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桩会焦六爷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手里有了余钱,肚子里有了酒肉,更是每天都有正经生计忙着,对沈渊自然是心悦诚服。
现在那些桩会汉子,一想起青山峡那天的夜晚。自己竟然一念之差,没能投入小沈先生的麾下,真是让他们顿足扼腕,痛惜不已!
……
转过了阳春三月,大家换下了冬衣,换上了轻盈的薄衣裳,心情自然是一振。
所谓“江湖少年春衫薄,”这样的气候最是让人心情振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转变。
而这时却没人知道,正有一场危机,向着沈渊侵袭而来!
杨柳岸,晓风残月。
瘦西湖上柳烟如雾,春花如海,所有的花草都透着新鲜稚嫩的朝气。
和风畅爽,扑面而来。
寒香舫上的孟晓妆姑娘在画纸上,接连几笔兰花画来,自己觉得简直是越看越别扭。
她索性把画纸倒过来,在那上边添上了一张脸,让下边的那丛兰花,看起来就像是疯长的胡子……
孟晓妆看着自己这幅画正在出神,却听到旁边有人“扑哧”笑了一声。
“这张脸,看着面熟啊姐姐!”
孟晓妆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她船上的红姑娘阿娇。
如今这位姑娘正站在书案边,扭转过犹如柳枝般细弱的腰肢,看着画上的那张脸笑个不停。
一看见阿娇,孟晓妆就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这死妮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正在扇子外沿儿的一圈边缘上,细细地用牙齿咬出密不透风的凹坑。
这样的凹坑密密麻麻,不迎着光看却是不易发现。有一把这样的扇子拿在那些风流浪子的手中,简直就不要太拉风!
这就代表着有一位姑娘对她刻骨相思,将这把扇子当成了他本人,才在上面数之不尽地咬来咬去的。
孟晓妆向着那把扇子上面一看,就见白宣纸的扇面上用娟秀的笔迹写着:
“胭脂染就丽红妆,半启犹含茉莉芳。一种香甜谁识得,殷勤帐里付情郎。桃含颗,榴破房,衔影霞杯……入瑶觞。”
这般香艳入骨的诗词,也真亏得这个阿娇有脸往上写!孟晓妆见状,不由得又气哼哼地瞟了她一眼。
“这是给那位黄大少爷的,”阿娇满意地看着这把扇子,身子一边扭来扭去,一边向着孟晓妆说道:“您知道我平时,最是以纯真面目勾引那些汉子的。”
“所以越是我这样‘羞怯正经’的人,当我露出情难自禁的模样儿来时,那些男人便越是心痒难耐。所以等我把这把扇子送给那姓黄的,他立刻就知道我已经肯了……”
“到时候那个黄公子肯定疯狗一样跑过来见我,然后您再说,我被一位什么别的公子,花八百两包下了……黄公子绝对肯出一千两!”
“我这把扇子,可是下了血本儿了呢!一两二钱银子买的,还害得老娘咬了这么半天!”
说完之后,这个阿娇姑娘“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看她的样子,任谁也猜不出平日里面对客人之际,羞怯万端的阿娇姑娘,在背地里竟然会以老娘自称……这也真是绝了!
话说这位阿娇姑娘,其实并不是瘦西湖上平常的姑娘。在孟晓妆的寒香舫上,基本上全都是孟晓妆的手下,也就是那个神秘组织控制下的人。
就连孟晓妆自己也是如此,不过这些孩子忙里偷闲想办法赚钱,把那些脑满肠肥,一心占便宜的油腻公子的钱多坑一些,也是她们的乐趣。
平日里这些姑娘和孟晓妆情同姐妹,在客人面前装得对孟姑娘十分尊重,不过私下里倒是随便的很。
这些姑娘都在孟晓妆的庇护之下,平日里受到她的庇护关照,所以她们每个人都愿意为孟姑娘甘心赴死……平常时也会闹得不可开交。
“真是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时孟晓妆看到阿娇还在看着那幅画,又笑嘻嘻地不住看向自己,于是孟晓妆气恼地把画揉了,顺着船舱的窗户扔到了外面的水里。
正在这个时,外面有一位姑娘进来,似乎有话对孟晓妆说。
这位姑娘名叫银霜,同样也是孟晓妆的得力手下。
看到银霜一脸郑重,阿娇随即飞也似地跑回了后舱。之后银霜走上前来,把一个小小的锦囊放在了孟晓妆面前。
“有个人过来,想求见姑娘,”银霜用清脆的声音向孟晓妆说道:“他说您见了这个就知道了。”
孟晓妆看着这个锦囊,就这么盯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伸手把锦囊打开。
她把锦囊轻轻一倾,里面的东西便落在了桌上,那是一件小巧而奇怪的玉器。
……
这件玉器似乎是半个戒指,呈现出怪异的橙红色,上面还雕刻着极其繁复细致的回文。孟晓妆回身把自己床头的一个暗格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掏出了另外半个黄玉戒指,然后把它放在桌上轻轻一推,那个戒指随即就被拼成了完美的一个圆环。
“是宙字号……你让他进来吧。”
孟晓妆松了口气,向着银霜吩咐了一声。
等银霜出去之后,孟晓妆随手把送来的半枚戒指拈在指尖,顺着窗户扔到了湖里。然后把自己的半枚戒指放到盒子里,重新塞回了暗格。
在她这个小盒子中间,一共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半圆形的戒指,分别对应着天、地、玄、黄、宇、宙、洪七个级别。
第325章 一念之差如天地、教主密使、送君远去
这样的橙色戒指,代表着来的这个人并非是组织中的正式成员。
按照组织的规矩,孟晓妆见到他之后就要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全力帮助这个人完成任务。
所以此人是需要情报上的支持,而并不是来给孟晓妆布置任务的特使……这让孟姑娘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
一会儿就有个人走了进来,就见此人身穿着一身黑色油绸的宽松衣服,黑色的鞋面上方露出了鼓鼓囊的白袜子,脖子上面一圈全都是汗水。
这家伙今年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并不十分肥胖,但是脸上的肉全都软塌塌地垂着。迎面一股油腻之气扑面而来……孟晓妆便是暗自皱了皱眉。
“班主有礼!”这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看他的模样颇有几分官威,孟晓妆就知道此人多半是个朝廷官员。
“先生有礼,”孟晓妆微微俯身算是见过了礼,然后她开门见山地向着此人问道:
“不知先生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为您打探什么?”
孟晓妆此时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他并不是自己组织中的人,所以对于内部的秘密自己一句话都不能对他说,反正他要什么消息,给他就是了。
没想到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晓妆,一双眼袋下垂的小眼睛里,就像有一对脏手一样在孟晓妆的身上四处摸来摸去。
他眉飞色舞地看了孟晓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教主让我去对付一个人,此人名叫沈渊。”
孟晓妆闻言便吃了一惊,可是她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示意这个人继续说下去。
就见此人笑嘻嘻地说道:“他据说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还中了案首。上面说孟姑娘和此人有过接触。”
“教主让你把此人所有的情况,尤其是弱点全都告诉我,到时候该怎么弄死他,自然由我来策划。
“弄死他”这三个字,让孟晓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家伙不打自招,居然一口就把行动目的给漏了出来。
如今孟晓妆也搞明白了这个人的来意,就见她想了想后说道:“这样的情报倒是无需到外面去现打听,我跟他接触过,对这个沈渊多少知道一些……”
“此人狡猾异常,心机深沉,要说他的弱点嘛……”
说到这里的时候,孟晓妆顿了一顿,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沈渊的脸。
……
上一次,孟晓妆在听到沈渊泄露出燕子矶下埋藏着火枪的消息之后,便火速用组织的情报线路,把这条消息传递给了林虎。
结果不但中了沈渊的欲擒故纵之计,弄得林虎一伙儿全军覆没,甚至那些火枪也被人收缴回去了。
让孟晓妆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渊居然在揭破了她的身份之后,还轻飘飘地饶过了她,因此孟晓妆姑娘也对这位沈少爷心中暗藏感激。
对于这件事,孟晓妆自知自己犯下了大错,所以当教主派人过来责问之际,她给教主的解释是:
当时沈渊确实是无意中泄露了燕子矶的消息,而自己派人把情报传递给林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
至于林虎一伙人的败亡,则是因为沈渊在扬州府那边,有石勇总捕头的手下作为内线。
所以当那位贾总巡带队出发之际,他的行动很快就被石勇捕头发现……因为毕竟贾总巡是从扬州府衙里出发的,那根本就是石勇的地盘。
之后这个消息飞快地被报告给了沈渊,然后沈渊连夜带着石勇和江都县的大批人手,追着贾总巡的步伐而去。
正在那时,沈渊带队赶上了林虎一伙,和贾总巡的队伍正拼得两败俱伤。林虎的人手原本就只有三十个,遇到这数百名扬州捕快,又怎么可能幸免?
更何况沈渊透露出这条消息的时候,除了自己在场之外,主要是说给那个贾总巡听的。这件事孟晓妆拦也拦不住,所以林虎的败亡完全不怪她。
这个解释,在孟晓妆看来基本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事后也证明教主并没有对她多加责罚。
此时的孟晓妆姑娘,正想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有那位饶过自己一条性命的沈渊。
自己究竟要不要提供真实的消息,让这个人去动手杀害那位沈少爷?
孟晓妆的脑筋里飞快地运转,却是一抬头,就看到了此人充满淫邪的目光。
在这一刻,孟晓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说的那个沈渊,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此人好色如命!”
“像他那样的男人,在佳人有约的时刻,一定不会太过提防,身边也不会有太多的保镖。”
“所以您在行动的时候,可能需要一个美女了!”
……
当孟晓妆说完这句话时,就见那个胖子哈哈一笑,浑身的肉都直颤。
他笑着说道:“只可惜孟班主的船上,所有的美人都和沈渊照过面,不然的话倒是可以顺手从你那里借一个尤物过来。”
“情况我都告诉您了,祝先生马到成功。”孟晓妆没搭理这家伙的茬儿,言语中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可这个胖子却摇了摇头道:“正好我还有点时间,既然到了这花船上,孟班主不留两个最好的姑娘给我,把我招待满意了再放我走?”
“我放你去死!”孟晓妆脸上笑颜如花,暗自想着这句话,却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先生马上就要去张罗如此重大的行动,若是成功了您再回来,我让满花船的姑娘为您庆功。”
“可这中间若是有什么差池,过后让教主知道我让您在这花船上劳心劳力,分了精神,到时候教主肯定会责罚小女子。”
“说得也是!”胖子一听到他在寒香舫上的风流计划没了希望,于是只好耸了耸肩站起了来。
之后他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孟班主一定要说话算数啊!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说得是满船的姑娘!”
“那是自然!”孟晓妆满面笑容地起身送客。
与此同时,她心里还在暗自想道:“回来?哼!那小子猴精猴精的,你就只管用我告诉你的方法,去色诱他好了!”
“你要是还能活着回来,那才是怪事!”
第326章 一见檀郎羞难语、再造娥眉、凭我心意
外面草长莺飞,春日和暖。
此时沈渊正在自家的厅堂里埋首书堆,沉浸在一片墨香之中。
今天他做了一篇四书八股,在写到“束股”之际时,他执笔在纸上写下了:“我不执为我,尔亦不执为尔也……”
之后他不由得心中暗自称许,自己这一句写得犹如彩霞行空,畅然无际,堪称是一句绝妙之词。
可这样的句子,到最后若没有更加精妙的结尾来承托,就会使它略显突兀,更会让结尾显得暗淡无力。
所以这最后的一句,自己要是没有绝佳的句子,那么刚刚这一句他就要弃之不用……想到这里,沈渊微微叹了口气。
师尊陈眉公给了他“勇于取舍”四个字的评语,殊不知这“取舍”二字,却是世上煎熬困难、莫过于此!
正当沈渊提笔凝思之际,却听得旁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大不小,显然是它的主人故意弄出来,免得惊着他这位少爷的。
步声若是太重,未免会显得失礼毛躁,若是太轻了,说不定人来到他近前,会把他吓上一跳……沈渊都没抬头就知道,这一定是赵小寻姑娘。
小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