轻声道:“这还是周知县所赠。”
  周诗忍笑点头,他是随园士子,自然知道钱渊是真的不会品茶。
  “先夫幼年迁居扬州,祖籍台州黄岩,老身亦是黄岩人氏,钱大人东南击倭,护佑沿海,远在西北亦有耳闻。”
  “首功浙直总督胡汝贞,次功台州知府谭子理、浙江副总兵戚元敬、宁绍台参将卢斌。”钱渊慢条斯理的将话题扯开,侧头看了眼周诗,今天登门拜会可不是来听歌功颂德的。
  周诗咳嗽两声,“老夫人,昨日接到京中来信,严分宜病重不治,已然归西。”
  刘氏霍然起身,哗啦一下将桌上装着干果的碟子都带的摔落,紧张中带着希望,也带着失望,“严贼死了?!”
  带着希望,是因为严嵩死了,有可能曾铣案能翻身。
  带着失望,是因为严嵩不是被政敌攻倒,曾铣案未必一定能翻身。
  原时空中,在徐阶的主使下,隆庆元年,夏言、曾铣均在第一时间得以昭雪,徐阶借此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政治威望,接着清洗严党,召回大量被严党打压的官员填充朝中,这才能轻而易举的击败了简在帝心的高拱。
  这一世,徐阶因谋划刺杀严世蕃而名望大跌,但严嵩一死,徐阶很可能还是能上位内阁首辅……钱渊在心里琢磨过了,如果嘉靖帝很快驾崩,借夏言、曾铣案翻身,将是徐阶最可能使用的手段。
  而钱渊今天来此,就是为了断掉徐阶这条路。
  刘氏的神情有些复杂,而曾淳脸上只有欣喜,在他看来,严嵩死了,曾家就能翻身了。
  片刻后,刘氏抬头直视钱渊,后者笑了笑转头看了眼周诗。
  周诗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立即起身招呼还在懵懂中的曾淳出了门……王义的身份在随园中只有钱渊一人知晓,护卫队如今的头领梁生、彭峰也不知情,仅有的两个知情人杨文、张三都还在东南。
  看周诗关上门,刘氏起身,郑重其事的屈膝行礼,“自嘉靖三十二年起,多得龙泉之助,老身拜谢。”
  “老夫人此礼过重了。”钱渊还了半礼,神色淡淡,“合则两利而已。”
  刘氏微微摇头,嘉靖三十二年,严嵩正如日中天,严世蕃入阁执掌票拟,严党权倾天下,而钱渊当时一介生员,收容王义,义助曾家,这等恩情,绝非交易。
  更何况,就算是交易,曾家也欠下了只怕永远也无法回报的人情。
  深深吸了口气,刘氏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踌躇半响后才问:“敢问钱大人,朝中可有征兆?”
  “并无。”钱渊简短而明确的回复道:“当年之案,陛下钦定。”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严嵩死了,只要嘉靖帝还在,就不可能翻案。


第806章 倒霉的高拱
  当年是嘉靖帝亲下旨意,这个答案刘氏也心里有数,苦笑一声后道:“老身得钱大人之助,还算撑得过去,也不知夏家如何,是否能等得到昭雪之日。”
  钱渊沉默片刻,对比起来,夏家要比曾家惨得多,夏言被杀,其妻苏氏流放广西,原配四子均早夭,其妾崔氏生下幼子夏先承,寄托他家,但就在去年过世。
  也就是说,夏家如今被流放广西的只有苏氏一人,钱渊早在嘉靖三十五年遣派护卫去广西探视,不过三十多岁的苏氏鸡皮鹤发,状如老忌。
  听钱渊一一叙述,刘氏不禁黯然神伤,又问起苏氏的父亲苏纲。
  “早在十年前病死昭狱中。”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钱渊在心里思索,说起来当年夏言、曾铣案的确是冤案,但严世蕃实在了得,硬生生将帽子扣上去,夏言和曾铣想脱都脱不掉。
  苏氏也是台州府黄岩县人氏,其父苏纲经商为生,与曾铣的父亲是旧识,而苏氏原本是夏言的妾侍,后来才被扶正。
  曾铣的长子曾淳当时在国子监,与苏氏的父亲苏纲来往过密……严世蕃就是通过这条线,将夏言和曾铣联系到一起。
  内阁首辅和手掌兵权的大将来往过密,这才是夏言被杀的根源。
  就这点上来说,严世蕃也没说谎,夏言和曾铣无论是私人交情上,还是政治上都有明显的结盟迹象,曾铣提议收复河套,夏言在朝中替其鼓吹。
  刘氏在长时间沉默后,整理情绪,扬声道:“此番,钱大人有何事,可一言而决,曾家无所不应。”
  “若有人来此探视,无需相避。”钱渊缓缓道:“昭雪一事,钱某一力承当,到时候……周嘉旭,或王义会告知老夫人。”
  无非是朝中党争……刘氏毫不犹豫一口应下,“老身知晓,均由钱大人安排。”
  对方如此配合,钱渊有些意外。
  刘氏直视钱渊双目,缓缓问道:“王环是生是死?”
  钱渊不由自主的眯起双眼,他没有料到,对面这位老妇人居然问起王环。
  “半年前,王环在门外磕头道别,一去不回。”刘氏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哀意,“老身问过王义……他垂泪不语。”
  钱渊没有说话,端起粗糙的茶碗缓缓抿了口茶。
  “两个月前,淳儿偶然入城,听闻内阁首辅严分宜独子严东楼半年前在江西遭劫杀。”刘氏拜倒在地,“为先夫雪此深仇,老身感激涕零。”
  钱渊这次没有回礼,坦然而受后挽起刘氏,淡然道:“不过交换而已。”
  “甘冒奇险,行此大事,纵然市恩,亦是难报。”刘氏叹息着起身,“只怕此生曾家难以相报。”
  “无需相报。”钱渊轻笑道:“其一,此事早应过王义,其二,严世蕃有取死之道,其三,曾公之冤,朝野共知。”
  刘氏苦笑一声,是啊,曾铣之冤,天下皆知,但流放的妻儿还不是无人理睬,要不是得钱渊照料,实在是熬不下去。
  但刘氏也明白一点,严嵩、严世蕃一死,严党土崩瓦解,只怕接下来有心人会来拜会……之前面前这位青年官员也提到了这一点。
  钱渊劝道:“之前听王义提起,曾公昭雪之后,老夫人有意携两子回……”
  说到这,外间响起刻意的脚步声。
  钱渊皱眉转头,透过窗户看见梁生的身影,“何事?”
  “少爷,京中来报。”
  嘎吱一声,钱渊推门而出,看见梁生身后的随园护卫。
  “徐翰林口信。”护卫上前凑近,轻声禀报了几句。
  钱渊面无表情的听完,沉吟片刻后道:“这段时日都在城固县,若有事直接去县衙,机密事还是密信传递。”
  看着护卫应声退下,钱渊在心里盘算,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扇起的风暴越来越大,但总的来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戚继光提前组建戚家军,严嵩、严世蕃提前升天,裕王提前生下长子,这都是对朝局有利的一面。
  但这一次,好像有点歪。
  徐渭送来的口信中,徐阶基本确定上位内阁首辅,严嵩暗中将家财全数送入内承运库,兵部尚书杨博被召回京中,礼部尚书李默入阁为东阁大学士,这都是钱渊预料或在情理之内的。
  但唯独有一条,让钱渊很意外。
  太常寺卿掌国子监事高拱兼任礼部侍郎。
  钱渊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高拱私下是如何脸色铁青,跳脚大骂……明面上这是提拔,但实际上这是打压。
  原因很简单,翰林院出身的储相如若想入阁为相,必然通过詹事府,但在詹事府之后,主要是走两条路。
  其一是跳到六部轮值侍郎、尚书,可能还要去南京转一圈,最后以礼部尚书的地位入阁,严嵩、徐阶、吴山都是走的这条路。
  其二是走国子监这条路,标配就是太常寺卿掌国子监事,然后直接跳到礼部尚书后入阁,吕本和原时空中的高拱就是走的这条路。
  而如今,高拱没能上位礼部尚书,而是兼任礼部侍郎……这是正三品,太常寺卿也是正三品,看起来相配,实际上这是打压。
  钱渊不禁在心里嘀咕,高拱这是干了什么招致嘉靖帝如此打压?
  这个问题,随园中的钱铮、孙鑨也在纳闷,徐渭倒是看出了点端倪。
  “记得前几日,世叔曾经提到过,高新郑召众人赴裕王府。”徐渭笑吟吟道:“如此迫不及待,只怕是犯了忌讳。”
  钱铮没吭声,孙鑨却压低声音道:“倒是听到些消息……传闻太医院的院判最近一直在西苑?”
  徐渭微微点头,这可能也是高拱如此急切的原因之一,如果能赶在嘉靖朝上位礼部尚书,裕王登基之后,高拱就能顺理成章立即入阁为相。
  其实高拱真的没必要如此急切……原时空中,裕王登基后,张居正立即升任礼部侍郎,然后直接被隆庆帝召入阁中,东阁大学士兼吏部左侍郎。
  大学士一般都是兼任尚书,兼任侍郎的……终明一朝,可能只有张居正一个人。
  闲聊了几句,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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