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烈拒绝成为交州刺史,坚决不做,坚决支持朝廷派来的交州刺史,并且在张津发疯之后被张津抓住,就是要让皇帝看到,士家没有那么强大!现在呢?士家的底蕴,暴露无遗了!
你们都是瞎子吗?去年那场大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吗?皇帝要清丈土地,清丈土地啊!他最讨厌占据大量土地的豪强了,我们士家不正是如此吗?”
士燮大为恼火,一顿连珠炮似的宣泄让三个弟弟目瞪口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那皇帝未免也太……
太无情无义了吧?
他们如此想到。
“皇帝在交州必然是有眼线的,可能在明,或许在暗,亦或者明暗都有,但是士家的力量从来都没有暴露出来,我三令五申让你们不准动兵,只能自保,自保!这就是你们的自保?”
士燮愤怒至极,唾沫星子乱飞,士家人则目瞪口呆,有的面色不佳,有的感觉开始抹眼泪了。
“那,怎么办?”
有人把大家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一千二百六十六 士武觉得十分憋屈
事已至此,居然还有人问自己该怎么办。
对此,士燮真的很想把这些人捆起来交给皇帝处理算了。
但是他没办法这样做。
到底是同族,血浓于水。
但是发泄还是要发泄。
“还能怎么办?你说还能怎么办?天子之兵要来了!横扫天下无敌手的天子之兵要来了!万一他们要来清丈土地,你们怎么办?士家怎么办?祖业怎么办?你们问我,我还能怎样办?!”
士燮狠狠跺脚,跺的脚都麻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整个会议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良久,士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各自回各自的领郡吧,遇到天子之兵,就开城迎接天子之兵进来,不要抵抗,不要做对,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此,天子之兵就不会对你们下杀手,你们的性命可以得到保全。”
士家人感到非常意外。
“那……家业怎么办?万一天子之后还要问罪怎么办?就完全不抵抗吗?”
士燮的弟弟士武询问道。
士燮扫了一眼士武。
“你想死还是想活?”
“自然想活。”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说不定士家家业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全,至于其他的,想都别想了,天子已经动兵了。
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幸好张津现在还没死,要是能撑到朝廷的人过来,张津能帮我们顶不少罪,一定要保住张津的命。”
士燮打定主意,将会以一个臣服的姿态向郭鹏再度投诚,不抵抗,不给他大开杀戒的借口。
如此,至少能保全士家人的性命和一部分财产,不至于让郭鹏像对付那些豪强一样的对付他士家。
士家人对此感到绝望和惊讶,以及无可奈何。
既然士燮都发话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照着做。
郭鹏在北方大肆清算造反豪强的消息此时此刻也传到了交州,得知北方豪强被郭鹏杀戮殆尽,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令他们不寒而栗。
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了,他们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才能获得生存的资格。
生存,至少对于豪强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士家人按照士燮的命令三三两两散开,回到他们可以管事的地方,准备解除掉整个交州的防御,把自己的未来完全交给中央朝廷。
在士燮看来,如此就能避免中央朝廷对他们下狠手。
我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至少还能留在交州,不至于被皇帝严惩,失去地位,失去权势,从而变成没有政治权势的土豪,那问题就大了。
这是士燮在这样的局势下所能想到的最佳处理方案。
的确,这的确是最佳处理方案。
如果士燮真的能办到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话,连着郭某人在内,魏军士兵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群热情洋溢的良民了。
如果士武那边没有出幺蛾子的话。
士武担任的职位是南海郡守,是通过士家的权势和地位在张津的前任、朱儁的儿子朱符死掉以后谋取的,当时整个朝廷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默认了士家对交州的掌控。
张津来了以后,面对士家在地方上的独霸,虽然不爽,但是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因为当时天下尚未大乱。
等到天下大乱,张津和刘表不对付之后,张津才开始意识到自己需要强化自己的权势,否则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果。
本来吧,扳倒张津维护了士家的地位,这是两件开心的事情。
两件开心的事情加在一起,应该是天堂一般的美妙时光。
可为什么,却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魏天子横插一脚,把本来美好的事情变得一团糟。
士家即将面临成为鱼肉任由他人分食的命运。
这就让士武很不满意。
不是每个人都像士燮那样懂得进退的。
这样的人就算在整个人类世界都算少数——能克制自己发展壮大的欲望,看清世界走向,从而选择臣服于强者,而不是自己出来单干。
更多的人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看不清自己的水平到底在什么地方,从而过高的给了自己期待。
这无可厚非,因为人总不是那么容易承认自己不如人,毕竟这是一个诞生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国家。
每个识字的、接受过教育的、有理想的人的心里都有成为一条龙的梦想。
想要承认失败,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士武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他本身也不普通,他也是这个时代的统治阶级。
年纪轻轻成为一郡太守,享受着前呼后拥的待遇,虽然明白自己在中原人眼里只是一只土鳖,但是生活待遇上,完全不比中原人差多少。
前呼后拥所培育出来的自然是高人一等的心态,更兼他从亲眼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强大,产生不服气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然后他身边也有人对着他一顿怂恿。
他身边有一个在战乱时代从中原逃难到交州避难的商人,带着全家人移居到交州,靠着手上的一些财富和来自中原的见识吸引了士武,很快成为士武身边的红人。
靠着士武的赏识,这个商人在交州购买土地,扩建庄园,成为地主,化身豪强,依托士武而存在,对他非常忠诚。
后面还打通了从南海郡到扬州的商道,靠着贩卖一些交州特产,给士武赚了不少钱。
这一次士武遭到张津的迫害,被张津手底下的人围困在太守府里,就是这个商人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冲过来保护士武,驱散了张津手下的人,坚守太守府七天七夜,最终逼退了张津的人。
如此这样的忠诚让士武非常感动,更加信任他,等之后交州全面反抗张津行动的时候也带着他,任命他保护自己的安全。
然后士燮发飙,驱散了大家,要大家回去等待王师,然后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让王师无可奈何。
这就让士武觉得十分憋屈。
“本来就是张津挑起的叛乱,天子要罚也是罚张津,与我士家有何干系?他要是罚我士家,且不说天下人是否认同,他这理由都不好找!”
士武不开心,一路上不断的抱怨士燮的胆小懦弱和皇帝的残酷苛刻。
负责保护他的那个商人冯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立刻就摸清楚了士武心中的症结所在。
“府君,您说得对,士家就算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是那么多年守土安邦,镇守南疆,保护交州安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次的事情更是张津的错误,和士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子如果为此问罪士家,惩罚士家,那纯粹就是天子想要趁此机会自己掌握交州,剥夺士家的土地、人口,这完全就是毫无根据的事情,不过想起之前天子尽诛天下豪强,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一千二百六十七 魏军来了
冯超这一说,顿时让士武心里犯起了嘀咕。
“冯君,你说,魏天子该不会真的想剥夺我士家在交州的土地和人口吧?”
“难说,难说,府君,中原那些豪强是什么下场,您也不是不知道,以魏天子较之始皇帝更加残暴严苛的为政之道,这一切真的不好说,更何况魏天子还要派兵来交州,更难说了。”
冯超满脸的忧虑。
冯超拥有土地不过数千亩,尚且如此忧虑,士家家大业大,士武就更加忧虑了。
“我士家在交州已传六代人,六代家业,多少先人勤勤恳恳开辟家业,积累土地至今,难道就要毁在魏天子手上?”
“府君想想那些中原豪强,就真的不好说了,魏天子的军队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无论投降与否,都是如此。”
冯超向士武传授自己在北方行商所积攒的人生经验。
士武越来越慌。
“难道魏天子真的要干这样的事情?他要是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群起反对?”
“咳咳,府君,天下人已经反对过了。”
冯超友善提醒了一下士武。
士武这才恍然想起天下人的反对已经被郭鹏摁下去,死的很惨了。
已经没有天下人了,天下人都被郭鹏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他的顺民,他的应声虫,他随便伸手指一下都能俯首帖耳的懦夫。
敢于抵抗的天下人已经没有了。
士武顿时有些尴尬——这大义凛然的让全天下人被他代表的话术没想到也有失效的一天。
还能怎么说呢?
只能说魏天子过于强大了,魏天子的专制过于强大了。
这可怎么办?
士武越来越慌张,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不是个事儿。
这样傻傻等着魏军前来然后打开城门欢迎他们进城,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失去全部险要关隘,失去全部武装力量,躺平任由中央蹂躏,这不是等于把自己放在案板上等着魏天子的刀砍下来吗?
“兄长糊涂啊!”
士武产生了如此的感触,继而又觉得十分沮丧:“可是我听闻魏军十分善战,而且全天下都被魏人控制了,只我交州反抗,恐怕是不行的,天下人都失败了,交州又如何能成功呢?”
这点见识,士武还是有的。
“可是府君,就这样老老实实的投降,接受处置,怕也不是妥善之道,说不定魏人觉得我们软弱可欺,便得寸进尺,真的要把士家在交州连根拔起呢?”
冯超这样一说,士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魏天子能在北方把那些造反豪强的根基连根拔起,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在交州他就也能做同样的事情。
“你说的有道理啊,若果真如此,那不就完了?”
“若是咱们见了魏军就投降,魏军定然轻视我们,到时候那些军兵放纵自己,为祸乡里,这……这却如何是好?”
冯超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于是士武就更加担忧了。
“这可怎么办啊……冯君,你有什么看法?”
士武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便询问问题的发起人,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冯超苦思片刻,忽然间眼睛一亮。
“府君,我听闻古人决定投降的时候,往往不会直接投降,而是会先战后降,展示实力,让敌军知道本军并非不能抗争,而是因为命令,无法抗争,所以才投降。
往往敌军在见识到本军的抵抗之后,就不会再有轻视之心,而是认真对待本军和所有投降者,也不敢放松军纪,肆意为祸乡里了,所以,在下建议府君也要这样做。”
“先战后降?”
“先战后降。”
“这……不然问问兄长?”
士武有些忧虑。
“道路艰险,一来一往,如何来得及?万一魏军已经出发了,那……”
“这也是啊……那,一边问,一边准备,不能让兄长不知道这件事情。”
“府君英明。”
冯超称赞士武。
士武觉得自己找到了不违背为政府命令却又能保护士家利益的方式,非常高兴,然后准备把这个事情告诉士燮。
送消息的任务一并交给了冯超。
冯超会派人把消息送去让士燮知道,然后全力协助士武筹备防务,以待魏军来袭。
眼下还不知道魏军会从什么地方来,但是冯超说魏军有可以在大海里行驶的大海船,需要防备魏军从海上来,陆路交通困顿,万一魏军从海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士武深以为然,所以也在南海郡治番禺县以南的海面上布置警戒防御,随时将消息传递到番禺县城,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