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的硝烟味都给破坏掉了。
“就是~这样重的血腥味,也不知道在成德军守山的十天里面,整个北坡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好像被俺们换下去的成德军伤亡不算很重吧,听说刚开始上来的是一万人,最后下去的还有**千,连着打了十天,这种伤亡算小的了。倒是俺看他们一个个走路都要睡着的样子,其实是快要被敌军拖垮了吧。”
“州郡兵嘛……不怎么懂得在袍泽打仗的时候放心睡觉,所以十天时间就撑不住了。”
“这倒是,州郡兵毕竟不比俺们禁军,就算是他们也换装了火器,操练和军纪都比俺们差着一大截,还是没法和俺们比战力的。现在换了俺们守山,就算以后敌军天天都像今日这般凶悍,守上一两个月也是不在话下的啊……”
听到部下言语当中掩不住的那股自豪与自信,王廷训不自禁地笑了笑,是啊,锦衣卫亲军从上到下,几乎人人都有这种以实力为依仗的傲气,皇帝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北线交给自己。
他没有去干扰那几个值哨军卒的议论,军中将领在半夜出来巡哨,只是为了确认值哨的军卒都在岗,没有人玩忽职守,至于他们议论些什么,只要不是太逾矩,将领们都是不干涉的。长夜漫漫催人入眠,就算是冬至之后的清寒也挡不住瞌睡,不让这些军卒议论些事情打发时间提起精神,半个晚上都是很难坚持的。
轻轻地转过身来,王廷训正要在没有惊动值哨军卒的情况下回到营帐歇息,就听见寨墙那边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
王廷训一愣,心说这警惕性也未免太高了一点吧,自己的脚步声应该不大啊……再说这些值哨不是应该关注山寨外面而不是里面么?
“山下是什么人?赶紧回话!不回话可就要开铳了。”
又一声呼喝传来,王廷训却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值哨盯着的还真是山寨外面……嗯?!山寨外面,山下,敌军夜袭?
王廷训猛然回身,拔出掖在腰间的转轮手铳,掂了掂分量,感觉着六枚备弹没有松动,然后平举着手铳就大踏步地往值哨的方向奔去。
“山下的赶紧回话!别藏了,俺方才都已经看见了,风吹草动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再不回话俺一定会开铳的!”
当王廷训赶到寨墙边上的时候,那个值哨的伍长还在冲着侧面的山腰处大声的吆喝,其他几个值哨的军卒则全都平举着火铳指着他喊话的方向,听他语气那么笃定,还有其他军卒的动作,倒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怎么回事?是敌军打算夜袭山寨么?”
王廷训的话音在那个伍长的脑后骤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王廷训那在灯笼映照下略微有些模糊的面孔,连忙就是一个立正:“都校?报告都校!不像是夜袭,倒像是敌军试图趁夜小股渗透通过我军的两个山寨之间,俺方才看得真真的,是有几个人影在山腰处移动,被俺一喝就趴倒不动弹了。”
“嗯~”
王廷训赞许地点了点头,眯着眼睛向伍长方才喊话的方向看了看,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过那地方确实处在周军两座山寨警戒面的结合部,趁着夜色偷越小股部队倒是不难。
“吹号,召集预备夜战的那个指挥过来,和对面山寨一起封锁住这段路。”
虽然王廷训并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不过他在这一点上还是准备信任专业人士,既然值哨的伍长确定有人在山腰处运动,而且另外几个军卒也没有不同看法,那就要相信他的能力。
反正自己在每一晚都安排好了预备应付敌军夜袭的部队,吹号叫他们上来就是,并不至于严重打扰其他士卒的睡眠。这个伍长说他看到的是几个人影,却也不能保证就只是小股敌军试图渗透防线,说不定是敌军的大队准备潜越,而这几个人影只是前哨呢?晚上出寨去堵截是很冒险的,王廷训不会这么干,不过封锁敌军的大队潜越也不必如此冒险,两个山寨以交叉火力盲射,就已经足够将这段路封死了。
…………
一阵嘹亮的号声打破了白马山的宁静,号声的穿透力几乎将浓重的夜色整个撕破,趴在地上的蔚进忍不住冲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呸!倒霉~”
他确实是打算率领自己的代州军潜越白马山的,在另外一条山路上,忻州军在卫融的长子卫偁率领下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结果自己带头探路那么小心,居然还是被值夜的周军给发现了。
然而让蔚进感觉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号声惊醒了整座白马山,山路两边的敌寨都亮起了更多的灯光,蔚进就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关键的抉择了。
“命令全军一起向前冲,能够冲过去多少是多少!如果我能够活下来,全军自然还是听我指挥,若是我过不去……冲过去的人依官阶统一号令,人多就去袭击石岭关和赤塘关的后路,以响箭通知北面,若是人少,那就想办法潜回晋阳,去争取侍卫亲军出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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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军议接应
第十九章 军议接应
蔚进在准备强行冲过白马山的时候类似交代遗言一般的举动,事实证明了那是多虑,虽然最终从两座山寨的交叉射击当中成功突破的人少之又少,领头冲刺的蔚进却正在其列。
伴随着蔚进冲过了周军白马山防线的一共有五十多人,后续部队却很干脆地被周军截断、打散,在失去了坚强指挥之后只能无奈地返回出发地。带着只有半个都的步军,蔚进情知自己拿石岭关和赤塘关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前去晋阳,争取说动皇帝派兵到这边来策应契丹援军。
即便是蔚进不曾妄想以如此少量的兵力迂回侧击周军,即便是他已经十分小心了,刚刚冲过周军白马山山寨封锁线的他们也差一点一头就撞上已经后撤休整的成德军,周军在山南的营寨就布置在山路左近,那些成德军虽然是从白马山防线上退下来休整的,却也不是蔚进手下这五十多个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万幸蔚进从未放松过警惕,哪怕是在手下仅剩下五十多个步军的时候,依然在前面放了两个斥候,这才提前发现了周军的二线布置,从而避开山路绕行山岭树丛,终于有惊无险地从白马山走了出来。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就简单了,反正是始终避开了大路,五十多个人尽拣着人迹罕至的山麓间穿行,原本从石岭关到太原城的一百二十里驿路,生生地被他们走出了两百里地去,再加上山间无路穿行的困难,这一走就是三天。
他们路上唯一的惊喜,就是在系舟山上碰到了从另一条山路突破过来的忻州军——只有三十多个人,而且只是由一个都头带着,领军的卫偁因为没有像蔚进一样带头探路和冲锋,所以根本就没能冲过来。
这不到一个都的小股人马直到十一月底才辗转抵达太原城北面的城壕,尽管此时的他们已经是疲惫不堪,却也不敢直接奔北门叫门而入,而是在周军防备不到的城角凫水过了城壕,由城头的守军用吊篮接应上城。
一路带过来的代州军与忻州军儿郎们还能被安顿在城墙边的营寨中歇息,蔚进自己却马不停蹄地奔赴枢密院,向上官呈报契丹援军的情报和北面的战情,并且求见皇帝,因此当马峰带着他去显圣宫入觐的时候,蔚进仍然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好在宫中自有规矩,不管再怎么急迫,入觐的礼仪总是不会废了,蔚进在等候刘继元召见之前总算是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只是冬日里大半天湿着身子受冻的经过,让蔚进在刘继元面前仍然有些哆嗦。
“陛下,上国此次为我大汉助战,也算是倾尽国力了,尽管已经过了他们往常出兵的九月,他们依然凑集了十余万骑,只是要我大汉为其提供粮秣而已。好在代州与忻州的仓储尚算充足,短时间内供应上国大军并无困难,可惜之前石岭关和赤塘关已经被周人夺去,上国铁骑缺乏攻城之策,被阻于白马山以北不得寸进……”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寒颤,蔚进跪在阶前大声地向刘继元述说着来自北面的希望,以及这道希望之光目前遭遇的阻碍。当年将他赶出朝堂的郭无为赫然在列,不过蔚进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以前完全掌控着朝政的郭无为已经失去了一个枢密使的头衔,现在担任枢密使的是新皇帝的岳丈马峰,这让蔚进与郭无为打交道的地方少了许多,此时也自可以暂且无视他。
刘继元已经从马峰先前的汇报当中知道了北面的详情,现在再听蔚进说得这么具体生动,心中一时间且喜且忧:“上国能够在冬天发起十多万铁骑驰援我国,实在是天不亡我……只是十多万人都能被周人堵住,朕手中的侍卫亲军才不过两万余,对此却又能有何办法?”
“陛下,上国大军无力突破周人布置在白马山一线的防御,一则由于上国是以马军见长,从来都不擅攻城,所以在急切之间拿不下两座关城;二则是周人在白马山以南布置了许多兵力随时应援,使得上国大军空有兵力优势,却无法以轮番上阵行疲兵之计。另外周人在白马山后顾无忧,经过晋阳北面的辎重转运通道虽然狭长,却一点都没有被截断之虞,更是让他们有恃无恐……”
对于自己说的这些东西,蔚进在渗透白马山防线之前就已经想了很久了,而从白马山一路行来,沿途的所见所闻更进一步完善了他的这些思考,此时自然是张口说来毫无滞涩:“要想让上国大军尽快突破周人的防线,唯有我国自太原城中派出一支劲旅,从后方对周军进行骚扰侧击,这才能让其露出破绽,给上国大军创造胜机。”
“太原城内能够出城野战的也就只有那两万侍卫亲军了,且不说两万人出击济得甚事,就是城中战兵一空,如果周人的围城大军突然发起强攻,我军却要如何守城?从白马山到晋阳有一百多里地,蔚刺史仅以数十人就在敌境当中安然穿行,莫不是另有隐情?”
还没等面露难色的刘继元开口,郭无为就在一旁插嘴厉声质问起来。蔚进倒是不想和郭无为打交道,方才一直都在无视他,但是郭无为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蔚进闻言就是一愣,随之涨红了脸高声抗辩道:“从白马山到晋阳之间的这一百多里地乃是我大汉疆土,如何可以说是敌境?周人虽然一时势大,占据了百井寨、三交口等要点,但是他们的兵力终究有限,也不可能彻底隔绝晋阳内外,我仅以数十人随从,恰恰可以见缝插针,一路穿插过来。”
“好了,对于卿之赤诚朕并不曾生疑,郭仆射也不必过于疑心了……不过郭仆射方才的第一个问题倒是有理,如今太原城当中就只剩下了两万余侍卫亲军可堪一战,若是将这支劲旅派出去接应上国大军了,而周人的围城大军趁机大举攻城的话,那时候怎么守得住城池?”
听到郭无为和蔚进两个人的争论有些偏离眼前的大局,刘继元心中略微有一点不满,连忙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将话题又拉了回来。郭无为与蔚进二人之间的那点恩怨争执,刘继元当然是了解的,所以他不会因为郭无为的几句话就开始疑心蔚进,他也不是傻的,自然有自己的辨识能力。
“陛下,城中可堪野战的军队的确只剩下了这两万多侍卫亲军,不过能够守城的却不止这个数。太原城城高池深,守备法度谨严,各种战具十分充足,城内数万青壮更是熟习守城战法,这些人出城野战固然不行,依托太原城防却也可以当得数十万兵。只要陛下肯以殿直为其骨干,纵然是侍卫亲军全部出城,太原城在旬月之内也是巍然不破的。”
出声支持蔚进的却是刘继业,蔚进抬头看了这个自己原先的下属一眼,心中也有些感叹,打仗这种事情还是得靠专业的来啊……尽管当初自己执掌侍卫亲军的时候,刘继业对待自己始终都是不卑不亢的,从来未曾有过任何逢迎之举,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却又不去干落井下石的事情。
毕竟是出身于军将世家的知兵之人啊,而且为人正直……以前对自己不卑不亢从不逢迎,或许还可以解释为他身为先帝的养子而瞧不起自己,不过看今天刘继业的做法,面对势倾朝野的郭无为都可以无惧地帮自己说话,那就只能解释成为人正直了。
“兄长说的可是当真?”刘继元眼中放光,盯着刘继业急切地问道,“只要朕派出宫中殿直为骨干,率领城内青壮上城,就可以保证太原城在旬月之内不破?”
经过了周军围城的这些日子,从双方的一些小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