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箬的大脑相当清醒,并没有因为鞠子洲的提议而太过激动。
鞠子洲叹气:“我倒是可以教授你,也收不了几个钱,并且我的教授方法比较特殊,根本不需要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兰箬将信将疑:“真的?”
“那是当然啦!”徐青城笑嘻嘻说道:“你这么漂亮,就算是鞠先生不肯教,我也肯定会教授你的,而且不要你的束脩!”
兰箬听着徐青城的话,狐疑看着鞠子洲:“你别是对我有想法吧?”
鞠子洲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对你这种小孩子没兴趣。”
“小孩子”徐青城惊呼:“鞠先生莫不是好人妻?”
鞠子洲无语。
争流有些不开心,从旁边跑过来一脚踩在徐青城脚背上。
立刻,徐青城抱着自己的脚,单脚跳来跳去,直呼“疼疼疼”。
“对我没兴趣你还肯教我?”兰箬更加戒备了,她退了一步:“你不是对我阿嫂起了色心了吧?你要同我强阿嫂?”
徐青城正跳着喊疼,听到这句话,一脸迷茫地放下了自己的脚,看着兰箬。
“没有这个心思。”鞠子洲摇了摇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做调查,对男女之事,并无兴趣。”
“那你教我是为了什么啊?”兰箬很是好奇:“总得有个理由吧?”
鞠子洲摇了摇头:“非要说理由的话,我是觉得,你比较有观察价值。”
“观察价值?那是个什么东西?”兰箬不解。
“什么也不是。”鞠子洲笑了笑:“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想看一看你而已,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
兰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你的答案呢?是跟我学习,还是不学?”
“我不学!”兰箬脆生生说道。
说完,从自己颈间、臂弯摘下了几只护符。
两个牙齿护符,一个铜板护符,两个桃木板护符。
“帮我都刻上字吧,多少钱?”兰箬将护符递给鞠子洲。
鞠子洲随口说道:“五个护符,十五钱,不过量大,就给十钱吧。”
说着,鞠子洲慢慢悠悠地刻起字来了。
“十钱”兰箬从自己身上拿出了钱袋,取出十钱,递交给鞠子洲。
鞠子洲摆了摆手:“交给他吧。”
徐青城立刻识趣地接过兰箬手里的钱。
兰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一圈,疑惑看着鞠子洲:“你好像不是太在意钱啊。”
徐青城咧嘴笑了笑。
鞠子洲怎么可能在意钱?
真的在意那东西,留在咸阳城里,他想要多少钱没有?
可他跑了出来。
一个简单拙劣的借口当作理由。
辞却了咸阳城里唾手可得的锦衣玉食也不能说是锦衣玉食。
因为那些东西,徐青城没见鞠子洲享用过。
眼前的十钱,或者十五钱,对于鞠子洲而言,意义都不大。
徐青城笑着将十钱塞进自己钱袋里,按着怒目而视的争流的脑袋,语重心长说道:“鞠先生是怕拿钱的,我替他拿着钱,是他自己也心甘情愿的事情。”
然而争流并不理会他,只是想揍他。
争流当然是揍不到徐青城的,所以他的怒目而视没有意义。
徐青城得意洋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吞吞地喝着,看着鞠子洲认真在护符上雕刻字迹。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很工整的话,但并不合乎言语的韵律,甚至读起来拗口。
而且,这种话,不像是鞠子洲会写的。
“这两句话辞倒是挺不错,就是拗口,别扭。”徐青城说道。
“这是别人的诗。”鞠子洲说道:“是不是很奇怪?”
“这是诗?”徐青城纳闷:“怎么还有这样的诗?”
这诗句是唐诗,在唐代,是韵律合仄,琅琅上口的,但在此时嘛,就比较拗口,尤其是,格式上,不抒发性情,严格的对照,在表达上有了类似排比的增强,但作为诗句,却显得格外无趣。
“就是有这样的诗。”鞠子洲凿刻完一个,紧接着又是另一个。
五个护符都刻完,兰箬瞧着那护符上颇具美感的字,喜滋滋说道:“谢啦,我家里还有活要做,就先走了!”
说着,她戴上护符,立刻逃走。
鞠子洲实在太怪,她摸不透鞠子洲的想法,因此不想久留。
凿刻完之后,徐青城问道:“今日下柯村有集市,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也好。”鞠子洲放下刻刀,牵了争流的手:“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第十六章 军功爵 (二) 第一更
春三月的巴地,气温已经上升,树叶重新长出,草木复苏,因此,人类的室外活动也频繁起来了。
农村里的集市,是区别于县城之中常驻性的商贾的,这里贩卖的东西,也并没有太强的专业性,卖菜的可以同时买些草鞋、卖饴糖的,也可以兼职卖几条鲜鱼。
使用货币的情况很少见,更多的时候,是以物易物。
因此说,即便是集市,在鞠子洲眼中,也更像是交流互助会。
大家将自己多出来的或者用不到的东西拿来换取一些急需的物资,以确保生活的继续进行。
在这其中,鞠子洲注意到,卖山货的,多是一些衣着打扮与普通秦人不太一样的人。
头发并不结髻,衣服并不完全如秦人格式,有些身上有青黑色纹身
这些
“这些是巴人?”鞠子洲找了相熟的售卖草鞋的一位名为灌的青年问道。
灌看了一眼鞠子洲指的人,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巴地的本地人,平时与部族居于山中的。”
“他们看样子”鞠子洲犹豫一下,说道:“也是极其守规矩的吧?”
“对啊,巴人都是不错的呢!”灌说道。
巴人看起来也是老老实实的在易物,有些给钱,有些用山货换取少量盐巴,有些则是兜售皮草。
没有传言当中的彪悍勇武模样,反倒是,除却衣着、发式之类的化属性,其余都与一般的秦人相差仿佛,甚至气色上看来更差一些。
鞠子洲给争流买了饴糖,而后在不大不小的集市上慢慢行走,眼见着那些巴人也是认认真真地讲价钱,明明白白地做生意。
不久,他去与巴人交谈。
那巴人虽然有些惊异于鞠子洲的一些问话很没有常识,却还是看在他已经腹前买了自己的山菇的面上愿意回答。
诸如,吃什么,捕吃不完的那些肉做成腌肉的流程、如何获取到衣服、一年能够收获多少粮食
都是一些傻问题,巴人照实话回答。
鞠子洲慢慢问询,问过一个之后,转而去问第二个、第三个。
集市上一共见有十七个巴人,鞠子洲只来得及询问其中七人,集市便已经散去。
徐青城看着鞠子洲对巴人们反复的问来问去,一时间只感觉百无聊赖。
以他的聪明才智,当然看得明白鞠子洲问询这些问题的目的。
这是为了搞清楚真相,弄清楚巴人们的生活状况。
可是,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还能让山里人搬出来居住么?
晚间,晚食前后,鞠子洲正在做饭,灌忽然来邀请鞠子洲去他家中吃一餐晚食。
鞠子洲于是慢慢为争流和徐青城做了晚饭,跟随灌去往他家。
进门之后,是一个小方桌,一个散发纹身的巴人青年坐在那里慢慢切着腌肉。
桌上,与此时的分餐制格格不入的几个公用大陶盆,盆子里香喷喷的炖锦鸡、虎鞭、山猪肉、山菇等菜式闪着亮晶晶的油光。
这样的丰盛
鞠子洲皱了皱眉。
这样丰盛的菜食,一般的农家非到重要日子是置办不起的!
而在这样的场合里出现的人
鞠子洲想了想,抖了抖衣襟,施施然落座于主座之上。
灌见到鞠子洲落座主座,很有一些惊讶,但他讷讷未敢开口说什么,只是催着自己的爹娘尽快烧菜,并把酒水呈上,陪着坐在旁边。
那巴人青年见到鞠子洲一言不发便堂皇地坐在主座之上,顿时变得拘谨起来,忸忸怩怩,像是憋着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敢说。
巴人青年看了灌一眼,眼里是不太会掩饰的催促之意。
鞠子洲朝着端上来菜的灌的母亲微微颔首示意,而后又看了一眼躲在门口处眼巴巴地往桌上的肉上看着流口水的灌的一双小儿女,伸手将那一盆炖得肉香骨酥的锦鸡端起,忍着烫,拽下肥乎乎的锦鸡的两腿双翅,朝着两个小孩子招手。
两三岁的小孩子早已经渴盼多时,一见大人招手,也不去辨认招手的人认不认识,只管朝前走。
灌竖起眉头,刚想起身对着自己的小儿女说什么,便被巴人青年一下按在肩头。
灌看了一眼巴人青年。
巴人青年摇了摇头,憨厚中带着狡黠地眨眨眼睛。
“好吃吗”鞠子洲看着大口啃鸡腿的一双孺童,问道。
女童啃了几口,听到鞠子洲的问话,这便羞答答地笑着将自己啃过一口的鸡腿呈给鞠子洲。
那意思,分明就是要分食。
鞠子洲笑了笑,油乎乎的手掌捏了捏女童的脸颊:“你吃吧。”
男童有些不舍地一手将鸡翅膀背在身后,一手将鸡腿递给鞠子洲。
鞠子洲看着他沾着油水的红润小脸,左右扯了扯他的脸颊,而后拍拍他的脑袋:“吃吧,不够吃了再来问我要。”
“好。”小孩子不懂得客气、作假,当下便笑出声来,继续抱着肉嘟嘟的鸡腿啃食。
鞠子洲敛去了脸上笑意,平静地看着巴人青年,问道:“你请我何事?”
鞠子洲虽然一直以来行事风格都像是个老农,但此时面色一转,整个人里外焕然,透出一股子极具压迫性的气势。
巴人青年是个胆大的,吃饱了肚子,他是敢拿着铜匕朝山君、熊瞎子冲锋的,然而此时鞠子洲一句话之间,那种颐指气使的上位气势竟叫他有些骇然,半句不敬、半点虚言都不敢说。
讷讷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道:“我我听说您在打听我们山里人的事情”
“所以呢?”鞠子洲没有冷着脸,而是和气问道:“不要急、也别怕,慢慢的说一说你的问题,讲一讲你们山里人的难题,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们。”
鞠子洲越是如此,巴人青年就越是拙口讷言,不敢言语。
鞠子洲见他不开口,于是转而看向灌。
灌见到鞠子洲看了过来,目光对上,不知怎地,见到那笑容,一时间对小儿女的气霎时间消失无踪,背后从尾巴骨到脊柱,再到大脑,一个激灵打过来,好多预备了的说辞也全忘却,只是看着那和善的笑,说道:“我们想您是不是要跟山里人交易些皮草、山货”
鞠子洲恍然,点了点头:“这么讲,山里头如今物资吃紧了?”
第十七章 军功爵 (三) 第二更
“是。”巴人青年点了点头,乖顺得很。
灌惊奇偷看他一眼,有心想笑,却又不敢笑。
“你们居山中,粮食吃紧、还是说盐、酱、醋等的东西不够用?”鞠子洲问道。
“都不够。”巴人青年情不自禁说道:“我们今年冬天,就饿死了好多人”
饿死了?
鞠子洲深吸一口气,眉宇间透出一些久违的戾气。
“山里物资紧俏,为何不出来种些地呢?一则添些收成;二则与外界互通有无,好过躲在山中与猛兽为伍,饿杀老者孺童。”
巴人青年有些难过:“但是出来族长和巫师说要死更多的人的秦王,要我们去打仗的,打了仗又不给钱不给粮食”
他这样的说着,鞠子洲语气越发温和问道:“那么,你们觉得,是外山里面住着活得更好,还是在外面种地吃得饱一些呢?”
巴人青年看着鞠子洲脸上认认真真,不做掩饰的探寻和疑惑,说道:“当然是在外面吃得饱但外面也不是经常能吃饱的”
鞠子洲点了点头:“是啊,外面也不是经常能够吃得饱的。”
“所以,您要购置我们的山货吗?”
鞠子洲见着巴人青年眼中的希冀,也知道他是病急乱投医。
然而就是如此的希冀,鞠子洲却也摇了摇头:“我没有多少钱,再者说,我一个人买,买的再多,最多也就是管你们一个什么部族的一两个月吃用,意义不大。”
“啊?”巴人青年很是失望。
“您能帮帮我们吗?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才”他别扭地跽坐在跽坐在面前。
鞠子洲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们想一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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