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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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下的大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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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个时辰后,钱家船终于停靠在码头上,钱渊一行人行李不多,很快收拾了后下船,这时候,一艘官船缓缓停靠在码头,有仆人迅速搭起踏板,船头两个老者正低声说着什么。
  钱渊眯着眼打量了会儿,再看看拥挤的码头,摆摆手吩咐马管事带人清出一块场地。
  张三疑惑的低声问了几句,马管事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一边解释一边瞥着钱渊,“没看见船上挂着白灯笼啊,人家是扶棺归乡。”
  钱渊微微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耳朵一动,快步走向前,伸手喝道:“小心踏板!”
  正准备下船的老者脚步一缓,一旁服侍的仆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心惊胆战,踏板不知什么时候中段已经裂开几条大缝,在空中摇摇欲坠。
  仆人伸脚用力一踩,踏板发出“嘎吱”响声断成两截落入河中,如果没有钱渊的提醒,老者八成会失足坠河,这年节河水冰凉刺骨,就算不生一场重病也够受的了。
  船上船下一片混乱间,钱渊已经带人离去,倒不是他品德高洁施恩不望报,而是他知道这个道理,做出施恩不望报的姿态,往往得到的回报是最多的。
  一行人就在码头不远处找了间客栈住下,心里迷糊的很的马管事低声禀报:“那家人姓孙,听仆人口音应该是绍兴人。”
  钱渊眉头都没动下,自顾自夹着豆腐干下饭,在心里嘀咕,前世上海办丧事吃豆腐宴,别说一般的荤菜了,就是海鲜都应有尽有,现在好了,守孝期间还真只能指望豆腐补补身子。
  ……
  明朝的驿站分成两类,一是陆驿,二是水驿,前者提供车马、驴骡、脚夫,后者有舟船、水夫,都提供食宿,但只供官员使用。
  码头不远处的水驿中,也有一席豆腐宴。
  孙升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兄长已年过七旬,一旦落河……这一年多来,先是二兄病逝,接着母亲仙逝,如果连兄长也不在了……
  看了眼精神不济的兄长孙堪,孙升低声说:“兄长,是松江华亭钱氏,不知道是否是当年鹤滩公后人。”
  “鹤滩公才学过人,连中两元,但性情偏激执拗,出仕三年后就辞官归家。”孙堪摇摇头,“去年京山侯崔元病逝,据说死前对鹤滩公颇有微词。”
  孙升嘴角抽了抽,当年永康公主下嫁崔元,钱福嘴贱评点崔元长相不堪,然后第二年就辞官了,“不过今天这少年郎倒是厚道的很。”
  孙堪点点头,“吩咐随从清理码头,事先提醒踏板,又不辞而别,有点意思,很有你的风范。”
  孙升扯扯嘴角露出个笑容,他嘉靖十四年中进士,那一科的状元韩应龙也是余姚人,出仕一年不到就病逝,孙升为其料理后事、抚育遗孤,还请人为其立坊著名,以毕其志。
  朝野上下对孙升有着一致的评价:“施恩于不报。”
  可惜,丁忧前身为吏部右侍郎的孙升很难理解穿越者的思维方式……做什么事都是有成本的,决定了要去做,那就要用种种手段获得最丰厚的收益。


第3章 不用引就出洞的蛇
  在苏州码头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登船直下杭州,开船之前,马管事还不停张望会不会有人前来挽留,可惜到最后也没见人。
  钱渊倒是无所谓,人家是扶棺回乡,自己没必要去讨这个没趣。
  何况这种人情就如同老酒,时间越久,酒就越醇,自己已经是个秀才,而后面至少十年内东南倭乱,经商风险太大,自己还是得走仕途,这种人情要用就要用到关键时候。
  最关键的是,钱渊可没阻拦马管事去打听……绍兴余姚孙家,排场不小,住在水驿,据说这家人以孝闻名天下,前世自小对历史就很感兴趣的钱渊已经隐隐猜到这家人的来历了。
  三天后,钱渊终于抵达杭州,船一直驶到京杭大运河的尽头拱宸桥才停,钱家的那间贩卖棉布的铺子就在拱宸桥东头不远处。
  进铺子看了一遍,钱渊很是满意,前后两进,前面是店面,后面可以住人,地方不小,而且还有个不小的院子。
  “五个伙计的名单、家人住址在这。”都来不及喝茶,钱渊递给马管事一张纸,“这次带来的银子都在你这,每家20两纹银。”
  “真是大手笔……”马管事接过纸,犹豫了下问:“那铺子呢?夫人来之前交代,最好转让出去,渊少爷一要守孝,二要读书。”
  钱渊挥挥手,“铺子我会处理的,你只管分发抚恤,另外十天后铺子会重新营业,你在前面照看。”
  赴杭州之前,马管事得陆夫人提点要尽快把钱渊带回松江,但这一路上他所见所听,已不敢将这位渊少爷当做一般的少年郎了,迟疑片刻后他不再说话。
  钱渊不再理睬马管事,招呼张三几人径直去了后院。
  想干什么?
  当然是赚钱。
  一个现代人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钱,这小半年来,兜里空空总让钱渊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更何况接下来后面守孝三年,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田亩倒是不少但大都都种的是棉花,还有部分桑园,但东南倭乱一起,商路断绝,棉布、丝绸的销售将受到很大影响。
  父亲和兄长身死外地,大量银两、货物遗失,十多个伙计一起葬身,要不是叔母私下支援,这次钱家离破家不远。
  而且钱渊很清楚,接下来的东南倭乱,松江将成为重灾区,如今松江府鼎鼎有名的商业重镇陶宅镇也就是在倭乱中化为灰烬的。
  所以,钱渊这次来杭州有三件事,一是赚钱,二是尽量查清楚父兄丧生的原因,三是准备搬家。
  如今朝廷还没和汪直撕破脸,赚钱是有可能的,一旦撕破脸,东南沿海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但至少杭州内城是安全的,钱渊不记得历史上杭州城有曾经被倭寇攻陷过的记录。
  怎么赚钱?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有功名的穿越者来说,不算难事,难的是如何卖出去,所以铺子暂时是不能处理掉的,而且钱渊也试图用这个铺子来勾住那些有心人。
  不过还没等钱渊开始动手,当天下午就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这位就是渊少爷,去年松江府院试案首。”马管事介绍道:“这位是金宏金老板,十多年前就和大爷交好,也是他派船打捞十多日无果之后亲来华亭报丧的。”
  钱渊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副不善交际不善言谈的模样。
  身子圆成球的金宏拱拱手一脸沉痛悲痛,他和钱家来往十多年了,不仅仅和钱渊的父亲有私交,而且两家也有生意往来。
  金老板挥挥手让身后的仆人进来帮忙收拾院屋,又让随从出去买来铺盖等日常生活物品。
  后院一片热闹,马管事和钱渊陪着客人在前厅喝茶,这位金老板时不时爆出几句“杀千刀的倭寇”,听得钱渊时不时身子哆嗦。
  马管事无奈的将话题扯开,眼角余光瞥了瞥装模作样的钱渊,他现在真不敢小看了这位,刚刚收到消息,就在五天前,小股倭寇由海盐县上岸直至嘉兴桐庐,杀死官兵百姓百余人,要不是改走了吴淞河,说不定正巧能撞上。
  后院收拾完,金老板又命人买来铺盖等日常用品,这才带人离开。
  马管事还在那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而钱渊却阴着脸在心里琢磨,世上好人怎么可能这么多?
  “都暂时停手。”钱渊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吩咐道:“李四你带人留下,张三你把人散出去看看晚上有没有人盯梢。”
  ……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小半年了,但钱渊在某些方面还是无法适应,比如饮食,比如作息时间。
  华亭钱氏在松江府算是书香门第,不管是嫡支还是旁支都以取得功名为先,无奈之下才会走其他路,钱渊是这一代钱氏出了名的少年才子,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不管刮风下雨,寒冬腊月,每日早起苦读。
  但放到现在的钱渊身上,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四点钟,那真的不叫凌晨,那叫深夜……放在前世,两三点钟他都未必上床睡觉,八成还在享受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呢!
  所以当张三推门走进临时整理出来的书房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在等待消息的钱渊精神奕奕。
  “有收获。”张三点点头,“一个暗哨,我让他们别动手。”
  “恩,摸摸是哪的,如果跟不住就不跟,别被发现了,就你们那几下子差得远呢。”
  “不用跟。”黑黝黝的张三一咧嘴,“下午见过的,喏,这灯盏里的灯油都是他送来的,还挺客气。”
  钱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自己一行人中午到达,那位金老板没过一个时辰就上门了,看来一直派人盯着呢,这是条不用引就出洞的蛇啊。
  在心里琢磨了下,钱渊已经将这位金老板列为最值得怀疑的目标,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作为关爱晚辈的长辈,他今天没有问一句钱渊这次赴杭的目的和原因。
  “这次过来一共八人,分为两组,你和李四轮流值夜,除了暗哨之外看看还有没有人盯着。”
  钱渊不能确定这位金老板就是凶手,但早就锁定父兄丧生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太低估了那份秘方的分量了。


第4章 秘方
  在钱渊心目中,那只是一份普通的方子,原因很简单,再往后十几或者几十年,这份秘方都能出版了!
  但在这个时代,一份秘方在商人心目中,是能流传的传家宝。
  说起来松江钱氏来头不小,钱渊的曾祖就是弘治三年的状元钱福,嫡亲叔父钱铮也是两榜进士,但钱渊并不认为这些就足以阻拦对方窥探的目光和跃跃欲试的手。
  历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资本的积累往往伴随着血泪,如今东南沿海一带海贸旺盛,已经有了资本主义萌芽的苗头,那些商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敢做,前几年朱纨的死就是明证。
  不过,钱渊不打算哭泣,也不打算出血。
  之后的五天,金宏这个目标人物的嫌疑越来越重,原因很简单,这五天内,除了金家派出人盯着这栋宅子之外,没有其他的暗探。
  父亲生前的好友,两家关系密切又有生意来往,但私下派人盯着钱渊的一举一动,这能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金宏心里有鬼。
  但钱渊知道,还有个原因,那就是,金宏还没得手。
  来到杭州的第十天,后院架起一口大锅,锅里红通通的一片浆水,张三等人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若无其事的钱渊。
  虽然已经看了好几次了,但张三还是难以理解渊少爷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操作了几次,钱渊懒得再动手了,努努嘴示意张三从脚下的包裹里取出些细碎的木炭状东西扔进锅里,很快红通通的浆水迅速澄清,变得透明起来。
  “加火,加火!”张三大声吆喝几句,不多时,透明的浆水被熬煮得干涸,最上面析出一层雪白色的粉末。
  钱渊拿起铜勺挑了点,犹豫了下转头塞进张三嘴里,“怎么样?”
  “甜,真甜!”张三咂咂嘴,“几年前我吃过一次洋糖,这比最好的洋糖还要甜。”
  钱渊却不是很满意,皱着眉头嘟囔,“不够白,毕竟是自制的活性炭,而且无法大批量生产……还不如黄泥水脱色来得快。”
  早在两个月之前,钱渊就反复试验过了,用买来的普通红糖作为原料,用活性炭或黄泥水来脱色,两种方法各有利弊,前者提纯速度快,但纯度不够高,制作活性炭流程也很繁琐,还是后者更加简洁快速,易于传播,但同时也容易被人偷学。
  呃,钱渊已经打听过了,不知道宋应星有没有出生,但至少《天工开物》这本书是没问世的,黄泥水淋糖法应该还只是某些作坊的不传之秘,现在明朝普遍是用树灰来提纯白糖的,普通店铺里出售的只有红糖黑糖。
  低头看了眼账本,又对照了下记录,钱渊确认金宏并没有得手,因为最近三个月内,杭州城的洋糖、红糖价格基本没有浮动过。
  要知道苏松杭一带并不是甘蔗的密集种植地,金宏如果得手,考虑到成本和资本的流转速度,他不可能自己去制红糖再脱色制洋糖,应该和钱渊一样,直接购买红糖来脱色,那就不可能对红糖的价格没有影响。
  第二天,铺子重新开张,但不再售卖棉布,而是售卖洋糖,短短两天,库存的洋糖就售卖一空。
  洋糖在国内售价很高,而且是紧缺货,只有广州一带才有一定量的出口,而红糖却价格低廉,铺子的纯利润超过百分之六百,一时间哄传半个杭州城。
  树大自然会招风,铺子附近很快就多了不少耳目,但钱渊意外的得知,金家派出的探子却消失了。
  也是,派出探子应该是确认钱渊手上有没有那份秘方,现在知道了当然用不着再辛苦了。
  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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