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来那会儿,玄静抱过几次。
一种陌生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傅慧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紧绷的小脸上微嘟的粉嫩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了又翘,心情极是明媚。
宋启海感觉敏锐,傅慧的前后变化,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顺着傅慧手指的方向,宋启海抱着她绕过一片杂木林,穿过一座高耸的山体,视野猛然一亮。
说是小山谷,慈心庵一代代经营下来,面积真心不小,只不过溪流、果林、茶林的分隔下来,只余下了十亩地的种植区。
玄静这个人怎么说呢,因为身体上先天的反祖,胸比别人多了一对,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了庵门前。
随着她渐渐长大开始与村民接触,老师太怕她自卑,也怕她受山下村民的影响移了性情,明知道她性情固执,脑袋转的慢,依然手把手地为她开了蒙,只希望她读书后,眼界心胸开阔些,不要把自己的思想禁锢在流言蜚语中,挣脱不开。
老师太最终的目的是达成了,可也让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不是一个读书的料,亦不是个多聪明的人,跟在老师太身边时间长了,羡慕对方从容的气质,信手拈来的文笔和把生活过成诗的模样。
老师太去后,没了管束,东施效颦之下,山谷里的十亩地,五亩被她种了文竹,两亩种了花卉,一亩种了玉米,一亩种了红薯,八分种了芝麻豆子,两分种了蔬菜。再看文竹旁边搭建的茅草屋,屋里放置的梧桐凤尾琴,便知于这个时代,她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说实话若不是老师太走时,留有积蓄,后又有九房每月托宋长明递上来的物资,两亩地又有傅慧的福运罩着收成不错,师徒俩不说饿死吧,瘦骨嶙峋是肯定的。
宋启海抱着傅慧扫了眼远处,长得张牙舞爪没结几个果子的果林,郁郁葱葱叶片已老的茶树,在十亩地里绕了一圈,打量了遍花田里的品种,对玄静的做法不做评价,左右他们家养得起小福宝。
怕福宝饿着,菜地里他弯腰摘了个甜瓜,走到溪水旁,他半蹲着将傅慧放坐在膝头,揽着她的小身子,探身去洗瓜上的泥,触到水温,他不免惊讶地“咦”了一声。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谷地下面有地热。这事连他爹都不知道,由此可见慈心庵历代庵主瞒的有多紧。
“福宝,”宋启海抱着傅慧站起来,“今日你带叔叔过来的事,谁也别说,特别是你师父,知道了吗?”
不过一座不含冬季的小山谷,傅慧真不明白他这么紧张干嘛,她抬手朝深山的方向指了指,“直走,离此33里,有一片滩涂,可种植面积百亩,鱼虾蟹、野生动物活动区有五百亩……”
说罢,傅慧看着他眨了眨眼,若这个不够的话,还有一处更大的,只是……离得远,翻山跃岭的不太好走。
宋启海……
将小家伙按在胸前,避开她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一边往回走,一边抹除着脚下的痕迹。
“这话以后,不要轻易对人说。”这年头,什么最主贵,吃啊!有这么一个地方,那就等于拥有了一座粮库。
第8章 争宠
宋启海的手艺不错,面条筋道弹牙,配了各式干菜腌笋的鸡蛋酱远比傅慧想象的美味。
巴掌大的青瓷小碗,傅慧连吃了三碗,要不是宋启海看她肚子鼓得溜圆,制止了,她还想尝尝他们的玉米豆面条呢。
他们吃饭早,怕福宝半夜会饿,洗了锅刷了碗,宋启海打发了宋军业去林里再寻一遍鸟雀蛇兔,又动手给福宝烙了盘又薄又脆的煎饼。
眼见天色不早了,山脚的十几筐蛋和十只野鸡鸭还没处理。宋启海熄了土灶里的柴,把炭炉掩上,暖壶里的水待不烫了,给盖上瓶盖连同煎饼一起放进傅慧住的西厢。
又细心地叮嘱了福宝一番,才同宋军业一人背了一麻袋野物,急匆匆地下了山。
十只野鸡鸭放了,又就近找了个早年躲鬼子时挖的山洞,将十几筐蛋藏好,两个人才背着麻袋摸黑往村里走。
“启海叔,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大多都是鹌鹑和鸟雀,兔子有两只,竹叶青没有,花斑蛇倒是有二十多条。
“福宝还俗这事,虽然还没定下来,也差不远了。你那一袋,自家留些,另外给村里每家送点,秋收后好请他们帮忙打地基盖房。”顿了顿,宋启海问:“怎么说,知道吗?”
“知道。”宋军业点点头,“就说我跟你在山里,拿网子网的。”鹌鹑喜欢昼伏夜出,夜间迁徙群飞,说他们踩好点,趁雨天天暗拿了破网子捉的,倒也能说得过去。
不错,脑袋瓜子转得挺快,宋启海指了下自己背上的麻袋解释道:“我背的这一袋鹌鹑,就不跟你们分了,这年头大家都缺肉,我准备等会儿回家,收拾收拾连夜让你婶子用油炸了,明天好带去县里找人批砖瓦条,去窑厂排号走关系。”
“鹌鹑行吗?”宋军业道,“要不,我把袋子里的两只兔子给你。”
“不用,”宋启海摆手,“别看它个小,过油一炸,贼下酒!”
说着,两人到了村头挥手告别,一个往南,一个往东。
九房回来后,重起的屋子在村尾。
宋启海甩开大长腿,一路急行,远远地就望到自家院里的灯火。
蒋兰坐在灯下,齐肩的短发用黑卡子别在耳后,上身穿件天蓝色小碎花方领衬衣,下着一条军绿色长裤,手里拿着巴掌大一只黑绒布小鞋,正在收尾。
抬眼见公公拄着拐杖又晃到了门外的台阶上,她唇角一扬,无奈道:“爹,你自己的儿子,你心里就没点数吗。就启海现在那身手,又不是去深山,能有什么事。你快回来,坐下歇歇吧。”
“切!我担心那小子干嘛,我是担心小福宝。蒋兰你说,那么大点的孩子,一个人住在那山里的庵堂,夜里害怕不害怕?”
蒋兰剪断鞋底的线,拿起桌上的另一只,在手里来回地比着看了一下,“爹,咱福宝要是个普通孩子呢,我相信她肯定是怕的,可福宝她是吗。所以啊,你就把心放回肚里吧。给,”说着她拿鞋朝门外的老爷子扬了扬,“爹你看看,你那双烂掉的解放鞋鞋底,被我剪下来给缝到福宝这双小鞋的下面了,雨天在庵里穿着正好,又防滑又防水。”
“是吗?”老爷子拄着拐杖扶着门框迈进屋,伸手接过儿媳妇手里的小鞋,摸了下里面的宣软度,又看了看鞋下缝的那层橡胶防滑垫,开口赞道:“不错!”
扶着椅子坐下,老爷子捧着一双小鞋翻来覆去地看,眼前好像浮现出一双白胖的小脚丫……“能买到一双胶鞋就好了。”也不是说儿媳做的这双就不好,只是哪家的孩子不爱动,小福宝缺一双趟水的鞋啊!
“不是买不到她这么大穿的;黑胶鞋吗?”大红的海市商场倒是有卖,只是小福宝还没还俗,穿着不合适。想到公爹丈夫急忙慌地从海市回来的原因,她安慰道:“等她还俗了,就让小泽把商场里卖的那双大红的,给买了寄回来。”
“嗯。”老爷子点头,“那你明天给小泽拍个电报,胶鞋要买,小皮鞋也要准备,还有那花花绿绿的小衣服、小帽子……”
“爹!”蒋兰听得好笑,“哪用着这么急,你隔壁的房子还没动工呢。”
“还有,买东西也要等你孙子;从医院爬起来才行。”
老爷子笑,“等了这么多年,一朝就要实现,这不……心里激动吗。”
“是!是!理解!”
“吱扭~”院门被推开,接着是关门上栓的声音。
两人均是一喜,异口同声道:“臭小子回来了。”
“启海回来了。”
宋启海一回身,就见妻子搀扶着老爷子,已等在了堂屋门口。想到下午梦幻般的遭遇,唇边的笑啊止都止不住。
宋承运孤疑地打量了儿子一眼又一眼,等他走近又凑近嗅了下他身上的味道,除了动物的血腥死气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你见到小福宝了?”
“啧啧!”将麻袋放在廓下,宋启海赞道:“老宋同志,了不起啊!鼻子还是这么灵!”
“臭小子,你,”老爷子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见到福宝了?”声音有些轻颤。
蒋兰亦紧张地望了过来。
“那当然!”此刻的宋启海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中二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得意与张扬,“你们知道吗,福宝一看到我,就冲我招了招手……”
一番话讲完,宋启海满面红光道:“爹、小兰,福宝她认得我的气息,她知道我们!一直都知道!”
“真的吗!那,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她知道是我给她做的吗?”
“还有老头子我扎的风筝、送的蝈蝈、编的花草帽……”
“停停!”宋启海斜睨了两人一眼,双手环胸特欠扁道:“我们是那种付出,就要她知道的人吗?”
蒋兰脸一红,绞着手指不安道:“光凭福宝救了你和爹,还有小泽,我们给福宝送点吃用,算是付出吗?”
宋启海……得意的说错话了!
“呵呵!”老爷子冲着儿子的厚脸皮冷笑了两声,他可没儿媳这么好骗,“你不会是在福宝面前,将我们的心意全部独揽了吧?”先一步霸占了福宝的好感,那日后,福宝岂不是跟他最亲。臭小子,耍心眼都耍到老子媳妇身上了!
“爹!”宋启海坚决不承认自己心虚,反过来叫屈道:“福宝光凭气息就认出了我,还能分辨不出你们。”才不会说,他在福宝面前,根本就没提对面的二位。
争宠!从遇见开始!
第9章 玄静嫁人了怎么办
一麻袋的鹌鹑,少说也有两百只,这么多一只只收拾起来,饶是宋启海这么个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
抬腕看了下表,已经10点多了,宋启海抬袖抹了把汗,拿盆数了50个收拾好的递给妻子,“小慧,把这些炸了,你就去睡吧!剩下的等收拾完,我给它一锅卤了。”
蒋慧放下手里的剪刀,给鹌鹑扒了肚,用水冲了冲手,站起来接过盆,“50个够吗?”
“再多咱家的油,可就吃不到年底了。”他们家自留地靠着坑沿,去年冬里他跟老爷子把坑两边的草挖了,修整了一番种上了油菜,好在今年春上雨水不是太多,坑里的水一直没有漫上来。到了五月底,油菜成熟打了54斤菜籽,找熟手炸了18斤油。给大哥家寄了8斤,自家吃了三个月,现在满打满算还剩下9斤油。
目送妻子进了厨房,宋启海看向老爷子,“爹,你还不睡吗?”
老爷子用肥皂搓了搓手,洗去手上的油腥,摸出旱烟袋划亮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我在琢磨旁边的房子盖起来,写谁的名字。”
这倒是奇了,“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就记在玄静名下吗?”现在怎么又犹疑了起来?
“那你觉得玄静可靠吗?”老爷子想想那人出门,留小福宝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山上,心里就不得劲。要不是顾及着福宝的忌讳,他都想让儿子现在就送儿媳上山,去陪小家伙。
宋启海……
“咦!往日你不是挺赞成由玄静照顾小福宝吗?还说什么有熟人陪着,有利于福宝适应山下的生活。”老爷子用胳膊肘撞了撞儿子,神情紧张道:“什么情况?她在山上虐待咱福宝了?”
宋启海为老爹的脑洞翻了个白眼,“没有的事。”
“那你咋也变卦了?”
宋启海犹豫了下,将山谷里的所见所闻小声地跟老爷子讲了一遍,末了又道:“那里土地肥沃,没有冬季,种小麦不行,旱稻、红薯、土豆、大豆、玉米一年四季的种,别说养活两个人了,就是二十个都没有问题。”
老爷子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间,他故作轻松地问老儿子:“你是怪玄静没照顾好福宝呢,还是眼馋那土地了?”
“嗤~”宋启海笑他爹小看人,“我是那心胸狭义的吗?玄静一不是咱福宝她妈,二又没有血源关系;咱福宝能长这么好,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呢,怨人家什么?有什么资格怨人家?要说眼馋那个被慈心庵守护了几百年的小山谷,就更不至于,比着咱福宝指点的那块滩涂……”
“哦?”老爷子的瞌睡一下子全没了,他拉着凳子往儿子身边坐了坐,撞了撞他的肩,“说啊!什么滩涂?”
自知失言,宋启海兀自懊恼呢,老爷子还不嫌事大的追问,一气之下,他抱着盆屁股一扭,背对着老爷子又忙活了起来。
老爷子愣了下,反应过来老儿子做了什么,差点没乐出声来,“啧!”咋摸了下嘴,掩去喉间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背,好声好气地哄道:“行!咱福宝最大,不想说就不说吧。”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宋启海手里的动作一顿,抱着盆又扭坐了回来,“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