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浪潮汹涌澎湃,一波接着一波。
许靖就像是一块在电闪雷鸣之间孤独矗立的礁石,被狂风暴雨不断地吹打,被海浪不断地冲击,十分狼狈。
士人们彻底撕掉遮羞布之后,就决定跟许靖不死不休了。
于是他们毫无担忧和忌讳的使用出了原先本来不会使用的招数。
有人污蔑许靖贪污。
有人污蔑许靖渎职。
有人污蔑许靖和谁谁谁通奸,给谁谁谁戴绿帽子。
还有任污蔑许靖强娶良家女子,说许靖最近纳的一房妾侍是他抢来的,都没给纳妾费用,还打死了人家的家人,丧尽天良。
还有人利用起了谶纬学说,说根据星象,断定皇帝身边有奸佞,奸佞不除,魏帝国就非常危险了。
那个奸佞姓许,年龄很大,曾经在蜀地任职——就差没指名道姓的把矛头直指许靖了。
甚至还有人干脆说根据星象,许靖要造反,许靖就像是一条毒蛇,潜伏在郭鹏身边,随时可能会造反,用毒液毒死魏帝国。
还有人把无辜的刘璋也给扯上了,说许靖不忘旧主,所以决定帮助刘璋推翻郭魏帝国。
现在采取的就是害死朝中正直之臣,换上许靖自己的人,然后把持朝政,最后实现帮刘璋复国的构想。
这就过分了。
为了攻击许靖,进而打击郭鹏对察举制动手的想法,这帮人居然把无辜的刘璋也给拖了进来。
把事情讲的还绘声绘色煞有其事一般,连许靖和刘璋之间的秘密谈话都能讲出来,感觉就像是许靖和刘璋秘密谈话的时候他们就在一旁旁听。
天地良心,刘璋真的很乖,真的什么都没做。
真的,自从做了俘虏,除了刘琮和刘琦之外,他就没有和任何郭魏帝国的朝臣有来往,尤其是原先的益州旧臣。
这些人他避之不及,怎么会接近呢?
老老实实的吃饭睡觉玩女人听音乐,五六年的时间生了十多个孩子,完美的成为了一头生育种猪,根本不可能从事任何反对郭鹏的行动。
所以一听到有人诬陷自己和许靖联合起来搞复国行动,刘璋直接吓晕过去了。
被家人哭着叫醒之后,刘璋吓傻了。
前朝宗室,甚至还是曾经做过皇帝的前朝宗室,能在今朝活得好好的吗?
只是差一个借口一个契机,就会被今朝皇帝干掉的!
一定的!
一定的!
刘璋大哭失声,哭着哭着就觉得自己没活路,肯定要被郭鹏杀死,为了保全妻儿,他干脆决定上吊明志。
只要自己死了,家人就安全了,对吧?
刘璋悲壮的准备上吊自杀,绳子都绑好了,就差把椅子踢开,好在很快被家人救了下来,全家又是一阵哭闹,宛若世界末日。
然后,郭鹏派来安抚刘璋的苏远抵达了刘璋的府邸。
一千一百九十七 办事是第一位的,收钱是第二位的
苏远抵达刘璋的府邸的时候,大老远的就听到老的小的一阵哭嚎之声。
他还觉得奇怪,往日里来到刘璋的府邸里,只有欢声笑语没有其他声音,怎么今日就……
直到刘璋府里的下人抹着眼泪跟苏远说了原委。
他赶快进到府邸里一看——
“哎呦喂!安乐侯啊!你这是作甚啊?你这……你这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干这种事情?你这好端端的上什么吊啊你这!”
苏远看见刘璋一大家子抱在一起哭,刘璋脑袋上方还挂着一根结了套的绳子,顿时就愣住了,然后赶快快步跑过去安抚刘璋。
“大内官啊!我没有啊!我没有和许靖有任何来往啊!我是冤枉的啊!真的冤枉啊!!”
刘璋一看到苏远,立刻挤开家人跑到苏远身前一把抱住了苏远。
那家伙,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差点把苏远的眼睛给辣坏了。
“知道知道,陛下知道安乐侯是冤枉的,陛下真的知道你是冤枉的,所以才派老奴来啊,来来来,安乐侯,安乐侯,别这样啊,那么多人看着呢,安乐侯啊!”
苏远好说歹说才让刘璋松开了自己。
看着刘璋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苏远都忍不住皱眉头。
就这怂样,你说他能和许靖那个怕死老鬼联合在一起推翻郭魏政权?
苏远宁愿相信刘健能干出这个事情都不相信刘璋能干出这个事情。
他要真能干出这个事情,当年何必投降?
何不鱼死网破以全尊严?
也好给汉室留下最后一层遮羞布。
好容易安抚了刘璋,苏远又把郭鹏的赏赐送给了刘璋。
酒,肉,布匹,金银珠玉,还有书。
看到这些赏赐,刘璋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缩回了肚子里。
“我就知道,陛下不会怀疑我,陛下绝对不会怀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陛下!陛下知道我!知道我!”
刘璋知道自己不会死,还能继续享受奢靡生活,于是快活的手舞足蹈。
“安乐侯啊,最近京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相信,有些人为了阻挠陛下办大事,已经丧心病狂不顾一切了,你一定要稳住,相信陛下,支持陛下,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懂了吗?”
苏远认真的嘱咐。
“懂懂懂懂懂,我绝对懂,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连府门都不出去了!”
刘璋立刻摆出一副我很懂的样子,让苏远不用担心,他一定配合配合再配合。
这种事情苏远一点都不担心,刘璋绝对会配合配合再配合的。
吃好喝好玩好睡好,还生了那么多孩子,日子过得比刘健都要舒坦,他要是舍得这样的生活就怪了。
解决完了刘璋的事情,苏远又跑到了刘琮那边。
刘琮也被吓得不轻。
原因是为了搞事情,不惜一切的狂徒们也污蔑刘琮。
他们说刘琮跟刘璋联手,串通许靖阴谋叛乱,要推翻魏帝国,恢复汉帝国,然后一起支持刘健复位。
刘琮也被吓到了,缩在家里瑟瑟发抖,生怕郭鹏要来杀他。
郭鹏也预料到了,于是就让苏远带着礼品来宽慰他,告诉他自己绝对没有怀疑他的意思,让他安心在洛阳城过自己的奢靡生活。
“大内官,请大内官一定替我向陛下美言几句,我真的真的对陛下一片赤诚,半点反心都没有。”
刘琮手里握着一颗个头硕大的大珍珠,一下子塞到了苏远的手里。
苏远掂量了一下这颗大珍珠的分量,一脸笑意。
“这件事情,就包在咱家身上好了,您尽管放心。”
安抚了一圈,苏远完成了使命,回到了皇宫向郭鹏复命。
“嗯,这样就可以了,别他们什么都没干,却被吓死了,到时候又有人把这事儿扣在我头上。”
郭鹏低着头奋笔疾书:“山阳公那儿派人去了吗?”
“已经去了,山阳公那儿不会出问题,请陛下放心。”
“嗯。”
郭鹏点了点头:“稳住这三人就好了,那帮士子也只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反对我,一点都没有新意。”
苏远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了刘琮送给他的那颗大珍珠。
“陛下,老奴这里有一个好东西,这是……”
“刘琮送给你的,你就拿着好了,反正他愿意送,你就收着,支要把事情办好了,人家愿意给,你就拿,我不管,但是事情办不好你还要拿,那就不好了,懂了吗?”
苏远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
“老奴……懂了。”
“嗯,捞点儿就捞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波内廷里出去的那些人,不也基本上都满载而归吗?只要把事儿办到位了,人家愿意给,我不在意,可要是为了钱,事情都办不好,那就不美了。”
郭鹏抬起头,笑了笑,把一张纸递给了苏远。
苏远接过这张纸,看了看,发现上面有二十几个名字。
“这些人都是出去办事的时候,不老实,为了多拿钱,没有办好事儿,你去安排一下,当众,把他们脑袋砍下来,告诉所有人,办事是第一位的,收钱是第二位的,具体怎么操作,我不管,事办不好,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苏远刹那间感觉自己背后的衣服都给冷汗浸湿了。
深吸一口气,苏远立刻点头。
“老奴遵旨!”
“嗯,去吧,去把事儿办了,还有,把许靖叫来。”
“遵旨。”
苏远快步离开了偏殿书房。
让人去通知了许靖以后,苏远面色严肃的召集了之前出去办事儿的那批人,大约三百多人的样子。
东厂建立之初是为郭鹏勘探矿产并且开矿的部门,里头聚集了大量好手,不仅有阉人,也有不是阉人的专业人士。
这次出去办事儿,郭鹏特意嘱咐调动东厂里的人出去办事儿,而没有走内廷其他部门,这让苏远有些奇怪。
但是一想到这是皇帝的信任,苏远就非常高兴,精挑细选三百多人跟着调查组一块儿出去,专门负责监督和鞭策。
结果还是有人出事儿了。
于是苏远拿着名单,把那二十多人叫了出来,当着所有其他人的面,叫人挨个儿的砍了他们的脑袋,面不改色心不跳。
倒是把其他人吓得脸色煞白。
“陛下说了,出去办事儿,收点钱,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把事情办到位,事情办好了,再想收钱,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陛下不管,可要是事情没办好,或者说为了钱故意不办好事儿,这,就是下场。”
苏远扬了扬手里的名单:“我告诉你们,别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陛下的眼睛,盯着你们每一个人,记住咯。”
苏远瞪了瞪自己的眼睛,叫这群人自己动手把二十多个同僚的尸体和血液清扫干净,好好儿的给他们长了长记性。
也好好儿的给自己长了长记性。
他反正永远都不知道郭鹏的眼睛在什么地方盯着他,又在什么地方盯着其他人。
正如许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一样。
一千一百九十八 让老臣代替陛下去死,天下就能安定了
站在郭鹏面前,许靖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虚弱模样。
看来皇帝的压力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对他造成的冲击比郭鹏想象中的还要更大一点。
“陛下,老臣……再有十天,再有十天,一定可以办成此事……”
说话都没底气了,嗓子都有些沙哑。
看上去要是继续让他干上十天的话,他就能直接躺在棺材里下葬了。
郭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许卿啊,你可知这些时日,我这里有多少群臣弹劾你的表奏?你可知多少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不知道,但是,老臣大概能猜到……”
许靖满脸苦涩。
“呵呵呵,猜到就好啊,说实在的,我没想到这一波彻查居然能让他们彻底和你撕破脸皮,彻底与你决裂,我以为他们还能更理智一点儿,不要把事情办得那么难看,可谁曾想,他们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郭鹏满脸遗憾的表情,似乎正在为许靖鸣不平:“许卿,他们真的一点颜面都不留给你,要你死啊。”
许靖自己好像很有见地似的苦笑道:“陛下说笑了,老臣最后一点面子就在礼部尚书这一任上了,清查过去历年的孝廉,还把崔琰拉下了水,老臣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不,你不是众矢之的,你是代替我成为众矢之的的。”
郭鹏摇了摇头,盯着许靖:“他们这哪里是要你的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他们哪里是想要你死呢?他们分明是想要我死。”
许靖看了看郭鹏,似乎看穿了一切似的。
少顷,他又低下了头。
“陛下,听老臣一句劝吧,察举,不能动!这一动,就是在和天下人作对,今日洛阳之熙熙攘攘,放在明日,就是天下之熙熙攘攘,陛下,到此为止吧,让老臣代替陛下去死,天下就能安定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许靖满脸都是凄怆,然后,还有一丝丝的解脱似的。
好像真的打算为郭鹏而死的样子。
“真的吗?天下人?区区几十万士人就能代表全天下六千万子民?还能代表我手中数十万魏军?”
郭鹏笑了笑:“许卿,你能看明白的事情,其他人也能看明白,他们都知道,我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现在的情况,就和当年光武帝要度田的时候差不多。
我和光武帝一样,都是在动他们的命根子,他们不嚷嚷才怪了,但是许卿,你有没有发现,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和当年光武帝要度田的时候有所不同?”
许靖疑惑的抬起头。
“陛下的意思是?”
“当年光武帝要度田,那些豪强可是一个个的在地方拉起军队就要造反,光武帝最开始派兵镇压,可镇压了这边儿,那边也起来了,镇压了那边儿,这边又起来了,压不完,军队好像也出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