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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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下的大明-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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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巴处摸了摸,钱渊抱着小黑猫笑着起身,“华亭生员钱渊见过诸位。”
  “这位是应天巡抚曹公吧?听闻就在上个月,曹公进剿松江倭寇,亲披甲胄,锐意进取,大败倭寇。”
  “噢噢,这位是常州兵备道……不,是苏松兵备道鉴川先生,钱某人在平泉公门下学制艺曾多次听其提起。”
  “克平兄也来了,半年了,不知乡梓如何?”
  三人都是手握重兵的抗倭将领,是东南抗倭战局的中坚力量,这一刻都懵懂的只知道点头应是。
  不能怪他们失态,而是这一幕太古怪了。
  特别是和钱渊已经很熟悉的董邦政,在他眼里,被倭寇裹挟千里,历经无数战事,但似乎什么都没有变,眼前的钱展才一如往昔,温文儒雅,处处周到。
  这本身就极为诡异。
  寒暄几句后,气氛才渐渐松动下来,董邦政指着木架问:“那是被生擒的倭寇?”
  “嗯,此人是明人,早年经商,足迹遍布浙江、南直隶,此行他为向导。”钱渊微垂眼帘,“倭人该死,他更该死。”
  “但……”王崇古苦笑两声,“总要审问再明正典刑吧。”
  “鉴川先生是觉得刑罚酷烈,还是觉得应该问个究竟?”钱渊的话单刀直入,让王崇古哑口无言。
  董邦政脸颊动了动,这钱展才原本就口才犀利,现在更是了得,而且比之前带着更强的主动性。
  这股倭寇从嘉兴登陆,数千里奔袭南京,其中透着太多的诡异,王崇古真心不想惹祸上身,这种事要问也要巡抚衙门的人来问。
  “问个究竟,地上还有个。”钱渊踢了脚地上的李福,“你说说看,刑法酷烈吗?”
  在最后一刻逃脱悲惨命运的李福疯狂的摇着头。
  “呵呵,呵呵。”钱渊笑声低沉而压抑,“千里所见,死在他们手中的百姓何止千人,千刀万剐都嫌不够呢……”
  日头已经升上来了,烈日照射下,侧面的王崇古眼睛一花,笑着张嘴的钱渊口中森森白牙似乎反射着寒光,他忍不住又往后移了一步,曾经在边塞见识过战阵的他似乎嗅到了钱渊身上洗褪不掉的血腥味。
  ……
  众人选了一栋宅子歇息,又让护卫去做些吃的,顺便聊起昨晚战事。
  “没什么。”钱渊轻描淡写的说:“半夜出来准备逃走,结果正好撞上了钟南、王义他们。”
  “他们来的时候,村外的哨探已经死了。”
  “我杀的啊,总归上过几次战场,还算拿得动刀。”
  “倭寇首领也是你杀的?”
  钱渊神色一僵,“算是吧。”
  “什么?”
  “头槌撞晕再下刀的。”钱渊随口解释,眼角余光瞥了瞥钟南,之前提起过不要说出去。
  钟南缩了缩脑袋,现在他对这位兄弟实在是又敬又怕,实在是个狠人啊。
  诸人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马嘶声,一个老人大踏步走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董邦政介绍道:“这位是南京户部主事大洲公。”
  钱渊笑着行礼,“晚辈久闻大洲公……”
  “你就是钱展才?”赵贞吉脸色并不好看,只看了一眼钱渊,视线在其他人脸上来回移动,“曹大人率兵进剿,全歼倭寇,本官会呈上……”
  “咳咳,咳咳。”曹邦辅脸皮没那么厚,冲一旁使了个眼色。
  “大洲公误会了,我等清晨率兵至此,倭寇已然覆灭。”董董邦政轻声道:“钱展才在内,钱家护卫、狼兵在外,里应外合全歼倭寇。”
  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赵贞吉突然大声打断,“徽州府至太平府近千里,钱家护卫追击千里,偏偏在曹大人率兵进剿前一夜被全歼,这么巧?”
  “操江提督率千余兵丁败北,他钱展才却能带着几十人覆灭倭寇?”
  “此番大功……”
  话还没说完,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此番大功,和你赵孟静无关!”
  气喘吁吁的徐渭扶着门框,“钱家护卫早在去年就在嘉兴、松江、杭州久誉盛名。”
  “而田洲狼兵乃胡中丞亲手指派。”随后走进来的是已经入幕胡宗宪幕府的郑若曾。
  是曹邦辅还是胡宗宪,这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者这两个月陆续在苏州、松江、嘉兴连战连捷,被视为新涌现的抗倭名将,也被很多士林中人视为替代胡宗宪的最佳人选。
  胡宗宪抗倭不利导致倭寇横行数千里,南直隶受创颇重,而这股倭寇在曹邦辅手中覆灭,这就是一个契机,要知道曹邦辅背后也不是没人的。
  但倭寇覆灭的实情是摆在眼前的,如果只有曹邦辅一人还好说,但如今还有王崇古、董邦政,甚至还有田洲狼兵头目,曹邦辅选择了放弃,但赵贞吉还企图翻盘。
  钱渊没有说话,只使了个眼色。
  “北新关外,听闻倭寇西进侵入徽州府,中丞大人令我率三百田洲兵进剿。”钟南瓮声瓮气的盖棺定论。
  徐渭扯扯嘴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他几乎看不起任何人,但既然答应入胡宗宪幕府,自然不会虚情假意。


第202章 脸谱
  虽然明成祖迁都北京,但太祖皇帝朱元璋耗费几十年打造的南京城更为庞大,更具吸引力,至少对钱渊这个前世一直在长江三角洲地带生活的穿越者来说。
  这种印象来源于之前张居正信件中的叫苦不迭,也来源于面前诉苦的何良俊。
  何良俊去年赴北京,但生冻疮实在熬不住才回了南京,在南京翰林院里谋了个孔目官。
  “受得了热,但受不了冻。”钱渊咂咂嘴,“我也一样。”
  何良俊苦笑道:“会试加上选官前后半年,明年展才大不了谋个江南的县令。”
  “何先生这是开玩笑了。”钱渊脸上笑意更苦,“误了科考,现在连乡试都……”
  “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何良俊笑道:“运气不错,因倭寇劫掠徽州、宁国,南直隶的录遗还没开始。”
  “什么时候?”钱渊显得无所谓,几个月都没碰过书了,真不指望……别说乡试,就是录遗估摸也过不了啊。
  “三日后,已经替你报名了。”何良俊看钱渊有点提不起精神,“别担心,有时候福祸相依。”
  福祸相依?
  钱渊懵懂的送走了何良俊,不是他不想问个究竟,而是又有人上门拜访。
  “来南京才第二日,已经是宾客盈门,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这老头似乎不说些怪话就会死……钱渊翻了个白眼,勉强拱手,“大洲公。”
  赵贞吉似乎也感觉自己说话有些不中听,勉强挤出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六日前在那座小村庄中,几乎所有人都拒绝了赵贞吉,后来赶到的史褒善更是毫不客气的将其驱逐回南京。
  原因很简单,史褒善马厂镇兵败,如果让倭寇侵入南京是最惨的,援军击败倭寇他也讨不了好,而以狼兵为主力击败倭寇……这是他最能接受的。
  当然了,关键是史褒善和胡宗宪幕僚郑若曾私下达成了协议,操江提督虽败不乱,令狼兵夜袭倭寇,终大胜。
  在太平府休息了两天,钱渊径直去了南京,刚刚落脚就有何良俊、文彭等名士上门拜访,还有华亭同乡也是钱铮的同门南京工部侍郎张承贤、南京尚宝司丞吴培、南京国子监司业包节孝。
  说实话,赵贞吉早就知晓华亭钱渊颇有人脉,但没想到人脉广到这个地步。
  有震川公、文衡山的背书,有双江公的赏识,再加上本人所展现的气节、能力,说句不夸张的话,钱渊这个名字在中高层官员中的印象是相当深的,比大部分出仕的官员都要深。
  不过,赵贞吉还想试一试。
  “展才,如今朝中奸邪横行……”
  “大洲公,如今东南水深火热……”
  “难道根源不在朝中?难道不是因为朝中奸邪横行导致东南……”
  钱渊掩口打了个哈欠,“所以,东南百姓要等……等朝中拨乱反正?”
  “东南百姓何其无辜,将性命托付朝中诸公?”
  “朝中诸公有将东南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的吗?”
  一连串的发问让赵贞吉脸色发白,半响才道:“有些牺牲是必不可免的……”
  “那大洲公就去问问,有谁愿意将性命托付?”
  响鼓不用重锤,钱渊和赵贞吉都心里有数。
  赵贞吉是徐阶的党羽,又和严党之间仇深似海,不满胡宗宪掌控抗倭大局,更不满胡宗宪身后的赵文华。
  在他看来,倒严是第一位的,其他都可以为此让步。
  胡宗宪借赵文华之力一跃为浙江巡抚,又力压徐阶同年杨宜手掌大权,如果这次剿灭倭寇之功能将胡宗宪剔除,赵贞吉相信有可能将胡宗宪、赵文华一并驱逐。
  而面前这个松江秀才是能发挥关键作用的。
  但在穿越者钱渊看来,目前是最好的。
  不为什么,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了一切。
  历史上的胡宗宪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能力,换一个人来,就可能冒着失败的风险,这是钱渊难以接受的。
  最关键的是,钱渊很清楚,如今朝中严嵩势大,没有严党的背景,谁下江南都站不稳。
  赵贞吉想赶走赵文华、胡宗宪,然后再将矛头指向严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难以实现的。
  赵贞吉本试图用自己的名气压制这个小小秀才,但钱渊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而赵贞吉发现,自己还真压制不住对方。
  “你叔父钱铮是聂双江的学生,是夏贵溪的门生。”赵贞吉盯着钱渊的双眼,“你却要身投严党!”
  “所以我最烦你们这些人,非白即黑。”私下谈话,钱渊毫不忌惮,“只要不听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敌人。”
  “这叫什么?”
  “这就叫党同伐异!”
  “还有脸提双江公?”钱渊冷笑道。
  赵贞吉愣了下,“若不是严嵩,聂双江如何会……”
  “哈哈哈哈……”钱渊放声大笑,“大洲公回头有机会仔仔细细问个究竟吧!”
  赵贞吉虽然是徐阶党羽,也名扬天下,但毕竟官位不高,政治地位还没上去,接触不到徐阶集团核心。
  看了眼赵贞吉脸上茫然的表情,钱渊两眼一翻道:“也不是不行,只要大洲公答应一个条件就行。”
  赵贞吉精神一振,“你说。”
  “徽州人丁丝绢税。”钱渊阴笑道:“这件事大洲公应该不陌生吧?”
  “你……”赵贞吉脸色一变。
  “户房的李吏员,大洲公应该印象深刻。”
  赵贞吉叹了口气,沉默的起身离去。
  两年多前,赵贞吉被贬谪出京任徽州通判,李吏员试图借其名气、背景为徽州人丁丝绢税翻案,结果不了了之。
  之后赵贞吉调任南京户部主事,接任的钱渊却在李吏员的怂恿下去接触徽州人丁丝绢税。
  偏偏这笔税赋就是送入南京户部管辖下的承运库。
  虽然并不清楚内情,但持阴谋论的钱渊绝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内在的关联,赵贞吉的离去也证明了这一点。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多了,钱渊已经见到很多名留史册的大人物,但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副和历史书不一样的脸谱。
  徐阶被誉为中兴三相之首,斗倒权奸严嵩的大功臣,但他的脸谱下全是勃勃野心和无尽的龌蹉。
  赵文华在史书中简直就是个废物,而且还嚣张跋扈不知死活,但他的脸谱下却是如鼠般的胆怯,这样的性格弱点让他恐惧于严世蕃,也恐惧于钱渊。
  钱渊也有脸谱,舌利如刀、言辞刻薄是脸谱,智勇双全兼有气节是脸谱,言谈中的懒散也是脸谱。
  而赵贞吉也不例外。
  享誉盛名,一切为公的脸谱下,隐藏着的是他试图回京一展抱负的雄心壮志,或者说野心。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问题在于,赵贞吉以及他背后的人,将掌控权力、施展抱负放在最前面,放在所有的最前面。
  坐在那没有起身相送的钱渊看向赵贞吉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鄙夷。
  比起来,胡宗宪看似少了些气节,但他却能保境安民,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第203章 交易
  七月二十一日。
  淅淅沥沥的小雨洒遍金陵城,站在文德桥上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像是笼上一层雾。
  钱渊前世来南京次数很多,印象中这座城市虽然庞大但却杂乱,没有上海那般风流,没有苏杭那般秀气。
  但在这个时代,沿海商业大潮促使苏杭加快了节奏,像是匆匆的都市白领,反倒是南京像个慵懒画眉的古装仕女。
  “渊哥儿?”一旁的何良俊有些无语,咱们是来江南贡院,不是去旧院珠市。
  一方是考场,另一方是楚馆,以秦淮河为分界线,而钱渊脚下的文德桥正是连同两地最重要的一座桥。
  钱渊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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