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口气。
当然,这都是假的!
其实,张煌言压根就没有提到减轻百姓负担,甚至就连朱国强也没有提,而且”
摊丁入亩”减轻百姓负担,本身就是“伪命题”。“摊丁入亩”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是提高了税收的稳定性,避免了历朝历代因土地兼并造成的税基减少现象,至于老百姓负担多少不在统治阶级考虑范畴之内。况且任何政策都有优点缺点,地主转嫁地租是必须的,就如同工人到工厂工作,工厂主会自己掏腰包交各种税收?肯定是从工人的劳动价值中扣除的。
就像二十一世纪的房东一样,征收房产税后,房东干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加房租”,房东可能会自己掏腰包缴获“房产税”吗?房东不会那么干,地主同样也是。
满清在推行“摊丁入亩”的同时,不也是公开宣称的“租无所出,赋从何来”,鼓励地主加租,有的地方甚至加租到八成,完全且彻底站在地主阶级一边了。所谓“摊丁入亩”损害地主利益就是“螨遗们”胡编乱造的童话故事而已。真正受到损失的,还是地主阶级下的广大佃农。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种政策推行之初势必会引起乡绅地主的反弹,这也是张煌言担心的会出乱子原因。
况且,大明与在满清不同,大明有广阔的海外殖民地啊!
地主加租的结果是什么?
会有更多的佃农离开大明!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满清“摊丁入亩”只会加重百姓的负担,而朱国强推行“摊丁入亩”,只会加重地主的负担——有什么比加了税后,想加租却不能加、不敢加更痛苦。
当然,这也是推行“摊丁入亩”的原因,实行的“摊丁入亩”并不是一种“德政”,而只是为了财政收入的稳定,改变一下征收方式而已。对于满清来说,他们想的是“天下有贫丁而无贫地”,才“稍均于地”。而对于大明而言,为了避免是大量人丁迁移海外税源流失,所以必须要“稍均于地”。
至于什么“德政”不过只是哄一哄三岁的儿童罢了,可问题是,许多人居然相信。
就像许多人相信“房产税”可以遏制房价,相信地主阶级都是有良心的,摊丁入亩”后,地主是不会转嫁成本,给佃农加租的。
可问题是……地主阶级什么时候有良心过?
“乱子……”
沉吟片刻,他笑道。
“办事,就不要怕出事,到了湖广后,你只管大胆地办事,这件事。干好了,朕在全国推行;出了事,朕也会为你撑腰,绝不会让你过不去的。”
说着给其撑腰的话,朱国强的目光一闪,笑着说:
“不过,你说的对,湖广乃国家财赋的重地,无论如何不能让那里出了乱子。事情要办,乱子可以出,但是朕不信,大明的天下,还能出了乱子!”
大明朝的天下乱不了!
对此,朱国强有着极为自负的自信,因为军队站在他这边!
其实,所谓“仁君爱民”从来都是虚假的,一名合格的君主,必然超然于各派系之上,能控制平衡好各派的势力,借力打力,让各派政治势力处在一种相互平衡的、互相牵制的状态,以此共同确保中央朝堂的稳定。
一名合格的君主绝不会成为任何一个政治派别的代言人,无论你怎么决策,都要给人一种感觉“君主永远是好的,坏的永远是大臣”。这是对君主能力的最高要求。这样即使决策失误时,不至于让怒火朝向自己。
至于“仁君爱民”……本身就是假相,皇帝首先考虑的从来不是“水”,而是怎么从水里捞更多的鱼,这才是水与舟的本质。至于什么“载舟”什么“覆舟”,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关系罢了。
当然,这并不妨碍把“摊丁入亩”伪装成“德政”,而这种伪装势必会引起“地主阶级”的反对。毕竟,或多或少,他们总会有那么一些损失。
“陛下,所言甚是……”
张煌言连忙答道。
随后,朱国强又与张煌言聊了很多,大抵上都是如何在湖广推行“摊丁入亩”事情。
临到最后,看着张煌言,朱国强又一次强调道:
“到了湖广后,你只管大胆地办事,一切有朕在!好了,你下去吧。”
做皇帝的一定要给臣子们撑腰,尤其是要给那些敢办事儿的臣子们撑腰。为什么在崇祯朝的时候,到最后没有人敢办事儿,说白了就是因为当皇帝的的顾忌太多,有时候甚至不给办事的大臣撑腰,甚至会拿办事儿的大臣出来当替罪羔羊。你说像这样的皇帝会有人认真的给他办事吗?
但是搁在朱国强这里,大臣们压根儿就不需要有这方面的担心,皇帝肯定会给他们撑腰的,哪怕就是办错了事儿。也会哈哈一笑了之,至于办事时得罪了人,也没关系。
一切有朕在!这句话让人多放心?
皇帝这么一说,张煌言当然是感激涕零的退了下去……
第814章 帝国的阴影
朝廷里头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
这句话当然有它的出处,那怕就是在乾圣朝,有些朝廷大事,这边刚定下来,那边很快就会传出来。
就像很多时候很多小道消息和所谓的谣言流传一样。总归是有它的出处的,有时候一些谣言,其实还真不一定是谣言。
就像张煌言将于湖广试行“丁亩合一”的消息,这边还不等他上任,那边消息就在南京传开了。
丁亩合一!
对于这个词,南京的士宦们并不陌生,毕竟,这件事都已经谈论几年了,其实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和徭役,官绅一体纳粮,并不是满清弄出的“新政”,而从明朝就开始实行了。明朝之所以没有完成,因为任何一项政策,它的发起到完成都是需要时间的。
在历史上,大明没有去做,并不是说大明的士绅们阻止,也不是因为阻力太大。而是因为时间,因为环境,在东虏入寇,辽东局势紧张时,没有任何人敢在税赋上大动干戈,为啥?
那个时候稳定第一。
要是大动干戈了。或者一通操作猛如虎,指不定国家就亡了,就像20世纪北方的那个邻居一样。那家伙可不就是一通操作猛如虎,结果呢?
不过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堂堂世界第二强国就成了昨日黄花。自我改革变成了自我解体。
越是面对危机,就越需要改革,越需要改革,就越需要谨慎。“治大国如烹小鲜”,古人的话自然有它的道理。
这些年,大明朝的朝政日益安稳,有关“摊丁入亩”之类的改革议题自然一再被官员提及,现在于湖广试行,倒也不出乎人们的意料。虽然不出乎意料,但却仍然在南京引起了一阵轰动,毕竟,这件事牵涉到不少人的身家。
“咱们这位爷啊……”
又一次,李化熙不禁又是一阵感慨。
历史的变化难免会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就像李化熙,他现在并没有机会名列《贰臣传》,究其原因不是说他有多忠。
而是因为,他没有机会。远走漠北的多尔衮当然没有像历史上一样于甲申攻入京城,然后横扫大江南北。自然的,李化熙也就没有了投降的机会,当然也就不会名列《贰臣传》了。
作为大明的“忠臣”,他甚至一路从地方做到中枢要员。不过,骨子里他对陛下的一些施政方略,还是有诸多不满的。
“哎,这可真是视乡绅士宦如刍狗啊!”
坐不像坐躺不像躺的的李化熙,躺在窗边一边看着报,一边念叨着。甚至就连朋友进来时,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视乡绅士宦如刍狗?又岂是今年才有的事情,这些年,不也是以驯化我等为乐,咱们这位爷啊……”
“咱们这位爷眼里头,可没有咱。”
李化熙瞧着刚进屋的友人,坐起身来的时候,便听他又继续说话了:
“可不就是没有咱们,你说说,这些年办的事都是什么啊!甚至就连子侄们穿个衣裳,都能当成理由杀几个人,他这那里是杀头啊,分明就是变着法的收拾咱们,过去,都是与士大夫共天下,你瞧现在?现在到好,你说还有一点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意思吗?”
“共治天下?”
来人冷笑道。
“都奴隶乡绅如此了,还共治天下,这简直就是笑话……”
“咳,你啊,你啊,说话也不看看地方。这些话,又岂是咱们能说的。有些事,只能咱们心照不宣,是不能明说的……”
李化熙的话,让来人长叹一声道:
“唉,心照不宣,不能明说的,你说,咱们大明朝,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模样了。”
一声长叹后,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到最后,那人突然说道。
“其实,成这副模样,总归还是我们忍得,我们只以为今上不同于大明历代君王,性能似二祖,便想着退一步,可眼下来看,却是步步退缩啊!”
“步步退缩?”
李化熙反问道。
“要是不退的话,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今上行事才会肆无忌惮啊!可大家就没有看出来,今上也是在一步步的试探着吗?”
“试探?贤弟啊,今上的试探和世宗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打屁股,可今上……真得会杀人啊!”
真的会杀人!
这就是乾圣皇爷和别人的不同,从景泰起,朝臣们就已经试探出了皇帝的底线,因劝谏皇帝而遭受廷杖,或者被贬官,便是被贬到数千里外,那也是可以邀名买直的,就是被当场打死还能留下清名——可这毕竟只是极少数,那些个太监也不敢下死手。
可今上不同,他是真的会杀人!
人死了!
一切都没啦!
幻想着能留下清名?
清名顶个屁用!
这可是不知多少人用脑袋试出来的,还想去试今上?
谁愿意拿脑袋试啊!
“可是这样步步退缩,总不是长久之计,现如今奴隶乡绅如此,我等要是再不有所反应,只恐怕将来……”
一声叹息后,他又说道。
“将来,就再没有将来之事了!”
“那你想怎么办?”
“不是我想,而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要是不试上一试,搏上一搏,只恐怕将来会后悔的!”
他沉吟片刻又说道。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这次殴击着‘服妖’的士子,不知多少士子身受其害,要是能加以鼓动的话,那些年轻人性情冲动,总能办一些事情。”
看着友人走出去的的背影,李化熙自言自语道:
“哎,总还是有人不怕死啊……”
其实他倒也不是一个怕死,他只是不想参与到这些破事儿之中。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这个陛下和历代大明皇帝的不同吗。
他们现在这么干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他的心里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呀。
也许,可以再去试探一下皇帝的底线,也许现在咱们那位皇帝的性情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了吗?
毕竟天下已经承平这么多年了,人总是会变的呀。
就这样,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场阴谋正在那里酝酿着,在这个帝国的阴影之中,毒蛇是永远存在的,它正吐着信子,在角落里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第815章 以死明志
“瞧见没有,那就苏家的三公子……”
刚一出门,苏明言就隐隐觉察到人们在看着他。
不止一个人!
似乎所有人都在冲着他指指点点的。
他们在说什么?
难道……
尽管屁股早就不痛了,可当感觉到周围的视线,他却觉得一阵脸热。甚至就连屁股也发烫。
面红腚热……
实在是难堪啊!
“苏少爷……”
和往日一样,不知不觉间走到勾槛院附近时,立即就有熟悉的龟公招揽,可心不在焉的他,那有什么心情去宿娼。
“苏少爷……咦,这苏少爷怎么走了?”
龟公瞧着匆匆离开的苏明言疑惑道。
“为啥走了?你不知道,咱们这位苏公子看似好风流,可实际上却是‘分桃之士’,你没瞧见,当初挨打的时候,他的裤子一脱……”
身后的话声,让苏明言的心头不禁涌出一团火来。
老子,老子……
“我说呢,过去这苏公子怎么那么好女装,穿得比园子里的姐儿还妖艳……”
看似随口的一句话,让苏明言愣住了。
整整几天,苏明言都没有出屋,几天后的清晨,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苏州,径直去了无锡。
次日傍晚,置身于东林书院前,看着东林书院的石碑坊。
苏明言不禁长叹道。
“今上如此羞辱我等士人,可恨天下士人谁人敢言!万马皆喑……这世道,我士人要是不仗义执言,只恐怕国真将不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