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很惬意地对执思失力举起茶盅,微笑品茗。
执思失力恼怒的调整了一下部署,正面佯攻,两翼快马冲上去,再回头斩杀这些辅兵。
想法很好,变阵也很有欺骗性,但对手是名将柴绍,执思失力两翼的兵力立刻遭到以逸待劳的金河军冲杀,一个俯冲之下,两千人马又没了。
阿史那咄苾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该死的,李靖那个追命鬼又来了!
更要命的是,头顶的天空上,箭矢够不到的地方,十个热气球飘啊飘的,上面那些黝黑的昆仑奴嬉笑的模样清晰可见。
颉利可汗终于明白,所谓的从天而降是怎么回事了,压根就是人家扔下来的好吧?
天上有这么一个东西挂着,再高明的布置在唐人眼里都是透明的,不输才有鬼!
“全军前进!”
顾不上再考虑代价了,如果不能突破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就等着被撕巴撕巴吃了!
“冲过去!”
十万人马一起冲锋,气势还是很宏大的,即便金河军辅兵玩命的扔手雷,前前后后也不过让颉利可汗损失了两万人马。
“柴绍你不行啊,居然让颉利逃了。”张公瑾取笑道。
柴绍与张公瑾交情本就不错,闻言大笑道:“额若一战擒获了颉利,李勣不得与额翻脸呐!”
目光一转,柴绍看着纯熟操控热气球下降的昆仑奴,不由赞叹道:“想不到药师麾下竟有这般人才!”
李靖轻轻扬眉:“柴驸马莫说这话,这可是蓝田伯王恶的家奴。”
话虽短,其实已经暗暗交锋过一次了。
柴绍的言语里,暗指李靖功高震主,而李靖的回应,则是指柴绍靠女人(平阳公主)起家。
永远没有一团和气的朝臣,相互之间损几句算好的了,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程咬金、尉迟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别扭归别扭,接下来柴绍还是得听从李靖的安排,合兵一处,不紧不慢地追逐颉利可汗。
王恶起初还不能理解李靖的做法,可看到颉利可汗的人马在不断减员,不断有人逃跑,这才深深地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若是紧紧追逐,那些人只能紧紧围绕在颉利可汗身边,不可能逃跑。
白道。
只余五万大军的颉利可汗遭遇到了重创,兵出云中的李勣率通漠道三万大军,对颉利可汗的大军拦腰一刀,士气低落、武器残缺的突厥军几乎要哭了,我们都这样了,你们还用手雷,讲不讲武德?
但是,没有选择的余地,阿史那咄苾率二万残军先逃,把三万后军扔给李勣,玩了一手丢车保帅。
事实上,按照事先的战略部署,此时此地也不是消灭颉利可汗的首选,消灭突厥的有生力量才是重中之重。
退守屯铁山的颉利可汗面容冷静,心头却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胜败乃兵家常事,颉利可汗这一辈子经历的失败多了,当年还被隋帝养狗一般的戏弄过,这都不是事。
现在的问题是,可敦落入唐军手中了!
这是天大的耻辱!
收拢了残部的颉利可汗很想怒吼着与唐军再战,却也知道,这不现实。
“为今之计,唯有派一员大将入长安,向唐皇请求举国内附。”赵德言面容憔悴的建议。
“胡说八道!突厥男儿,只可战死,怎可投降?”阿史那思摩与契苾何力双双拍案而起。
赵德言叹了声气:“突厥若是如此刚直,在启民可汗时就已经被隋灭了!醒醒吧!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引得唐人退军,我们再借机远遁大漠!那时候,唐人鞭长莫及!难道还能管得了我们?”
执思失力有些犹豫:“这不大好吧?”
“说得好像以前立下的誓言,你们就遵守过似的。”赵德言不禁翻了个白眼,狠狠吐槽。
连颉利可汗在内,所有人只能苦笑。
好吧,什么条款、誓言,那不过就是唐人用的厕纸,用过就扔。
“执思失力,还是你走一趟吧。”颉利可汗点将。
执思失力有点犹豫。
长安对他太不友好了,上次渭水之盟,也是他去的长安,结果生生被李世民扣押了好几日。
可是,不去也不行啊!
李靖李勣在白道会师,三路人马,战兵足有接近六万,就是再与突厥硬拼都完全没问题。
李勣在嘀咕:“药师,额把义成公主抓了,你看咋办?”
李靖瞪了李勣一眼。
这种烫手山芋拿出来害人!
你徐茂功好歹是瓦岗反贼出身,尚且不好处置她,难道额这个曾经的旧隋臣子好处置?
“霍国公你看?”李靖扭身甩锅。
柴绍想骂娘。
用人时霍国公,不用人时驸马,这区别对待,真心好吗?
柴绍真心想甩手走人。
“额说,只有陛下才有资格处理她吧?押回长安就是了。”
李勣叹气:“若是这般简单就好咧,义成公主现在不吃不喝,送到长安怕不成一具干尸了。”
王恶从角落里出来,手上抓着一块肉干,满不在乎地插话:“这有甚难的?杨政道、萧太后不是从定襄城押送回去了么?告诉义成公主,她自然会愿意跟着进长安。否则,日后杨家断了后,勿谓言之不预。”
不太好吧?
三个国公怪异地看着王恶,威胁一个女人,也就你做得出来了。
“你去说。”三个不要脸的国公一致推诿到王恶身上。
啧,属糯米粑粑的,粘上就甩不脱了啊。
义成公主的姿色也就中上,很难想象这是个嫁父嫁子、嫁兄嫁弟的四嫁女,嫁了四任可汗,然而却倔强的眷顾着隋朝,从雁门关为杨广解围,到从窦建德手中讨回萧太后祖孙,她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隋朝。
正因如此,对大唐,她一直视如仇寇。
“公主可知道,杨政道与萧太后已经奔赴长安了么?”王恶并不在意义成公主的冷漠,自话自说的开始表演。“可怜杨政道啊,若没有一个强力的支持,会不会被人欺负呦!”
义成公主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淡淡地开口:“他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面对命运。”
“额不明白,公主回长安故土不好吗?”王恶表示难以理解。
“本公主豆蔻年华便嫁来突厥,成为突厥的可敦,生是突厥的人,死是突厥的鬼,再也回不去了。明白吗?不要枉费心机做那些无用功,告诉李靖,若是念在当年的君臣情分上,痛快的来上一刀!”义成公主声色俱厉。
王恶无奈,只能退出来,将义成公主的话向三位国公转述。
任谁都知道,义成公主这是心存死志。
但是,谁要沾上这滩子事,身后的名声就可能臭不可闻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靖提横刀进屋,出来后刀刃染血。
与其他人不同,李靖现在将立不世之功,很有功高盖主之嫌,若是有杀义成公主之事冲一冲,或许还是好事。
执思失力进长安的消息,李靖他们还是知道了。
即便如此,切断颉利可汗其他退路的工作仍在继续,不论是吐谷浑、高昌、西突厥的方向,都已经被堵死。
屯铁山地势比较开阔,强攻,容易导致突厥人乱窜,必须寻找良机。
长安城,太极宫。
执思失力跪地,嚎啕大哭,双手奉上突厥国书。
你也有今天!
李世民暗戳戳的在心里乐着,渭水之耻,朕总算报了!
高力士抑扬顿挫的念了一遍国书,满朝文武都乐了。
渭水之时,突厥有多猖獗,今日就有多狼狈!
四年,四年不到啊!哪怕是当年的汉武帝也没有做到吧?
第九十章 雷霆(五)——首更求收藏
“陛下,臣以为突厥狼子野心,万万不可相信,他们不过是想得到喘息之机罢了。”高士廉表示坚决反对。“渭水之危,老臣随陛下策马河畔,怒斥颉利背盟,犹自历历在目,若在此时收手,三年多的谋划功亏一篑,岂不痛哉!”
“臣附议!”房玄龄站了出来。
“臣附议!”杜如晦站了出来。
魏征站了出来……
御使站了出来……
虽然平日间相互龌龊甚多,但此时基本都做到一致对外。
执思失力跪地大哭。
真哭,没有一丝虚假。
因为,突厥要亡了啊!
长孙无忌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站了出来:“臣以为,还是可以考虑内附的,只是颉利本人必须迁居长安。”
有一线生机了!
执思失力停止了哭泣,眼里多了一线希望。
“不妥!无忌你当时也在场,如此奇耻大辱,安能不报!”高士廉身为长孙无忌的舅舅,在他落难时多有照拂,自然也不怕把话说直些。“若此时放过突厥,额们就是大唐的罪人!”
“不,不,不!舅父,身为朝臣,必须考虑的是朝廷的利益得失,荣辱得放在一边。”长孙无忌摆手。“若说恨,难道长孙无忌便不恨?只是处理政务,首重得失。突厥若内附,大唐的实力将跃上一个台阶,宇内无敌,岂不比直接灭了突厥来得更划算些?”
“呸!难道控制突厥之地,突利可汗就不能用么?”高士廉须发皆张,大有冲上去与长孙无忌较量拳脚之意。
……
总而言之,朝堂上纷纷扰扰,全无定论。
说起来,同意直接灭突厥的人占了多数,支持长孙无忌同意突厥举国内附的人才是少数。
执思失力急哭了。
问题是大唐群臣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直到下朝也没辩出个所以然来。
大唐皇帝陛下的态度更是暧昧,忽而倒向高士廉一头,忽而又似乎为长孙无忌说动。
执思失力的心啊,便是那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一日,整整一日的时间啊!就那么在扯皮中耗费了!
再这么拖下去,突厥都灭了!
不行,要自救!
装了一车的珠宝、虎皮之类的稀罕物,执思失力到了长孙无忌府门前,看着金光闪闪的牌匾,心头渐渐平静下来。
看来,这位赵国公果真如外面传言一般,贪财,牌匾都这么光明正大的涂着金粉,仿佛青楼姑娘在招手:大爷来啊!
一如田中见二,执思失力也狠狠领教了一番赵国公府的规矩,花销了近百两银子,才见到长孙无忌,把礼单递上。
长孙无忌瞟了一眼礼单,神情自若地抚须:“都是老熟人了,执思失力何必如此客气?”
执思失力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合着我那么多财物送上来,只是个见面礼?
顾不上计较这些,执思失力面色凝重的拱手:“颉利可汗欲率突厥内附,以求一线生机,请赵国公成全!事成之后,突厥自当厚礼相谢!”
长孙无忌眉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随后又压了下去,这一幕却完全落在执思失力眼底。
赵国公贪财之名,果然非虚!
“若赵国公能一力促成此事,执思失力此行携带的宝物自当尽数奉上,且突厥内附之日,还有各色骏马千匹、健牛万头、女子百人奉上,聊表心意。”执思失力开出了大价钱。
莫看草原马匹众多,可要论骏马,数量却不是太多,千匹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甚么女子不女子的,本国公是那样的人么?”长孙无忌摆手。
执思失力却已听出弦外之音,那就是,其他条件长孙无忌已经愉快的接受了!
“是执思失力孟浪了。如此,换上健仆百人,为赵国公放牧牛马可好?”
执思失力走出赵国公府,整个人飘飘欲仙,浑身骨头都轻了四两。
长孙无忌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一口一口地品着劣质茶汤。
“阿郎越来越坏了。”老管家出言取笑。
“反正不是大唐人,对他坏些又何妨?”长孙无忌不以为然地笑笑,脸色随即阴沉下来。“当年逼得额随二郎(指李世民)赴渭水求和,丢了好大个人!如今时来运转,额难道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老管家拍掌轻笑:“阿郎睚眦必报,此等大仇,岂可揭过?”
长孙无忌面上现出灿烂的笑容,还是这老家人最了解自己啊!
“阿耶!”书房外传来长子长孙冲焦急的喊声。
“进来。”
长孙冲匆匆拱手:“阿耶,突厥人反复无常,不可信之,请阿耶拒之!”
长孙无忌皱眉,长孙冲有些畏惧,还是坚强地挺直身板。
“大郎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见解与坚持了,这很好。”长孙无忌按捺住脾气,耐心地劝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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