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下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祠堂大乱。
一家家王家的店铺被王家自己人抢夺,打砸声、哀求声、怒骂声交织,偏偏连官府都没办法,不良人冲进来一看,哦,王家人内讧,那不是额们能管的事啊,走咧走咧,反正没杀人放火,这就很好嘛。
偌大的王家分崩离析,似乎很凄惨,围剿它的其他世家却心知肚明,这些离去的不过是畏惧牵连的支脉,庞大的财富还在主脉手中。
陌刀营。
王虎知道王彪重伤的消息,暴怒的要持陌刀冲出营房,苏方冷冷的拦在前头。
“要冲出去,用你的陌刀,对着额头颅砍下。”
王虎深深吸气,强行止住脚步,可那双手却在颤抖,或许下一刻,王虎便会发狂,将苏方砍成两段。
“想想你那位好兄弟,哦,他已经晋升蓝田伯了,他会眼睁睁让你兄弟吃亏?或许你还不知道,蓝田伯策马,将凶手直接在长安大街上拖死,弃尸皇城之下、各衙之前。”
王虎的心颤了一下。
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这份情,承大发了。
“他……没被陛下处罚?”王虎嘶哑着问。
苏方淡淡地回话:“非但没有,他还揪出主使,在司农寺门前纵马拖人,幸亏百骑出来得快,不然又拖死一个咧。陛下知道后,只是笑骂了‘跋扈’二字。另外,据说你家兄弟的命保住了。”
王虎终于放下心来,拎着陌刀回手斩断一颗腰粗的柳树。
“这个怪物……”苏方悄然嘀咕。
整个陌刀营现在都知道了,王虎这疯子身负三份负重,平日操练还从不落下,当得起怪物之称。
能劝阻王虎真是造了无量功德啊!
否则这疯子出去,不定得造多大的杀孽!
长安突然没了王恶的传说,除了催更《三国演义》的人,更多的人并不在乎这个。
王恶已经悄然离开了小王庄,离开了长安。
前往后隋定襄城的行商,是一个胡汉混杂的汉子尔朱邪,据说还是当年北魏权臣尔朱荣的后裔,身上有一半的鲜卑血统。
尔朱邪的队伍里多了几个残缺的人,多了一个年轻人,王恶。
没办法,王恶的玻璃镜、钻石都是垄断生意,尔朱邪早就想加入这一行当,却不得其门而入,王恶能以带人为条件换取他的入行,他就得烧高香了。
虽然在朔方与后隋的边境,但后隋的兵马懒懒散散的,除了哨卡上收费的那个,其他人根本就懒得动,就这样的战斗力,就是让那些昆仑奴上都能胜了。
尔朱邪过了哨卡,走了一段,突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干甚甚不行,收钱第一名!额呸,连周边的匪徒都不去剿!”
“你怎么知道匪徒不是他们养的呢?”王恶犀利的捅破了皇帝的新装。
尔朱邪叹了口气,半日没言语。
其实,他何尝不是心里有数呢?
定襄城不大,也就比蓝田城大一点儿,一半的固定房屋,一半的帐篷,看上去很是怪异。
尔朱邪的一番介绍让王恶恍然大悟。
这一半的帐篷,明显是给突厥人留的。
后隋依附突厥,其实就是突厥人的后花园,突厥人过来,都不用劫掠,后隋就得乖乖贡献上财帛子女,甚至那些身份尊贵的婆姨也得委曲求全的……睡服他们。
尔朱邪按要求大宴宾客,重中之重是各路将领。
换在大唐,尔朱邪没有半分机会,可在这里却是很平常,因为,尔朱邪平日必须喂饱他们,甚至尔朱邪的生意里,还有某些将领的份子——当然是不出本钱的份子。
“这是东门将军独孤莫行,这是额的买卖搭子王二,为了以后的通力协作,干杯!”尔朱邪很有拉近关系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让王恶与独孤莫行打成一片。
“王二,大唐那头,还有什么挣钱的好营生?”独孤莫行或许是酒喝上头了,歪着脖子摇摇晃晃地问。
“有一个生意,尔朱邪都做不成,只有将军这般身份的人才可以做成。”王恶压低了声音。“听说过水泥没?盖房子、铺路、不仅快速,还紧固。”
独孤莫行叹了口气。
后隋年年被突厥压榨,哪来的银钱干这些?连维持军备都很艰难啊!
“还可以用于修补城墙……”王恶最后一句直接击中了独孤莫行的心脏。
独孤莫行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美好的提议。
“那个,本将一时手头有点紧……”独孤莫行娴熟的展现了一丝羞赧。嗯,你懂的。
王恶现出一丝挣扎:“最多二成,否则只能一拍两散。另外,修建的大工,必须是额滴人。”
这条件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但独孤莫行却如肉到嘴里的猛兽,死也不肯松嘴:“再加半成,你的人额要关照,还不得冒点风险啊!”
风险个屁,独孤家好歹是旧隋的皇亲国戚,有几个人吃饱了撑的去刁难?不过是想多要收益罢了。可怜的人呐,都朝不保夕了,还挂念那几贯铜钱。
王恶“艰难”的退步,一副无奈的表情。
独孤莫行大笑:“莫觉得是本将占了你便宜,有本将出头,定襄城中无人刁难,你挣钱也挣得顺畅不是?否则,不说突厥人找你茬,就是那些城狐社鼠、散兵游勇的捣乱,也够你喝一壶的。”
如果王恶是正经商人,嗯,此话倒是切中要害了。
好吧,王恶觉得,以后隋的精神状态,就算大唐不起兵灭它,它也撑不了几年。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喝声中,衣冠华美、风韵犹存的婆姨牵着一个华服少年进来。
大名鼎鼎的萧太后其实岁数很大了,但岁数似乎在她身上没流淌过多少,一张脸依旧吹弹可破,眉眼竟然还是那么勾魂夺魄。
这一刻,王恶想起某刘奶奶,六十了还能扮少女,与萧太后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谓的傀儡皇帝杨政道,真是个可怜的少年,虽然一身华服,但眉眼里全是对外面的恐惧与不安,要不是萧太后牵着他的手,只怕早就逃出这酒楼了。
想想他这一生,从襁褓出来就颠沛流离,在突厥人的“保护”下当了天子,可实际上没少受惊吓,没有安全感再正常不过了。
“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躬身一片。
“起来罢,哀家听说有长安过来的客人,不由唏嘘,想起当年,先帝在世时……”萧太后招手。“你,过来让哀家瞧瞧。”
王恶“腼腆”的上前,笨拙的行礼:“草民王二,见过陛下,见过太皇太后。”
萧太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听说唐国蓝田伯王恶,机智无双,想不到竟然敢只身出现在定襄。果然厉害!”
一片抽刀声。
王恶叹了一声:“额倒想是来着,可惜额这是一二的二。”
同时王恶脑子里疯狂地转动,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第六十九章 薅羊毛
“世人相传,蓝田伯喜好用退役残疾勇卒,你正与之相符,如何解释?”萧太后的凤眼隐隐有一丝杀气。
“哎哟,太皇太后嘢,额雇这残疾军士,可不是因为他们便宜嘛!再说,那位大名鼎鼎的蓝田伯,身边最打眼的,可是那群昆仑奴,你看额这身边也没昆仑奴咧。”王恶憨笑。
萧太后不置可否,不过片刻,第五招被带了上来。
“你这残卒,哀家问你,你们雇佣的价钱,是多少?”萧太后扬眉问道。
第五招老实地低头:“畸余之人,当不得高价,管吃住,每日百文。”
百文?
这价钱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就这,还有脸说便宜?
“你这雇主王二,却是说雇你们便宜,这是为甚?”萧太后皱眉,这一点确实有疑问。
“这个,雇主也没说错,若是额们手脚健全,没有千文休想雇额们,刀头舔血,额们是最专业的,当年也曾与突厥人马上厮杀过,这一条胳膊也是那时丢的。”第五招骄傲的挺起胸膛。“便是楼中的军士,以额此时的状态,可以打十个。”
独孤莫行打量了一下第五招,悄悄在萧太后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萧太后点头挥手,示意第五招退下。
“看来是哀家多心咧。不过,听说你有本事弄到水泥?这可是个稀罕物。”萧太后不经意间透露出两个信息,水泥之事王恶才提及一会儿,且水泥在大唐使用的范围还不够广,意味着她的情报系统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王恶一脸的谄媚:“托与蓝田伯同音的福,水泥之物,额确实弄到了售卖资格。娘娘,这是额诚心为娘娘从长安带来的钻石与玻璃镜,玻璃镜能够展现娘娘的绝代风姿,钻石能为娘娘增添色彩。”
一人高的玻璃镜,拇指粗细、折射着光线的钻石,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存在,萧太后这婆姨也不例外。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王二啊,如此厚礼,你究竟所为甚事?”这婆姨精得很,经历过大起大落的磨难,成熟得吓人。
“就是,就是……额想闯一闯突厥这头,看看能不能打开一条水泥销售的门路。”王恶期期艾艾的说。
“你可想岔了,突厥地广人稀,马匹众多,依靠水泥修路的话,耗费太大,而他们逐水草而居,亦不会用于建房、修建城墙。”萧太后随口解释,却是美滋滋的收下礼物,再无一丝心理负担。
戴上钻石,萧太后旋了一圈。
“皇帝,哀家美吗?”
“皇祖母自然是极美的。”杨政道赞了一句,目光却是盯在王恶身上,意思很明显,朕的礼物呢?
王恶尴尬的在身上摸了一下,掏出一本《三字经》、一本《三国演义》递过去。
“有心咧。”杨政道老气横秋的接过书,翻开读了几句。
“人之初,性本善……”
杨政道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不过,陛下,最后几段有点犯忌讳。”王恶尴尬地解释。
能不尴尬吗?让人家孙儿读祖父的过失,人干事?
相比之下,“唐高祖,起义师”反而不那么敏感。
“无妨,先帝的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萧太后微微一笑。“王二啊,对于先帝,你有甚看法?”
王恶憋了一阵,面红耳赤的说:“依草民看,丢了江山,过是肯定有的,但功绝对是有的,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一无是处,至少修建运河、沟通南北,就是大功一件。”
“咦?”萧太后侧目,世上至少还有人肯正面肯定先帝的功劳。
“蓝田伯著了一本《隋唐演义》,里面好多故事,比如大业皇帝开科举取士,意图摆脱世家对朝政的控制,招致世家门阀的强烈反抗。好多的,里面的大业皇帝有功有过,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王恶低声介绍。
萧太后眼睛一亮。
居然在隋炀帝败亡之后有一个公允的评价,而不是一味的指责,此书……难得。
无声无息的,萧太后褪下腕上的一个金镯,递给王恶:“王二这一席话,哀家心中大慰。世人只知成王败寇,谁能知晓先帝的苦衷?恨无缘一睹此奇书,王二,下次入定襄,带与哀家可好?”
这一下,所有在场将领对王恶的态度都亲热起来,连独孤莫行都说只要二成份子就足够了。
呵呵,你咋不说免了呢?
王恶在定襄混了个如鱼得水,就连各处城防都能随意出入。
诶,你们这样,不败为甚?
日间,王恶带第五招他们乱逛;夜间,客栈里灯火通明,老卒们竭尽所能的用鹅毛在细细的帛上画着标识。
“叩叩。”
轻微的扣门声让大家一怔,迅速收起帛。
“进来。”王恶端坐开口。
第五招押着一个蒙面人进来。
“百骑麾下,见过蓝田伯。”蒙面人表明身份。“蓝田伯最好离开定襄城,后日,突利可汗将率部入城,额怕蓝田伯出事。”
王恶打发走百骑,迅速的重新制定策略。
天一亮,除了王恶与第五招,其余人都往长安去了,理由很强大,调货。
等到突厥人耀武扬威的进入定襄,定襄城内顿时一片狼藉。
抢惯了,还是到不敢反抗的属国,不抢,难道良心不会痛?
布帛很漂亮,那啥,我家小母牛要生了,正好拿去垫一垫。
金银器皿?咦,我家正好缺少餐具嘛。
漂亮的婆姨,正好可以切磋切磋嘛。
不要不满,没有把人掳走,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恩赐了。
事实上,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的部族损失极大,特意绕来定襄也是想帮补一下本部。
“恭迎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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