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格还算强壮,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
“特伦特说你从隐士村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凡妮莎吃饱喝足,打破沉寂。
雷纳看了公主一眼,很久之后才淡淡地说:“跟这里一样。”
“这话等于没说。”凡妮莎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你认为这个问题触及到你的隐私,那么我道歉。我只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好打发这无聊的旅途,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还有蚊子和飞蠓让我消遣,至少它们还会发出‘嗡嗡’声。”
“嗤——”弓箭手被逗乐了。
哦上帝,他笑起来就像清晨的阳光。凡妮莎感觉心中充满明亮的暖意。然后她也笑起来。这是回到盛夏之国以来第一次开心的笑。
“我的家在影子谷,那里非常美丽,土地丰饶。”回忆起自己的家乡,雷纳的脸上有种陶醉的憧憬,“我们世代隐居在山谷里,没有人来打扰,过着平和悠闲的日子。”
“听起来不错。”凡妮莎鼓励道,“让我猜猜,你的童年里肯定没有成天打算干掉你的恶毒姐姐。”
“没有,”雷纳同情地看着凡妮莎,“我有个弟弟,十岁了,我们关系很好,他的第一张弓是我做的。”他微微笑着,蓝眼睛里满是溺爱。
“真希望我也有这样一个哥哥。”凡妮莎羡慕地说。
他们收拾好东西,边走边聊。
就在这时,前边林子里传来尖利的呼喊,“救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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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谎言与背叛(下)
雷纳朝公主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原地蹲伏,自己则摘下弓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凡妮莎听到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女人的惊呼和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接着是雷纳的羽箭破空之声、男人的惊呼,之后开始大声咒骂,最后声音逐渐小下去,公主确定危险解除,从藏身的地方向他们走过去。
地上躺着两男一女,女的额角撞破流血,正处于昏迷,男的则每人一箭,已经被雷纳用藤条绑了起来。令人不解的是三个人旁边有个大坑,看土色明显是刚挖的。
“你们在对这位女士做什么?”凡妮莎愤怒地问。这场景勾起了不堪的回忆,使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两名男子在向女子施暴。
“女士?哈!”其中一个瘦高男人讥笑道。他满头杂乱灰发,脸上有道贯穿鼻梁的长疤,不笑还好,笑起来那粉红的伤疤好像轮动脚爪的蜈蚣在脸上爬,“她是个妓女,打她躺下起开始计费。”
另一个跟着笑起来,“她现在就躺下了,你们准备好付钱了吗?”他穿着打补丁的皮衣,秃头,宽下巴,大肚子,模样十分猥琐,但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特点,混浊而贪婪的小眼睛。
凡妮莎赏了疤脸一耳光,“闭嘴,你们趁着暮色把她弄到这儿来,肯定是想对她不利。”她看了看那个坑,幽深宽大,足够活埋眼前这两个坏蛋,然后她从雷纳腰间抽出匕首,“我这位朋友嘴里没舌头,他不嫌你们脏的话,可以借去试用几天。”她在他们脸上比划着。
两个男人顿时收了声。
凡妮莎蹲下身去检查女孩,她穿着朴素的纯棉罩裙,袖口和领子已经磨破了边,除了面容艳丽以外,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妓女。这时女孩幽幽醒转,抬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往后直缩。“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会帮你。”凡妮莎扶起她,用手帕为她擦额角的血。
“谢谢,”女孩战战兢兢地打量着两个陌生人,下了好大决心才组织好语言,从头说道:“我叫蒂娜,跟他们两个同村,住在新月城外。家里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还有父亲。每天哥哥们早出晚归地辛勤劳作,日子本来还过得去,两个月前新任女王征兵打仗,把我的哥哥们都带走了,家里没了劳力,卢瓦尔河泛滥冲走了我们大部分粮食,妹妹饿得直哭,我不愿让年迈的父亲出去干活,于是跟着这两个人去了新月城。”蒂娜满脸悲容,“一开始我在酒馆作女侍应,可是这两个人带消息来说我父亲生病了,需要很多钱请医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走上这条路,只希望能尽快挣到钱给父亲治病。”女孩掩面抽泣,“我在妓馆做了一个多月,害怕让家里知道我这不光彩的职业,每次都托他们把钱带回去,谁知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了我的妹妹,她告诉我父亲已经死了,而他根本没有病,他是饿死的!这两个畜牲从来就没送过钱给他们!我妹妹恨我啊,她以为我抛下他们逃活路去了,她瘦得皮包骨头,为了不至于饿死,把自己卖给了马戏团,你们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吗?”女孩朝两个男人哭喊,“她被塞进花瓶里供人参观,可怜的孩子,她永远也吃不饱、长不大!”
凡妮莎静静听着,在心里为索兰达的暴政又记上一笔血债。然而偶然地一瞥,她发现雷纳的神色似有不对,他看向蒂娜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我回来疯狂地寻找这两个人,我要为自己和家人讨回公道。”蒂娜用手背抹着眼泪,“可是村里的人都对我不屑一顾,生怕沾上我的晦气,他们两个为了平息事件,把我骗到这里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我,一了百了。”
“事情是这样的吗?”凡妮莎转向疤脸和秃头,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悲剧的起因虽然出自索兰达,可主导却是这两个家伙,她要给他们公正的审判,让正义得以申张。
“她完全在胡说八道!”疤脸叫道,“我们只在新月城玩过她几次,怎么被这**编出这么些破事儿!”
“对!我听都没听过她说的那些家人!”秃头附和道。
疤脸说:“我们在树林边遇到她,她问我们想不想来点刺激的,然后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秃头接着他说,“结果她临时反悔了,说我们两个人只给一枚银币是在占她的便宜,我们越说越僵,后来她扯开喉咙喊了起来,我一着急就打了她。”
听起来两个男人的经历也合情合理,前提是蒂娜真的是个妓女,这一点蒂娜自己并不否认。那就奇怪了,双方各执一词,说明有一方在撒谎。
凡妮莎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地上的大坑上,这是双方都否认的证物,那么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挖的呢?公主探身用手去摸那坑壁,只觉触手平滑,没有铁锹挖掘的斑驳痕迹,树林中土质松软,这种程度的光滑坑壁只有借助魔法才能形成。如果蒂娜说的是真的,两个男人打算活埋她,借助魔法也可以理解,但他们见过蒂娜,埋她一个人的话有必要挖这么大的坑吗?而如果两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他们是被蒂娜引诱到坑边,然后蒂娜主动挑起争执,吸引自己和雷纳解救她,而自己盛怒之下一定会主张处死两个罪魁祸首,那么这个大坑就是现成的行刑工具,既省时又省力。
凡妮莎想明白之后,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慢慢退向雷纳身边,她冲着两个男人咆哮:“没什么可说的,事实就是你们害了蒂娜一家,你们将会受到惩罚!”
公主一边退,一边伸出手,指向的却是蒂娜,“就是现在!”
雷纳以闪电般的速度摘弓搭箭,羽箭嗖地射向蒂娜,力道之大,直透咽喉!
树上绑着的两个男人以为死的会是自己,吓得哇哇大叫,结果发现中箭的却是身边的女孩。
凡妮莎附身去查看女孩的尸体,一箭封喉,当场毙命,她恼火地看了雷纳一眼,“你应该留她活口。”女孩身上没有特殊物品来表明她的真实身份,线索断了。
“距离太近,我没时间选择。”雷纳简单地解释一句,开始解树上的两个男人。
“不要放他们,”公主命令道,“他们也不是好东西。让他们在这儿喂蚊子吧,明天天亮以后有人会经过这里的。我们走。”
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央求,凡妮莎和雷纳还是离开他们,走进愈发黑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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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谎言背后
“哦!”巨大的水晶石镜面闪了两闪,最终归于暗淡,镜子对面的大胡子年轻人与晶石另一边的女孩失去联系,身体摇晃着差点跌倒。等到能够站移,又不住赞叹地点着头,“好一个凡妮莎,不愧是我的妹妹!”
这时门口传来了卫兵的传讯:“罗文尼爵士到!”
“快进来,我的好爵士。”科曼将水晶石用蓝天鹅绒布盖好,转身去迎接罗文尼爵士,他最得力的助手。“事情办妥了吗?”
罗文尼点了点头:“烧得非常自然。”
“那两根指骨呢?”
“放进去跟女王一块儿烧了——我割了她的喉咙,这样从骨骼上就看不出有外伤,然后把那两根指骨放到它们原本的位置,最后才放的火。”
“很好。”科曼满意地点点头,“索兰达已经跟菲尼克斯在狼牙堡汇合,不日就将班师,我可不想留个前任女王碍手碍脚。”事实上,我把秘密告诉了克萝伊,怎么可能还让她活着。
“将军,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吗?”罗文尼看着屋子里那面巨大的晶石魔镜,“要不要我再去弄几个控魂咒来?”
“暂时不用。”科曼摆摆手,“远距离控魂太消耗体力,我得留着精神统治绝冬城。”这控魂咒原本打算用在凡妮莎身上的,但她最近一直身处预言家的水晶球魔法庇护之下,直到今天上午才有松动的机会,科曼控制了妓女蒂娜的灵魂,打算演一出好戏骗取凡妮莎的友谊,再使个离间计赶走雷纳,这样凡妮莎就能乖乖地跟蒂娜回绝冬城了。现在看来小丫头没那么好骗,而科曼自己也政事缠身,无暇顾及其他,也只能任由她在外面赋闲了。
快点回来吧,我的小妹妹,我们还有好多任务要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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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阴谋,”他们走出很远以后,凡妮莎对雷纳说,“她演得那么像,我差一点就信以为真了。”
沉默的朋友这次却不再保持沉默:“不管她有什么阴谋,都没能得逞。下次遇到陌生人我们要加倍小心。”雷纳扶着公主的手,帮她跨过橡树群巨大的根系,“现在不要去想了,我们得加紧赶路。”
凡妮莎不愿放弃,她仔细回忆蒂娜从出现到死去的所有细节,不漏掉任何话语和眼神。她演得太好了,毫无破绽,提到妹妹的那段更是催人泪下,如果不是那个明显过大的坑出卖了她,自己说不定已经把她留在身边,带她一起去望枫港了——突然,凡妮莎脑海中灵光闪现——蒂娜说自己住在新月城边,那么他们出现的方向就是新月城了,雷纳领着我正在朝他们来的方向走。
也就是说,我在返回新月城的路上,而这与望枫港背道而驰,他在引我走向索兰达控制的城邦!
有那么一瞬间凡妮莎以为自己发了疯。她看着雷纳的背影,他曾是自己在死亡甬道里坚定不移的守护者,也是魔法师密室里毫不犹豫的命令执行者,更是前进路上为自己摭风挡雨的引路人,他是盟友,也几乎成为她的朋友,但不能否认的是,她对他一无所知,除了从魔法师那里得来的微末细节,有关他的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雷纳看我的眼神始终是冰冷甚至是仇恨的,我不知道这仇恨来自何处,但我应该早就意识到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我,而当我害死格娄卜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几乎是立刻就答应带我去望枫港。都怪不安惧蒙蔽了我的双眼,没有想到他怎么会那么快就放下仇恨乖乖跟我走。刚才的事更加可疑,他箭术高超,却在完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对蒂娜一箭封喉,他是在害怕,害怕蒂娜活下来拆穿他引我走向新月城的真相。
他和蒂娜一样,对我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凡妮莎痛苦地得出结论。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
“一个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凡妮莎在斗篷底下握紧了匕首,那是刚才从雷纳腰间抽出来用来吓唬那两个暴徒的,她很庆幸一直没有还给他。“我们在往哪儿走?是望枫港吗?”
雷纳没吭声,继续向前走。
“站住!”凡妮莎大声命令,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回答我!”
弓箭手停住脚步转回身,目光落在公主手中的匕首上,“我们去新月城。”他一字一句地说。
果然,他背叛我。“为什么带我去新月城,我说过我要去酒谷之国,我们必须去望枫港。”
雷纳低下头,漂亮的蓝眼睛里黯淡无波:“对不起,我有自己的理由。”
“是啊,你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凡妮莎冷笑道。一阵让人心碎的怒火袭来,公主冲口说出自己心中的真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