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髡拧
刘温叟话里面的意思,北汉那就是大周和党项、契丹之间的一个缓冲国,留着它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他说是说“比之现状其实未必有利”,这其实就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而已。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新鲜,缓冲国的概念,其实郭炜比这个时代的人更懂,因为他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比现在的东亚大半岛国家势力多得多,国际关系无疑是错综复杂得多,缓冲国的实例可以找到相当的数量,对于缓冲国与其兼并不如保留的分析也可以说是汗牛充栋了。
不过郭炜一点都不觉得刘温叟见解独到,所谓的缓冲国,那就得是夹在两大势力之间的一个略显**且中立的力量,即便不是自己的盟友,即便不是严格的中立,那也绝对不能是敌对势力的盟友。这样的一个缓冲国夹在比较势均力敌的两大势力之间,的确可以稍微缓和一下双方边境的紧张局面,给双方都提供足够的预警时间,从而极大地降低两边擦枪走火的几率。
北汉显然不符合这种条件,它可是大周的世仇,是契丹的儿子国,这样一个国家怎么可能在契丹和大周之间提供缓冲?契丹若是真想从西北面攻击大周,从北汉借道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而且补给还可以直接从北汉拿。
至于党项,那的确是和北汉也不怎么友好的,不过夏州党项和北汉之间还隔着黄河呢,党项跨越黄河去攻击河东,难度不见得就比翻越横山袭扰延州等地要低了,所以不管大周收不收河东,党项都始终是边患。
如果说王溥和薛居正的话只是让郭炜略感不快的话,刘温叟的这种书生之见就让郭炜相当烦恶了,然而郭炜还不打算发言定调,他仍然想要听一听都有哪些反对意见,而支持的又都有谁。
“河东表里山河,形势险要,太原又是有名的雄城,王师要想攻取河东,需要经太行山陉登高涉险,更要有顿兵坚城之下的准备,虽然我国在河东已经占据了潞州、晋州、辽州,继续进取恐怕仍非易事。进军困难倒还是小,想来我百胜禁军必然不是伪汉羸弱之卒可以抵挡的,只是军资转运能否支持大军行动?”
户部尚书陶谷倒是不像几个同僚那样反对征伐北汉,而是从自己的本职工作方面对此表示了自己的疑虑。
“如果王师征伐河东,军资转运确实有些难处,但是也不会难过了王师深入蜀道和翻越五岭。”对于陶谷这种专业方面的质疑,宣徽北院使判三司赵玭马上就接上了话头,“诚然,平蜀、定岭南这两战,王师均有因粮于敌之便,蜀地与岭南的富庶丰饶非疲弊之河东可比,不过从先帝自太原城下班师以来,我朝无时不在为再征河东做准备,河阳、镇州、潞州等地十余年来精心积储,为的就是今日”
虽然才接任三司方面的职务还不到半年时间,赵玭对相关业务却已经全部上手了,陶谷提到的这些难处一点都没有难到他。
河阳、潞州等地经年累积起来的仓储,在这些年和北汉的一系列小规模摩擦当中损耗极少,用于驻军维持的就更少了,即便是镇州的仓储,在北伐幽蓟的时候差不多都调去支持北线了,不过在此之后也有六七年的积攒,用于应付一场大战是绰绰有余的。
对于这些状况,赵玭在接手三司之后理得是一清二楚的——当然,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他当时了解的是所有边镇的仓储状况,而并非只关注了河阳等地。只不过以赵玭的能力水平,记下这些东西可没有一点难度,而在此之中快速检索到河东沿边诸镇的情报同样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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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议取河东(二)
第二章议取河东(二)
“河东军力疲弊,我军乃是百胜之师,照三司使所言,征伐河东也不虞粮饷匮乏,则今日趁河东伪主新丧、幼主初立人心未定之际,以国家兵甲精锐,翦太原之孤垒,直有摧枯拉朽之势,何需诸般疑虑”
听到赵玭对后勤作出了这样明确的保证,新任的殿前都指挥使刘光义风快地接上了赵玭的话头,一面向郭炜做着必胜的承诺,一面又从侧面对几个文官的阻挠表达了不满。(。赢q币,)
四月底禁军和一部分方镇的军职大调整,让许多少壮派军官纷纷履新,刘光义终于在不满四十岁的时候就升到了殿帅之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心气高得很,自信心爆棚,对皇帝的忠诚感奋同样爆棚。他很清楚自己这些人全都是靠着战功升起来的,现在又赶上有机会打一场大仗,可以博取更多的战功,让自己的履历更加厚实,不光是这个殿帅的位置做得更为踏实,还要在勋阶方面更上一层楼,这样的好事在场的几个禁军大将谁不眼馋?
前面听着王溥、薛居正他们连续发言反对出兵河东,刘光义的心中已经是老大不耐了,只是他毕竟才上任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资历还是浅得很的,更比不得之前的李重进、张永德那些亲贵的地位,贸贸然地出头驳斥宰相、尚书的话,他一时间还做不出来。
不过继续忍了半晌,看着其他人全都默不作声,其中包括资历更深的渔政水运司副都点检石守信、和皇帝共事长久关系亲密的锦衣卫亲军副都点检潘美、算得上亲贵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柴贵和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曹彬,而后来发言的刘温叟甚至干脆从根本上否定攻取河东的选择,刘光义终究是忍不住了。
反正从他们这些人的脸色来看,从一开始的略显兴奋跃跃欲试到后来的郁闷压抑,想必情绪变化和自己是差不多的,那么自己说的话应该能够得到他们的共鸣,就算是他们不愿意挑头,但是有人挑头的话总还是会表示支持的吧?
就在刘光义酝酿好了感觉,准备不管怎么得罪宰相等人都要直抒胸臆的时候,恰好听到赵玭从后勤的角度为出兵的意见提供了强大的支持,那还不是大喜过望?自然是赶紧接上他的话头趁热打铁,力争迅速扭转当前反对出兵的倾向。
郭炜讶然地望了刘光义一眼,第一个忍不住出声的禁军将领不是柴贵,不是潘美,甚至都不是石守信,而是他,这个状况确实让郭炜感觉有些惊异。郭炜随后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些明悟,潘美那是一向谨守本分到有些怕事的性子,另一个时空当中著名的“逼死杨业”桥段,不就是贵为使相的潘美因为避嫌而不敢挑战监军王侁的刚愎才发生的么?柴贵的性子则是和曹彬差不多的,身为国戚而从不以此自矜,在这个场合不冒头也就很正常了;倒是对于石守信没有说话郭炜有些拿不准,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渔政水运司参战的机会不多而不关心,还是因为自己与赵匡胤的历史关系而避嫌尽量少说话。
不过这样也好,禁军的四个军司当中,渔政水运司算得上不太容易自伤的一柄利刃,不管石守信这人心思怎么样吧,军事水平总是不赖的,他在渔政水运司任职倒是恰当得很;另外的三个军司既有为人端谨的亲贵,也有勇于进取的少壮,这样的组合倒也相得益彰。
“军资转运既然不成问题,从刘殿帅来看,禁军的斗志也是颇为旺盛的,那么趁着河东伪主初力的不稳机会谋划河东,却也算得上适逢其时。不过此事还有两点可虑……”
就在郭炜打量着几个禁军大将的时候,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吕胤缓缓地说出了一段话,把郭炜的注意力吸了过去。
“哦却不知是哪两点可虑,吕卿不妨细细道来。”
“第一点可虑之处,乃是我朝在四月底才对禁军进行了大规模的升赏和调任,从殿帅到都头,履新之人极多,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面,将卒之间的配合是否恢复如初,禁军的战力是否恢复如初,恐怕还是颇多疑问;第二点可虑之处,则是如今刚到仲秋,正是北虏秋高马肥利于南犯之时,此时兴兵征伐河东,契丹定然能够以倾国之兵出援,禁军固然并不畏惧与契丹交战,不过在围攻晋阳坚城的时候还要兼顾北虏的数十万骑,禁军的负担未免过重了……”
吕胤这一番话,倒是十足像一个全职的兵部尚书,没有枢密院分权之前的兵部尚书,对出兵攻打北汉的战略决策本身几乎未置一词——或者说很自然地支持了出兵,而是将讨论的重点直接转到了出兵的时机,并且相关的论述十分得当,完全说到了要害。
郭炜闻言果然把眉头又皱起来了,不过这一回却不是因为不耐或者厌烦,而是自己也有类似的担忧:“吕卿所言确实……三个月的时间,禁军当中那些新任军官和军士们的磨合很难说已经做好了,此时也的确是契丹能够出动最多兵力的时候,我军固然从来不惧契丹兵,不过敌军多了总是一个麻烦……而且此时尚未秋收,诸州征发民夫也颇误农时,要是能够晚上几个月,等到冬月再出兵就好了,只是到那个时候河东新主说不定就坐稳了,那又算不得什么良机了……”
嘿……
早就知道河东这块地方难啃,后世山西这种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地区,外面有太行山和黄河为屏障,里面几块小平原之间也有群山阻隔,太原城更是一时雄城,北汉虽然民户稀少兵力紧缺,财政更不富裕,但是抵抗大周的决心却一直很坚定,简直就是一个又穷又凶顽的小钢豆。
北汉的地利,郭炜无论是在前世还是这一世都很好地见识过了,就是对北汉君臣上下抵抗的决心也有足够充分的估计,所以才放着距离东京最近的北汉迟迟不打,倒是宁愿先去打幽蓟,甚至在遥远的南方打了个不亦乐乎,就是因为无论从王朴的《平边策》还是后世许多人的分析来讲,北汉都是被放在最后的。
现在幽州在手,南方敢于和自己对立的政权也被全部削平,剩下来的吴越和清源军不光是恭顺异常,而且早晚都会乖乖地纳土,北汉本来就应该被提上统一的议事日程了,刘承钧的死不过是赶巧而已。
可惜眼下看来刘承钧还是死得早了一点,也不知道原先的历史上刘承钧是不是这个时候死的,郭炜对这个印象不够深,不过不管原先的历史如何,在当下来说,如果刘承钧能够晚死那么三个月到半年恐怕是最合适的了。
结果刘承钧偏偏挑了这么好的一个时间段去死,自己这边还处在禁军军官大调动之后的磨合期,而契丹那边又是最适合出兵的季节。虽然说郭炜是真心不怕契丹“铁骑”的,不过在用十多万战力略有下降的禁军与州郡兵围攻太原城的时候,从北边冲过来十多万甚至数十万契丹骑兵,那终究不是什么美妙之事,不说交战的伤亡问题,就是后勤运输都会出现相当大的变数。
你怎么就不肯晚死那么一点呢?从来都是以我为主的郭炜,在此时也不禁责怪起对手的不配合了。
“咳……咳……陛下,河东乃大唐王兴之地,我朝终不能任其孤悬域外;太原刘氏与我朝乃是世仇,陛下誓不能任其逍遥。兴师征讨,灭刘氏而取河东,势在必行,无论刘承钧亡与不亡,或者何时亡,此战都是难免,而契丹与河东刘氏有父子君臣之约,河东贡奉是契丹贵人所好,河东地势是契丹所重,故此我军征伐河东,契丹出兵救援同样是必然,所以也不必计较刘承钧其人死非其时了。”
郭炜的感叹让群臣陷入了沉思,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说词,更何况其中不少人是从根本上不同意出兵的。不过郭炜的选才终究是有水准的,滋德殿中此刻集中了一时俊彦,很快就有人出来为皇帝分忧了,说出这段话的就是新任枢密副使王赞。
王赞这话却是让郭炜警醒过来了,是啊……怎么能够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配合上面呢?尤其是连死亡的时间都得配合,哪里有这么称心如意的事情别说只是刘承钧死后北汉新主有可能坐稳了位置,就是刘承钧不死,难道就一直拖着不去打河东了?顾虑契丹援兵太多倒是对的,那就稍微晚一点出兵嘛,晚几天出兵,正好还可以把禁军内部理顺一点。
能够取巧固然很好,不过对付区区一个北汉,即便是取不了巧,硬吃又能怎么了?南唐那么大的地域都被自己硬吃掉了,北汉军可没有南唐军那么强大。就算是北汉比起南唐来,胜在其地势特别险峻,另外还有契丹外援吧,然而幽州还是契丹的南京道首府呢,结果整个南京道还不是被自己硬吃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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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议取河东(三)
第三章议取河东(三)
然而王赞的话并没有说完,郭炜在那里警醒沉思,王赞却在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