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膝盖正压在颈上。
“放开额!额喘不过气来!”
庆幸的是,百骑的绑缚速度很快,伍浊终究没死,只是眼里满是恐惧,连“额妹夫是蒙浪”都没敢喊出口。
到县衙,看到妹夫蒙浪一嘴血的模样,伍浊连一句搪塞之词都不敢说,立即承认自己收了曲氏好处,要驱赶蒙学先生离开,略加使用了一些武力。
“以民伤官,形同造反。本官以为,当斩立决!”
伍浊傻眼了。
“不至于吧?就两拳而已啊!”
伍浊却想不到,陪审的百骑、察院、大理寺、刑部的主官没有一个存异议。
张登赤、张登善二人也露出难以琢磨的笑意。
傻子,真以为只是打两拳而已的事吗?
无论上述官员甚么立场,都必须让伍浊死!
因为,这是在挑衅整个阶层!
你当张登赤、张登善为甚执著于闹大?
整个黄县衙门,统统被开革回家,并且注明“永不录用”。
再大的后台,在王恶面前都是渣渣。
王恶才是大唐最顶级的后台。
曲氏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招惹得重兵包围自家驻地。
“快,派人给莱州折冲府送信,告诉姑爷,曲氏庄子被官兵围了!”
曲氏家主曲飞扬咬牙切齿地吩咐。
曲飞扬万万没想到,雇佣游侠儿驱逐蒙学先生的主意,会毁在伍浊擅作主张的两拳上。
该死的,事先已经告诉他,蒙学先生是有官身的啊!
哦,伍浊已经真被宰了,脑袋就挂在县衙外。
可是,这苦果却得曲氏吞下了啊!
左武卫对于曲氏送信的人并不阻拦。
曲氏,只是王恶的一个鱼饵而已。
曲氏的分量不够王恶塞牙缝的,王恶难得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够乐呵的啊。
莱州折冲都尉于自吉接到曲飞扬的信,左右为难。
出兵,是与朝廷对抗;
不出兵,是坐视岳丈一家去死。
这时候,于自吉才觉得后悔,当年真不应该贪图曲氏的权势,找了曲氏的婆姨。
路是自己选的,哪怕前面都是荆棘也只能咬牙趟过去。
点了三百名不明真相的府兵,于自吉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态,策马向黄县奔去。
哪怕前面是一盆火,于自吉也只能当那扑火的飞蛾,任由火焰将自己毁灭。
“来人止步!此地为左武卫任务区域,任何人不得入内!”
左武卫一名什长趾高气扬地挡在路中间。
“放肆!这是莱州地界,莱州折冲府在自己的辖区行走,竟要受尔等束缚不成!”于自吉暴喝。
王虎拎着陌刀出来,沉重的陌刀在他手上轻若无物。
陌刀柄朝地上一顿,王虎咧嘴一笑:“耶耶左武卫右郎将王虎!想造反的,尽管来试试耶耶的陌刀利否。”
府兵们开始慌乱起来。
再怎么无知,十六卫的大名还是知道的。
陌刀这玩意儿,更是大唐除火器之外的战略武器,除了陌刀旅帅,只有少量在十六卫运用,足以证明王虎的身份。
所以,额们莱州折冲府是要造反?
第五百四十一章 停婚
于自吉举槊:“前方是家岳宅院,就是刀山火海,于某也要闯一闯。”
王虎冷笑:“你愿意为你岳丈赴死,倒是可以称一声好汉子了,可你座下的府兵何辜,要背上造反的罪名?”
左武卫的大纛打出,在风中猎猎作响,便是瞎子都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兵马,不是越界的折冲府。
真的冲突起来,一顶“反贼”的帽子妥妥地戴头上了。
府兵们隐隐骚动起来,直到折冲校尉傅村站出来:“都尉,小校等人,上有老下有小,自身性命或可因都尉仁义而奉还,家小却万万负不起‘反贼’的重负。”
“所以,请都尉恕额不能舍命相随。”
于自吉长叹一声,慢慢策马,一步步前行。
王虎没有动弹,没有阻止,只是带着惋惜。
算下来,于自吉也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却要跳入这必死之局。
曲氏庄园内,曲飞扬面色铁青:“所以,贤婿是单枪匹马来赴难了?”
于自吉垂首:“左武卫阻拦,并宣称擅闯者为反贼,岳丈觉得有几人能不计生死、不顾家人相随?当务之急,是弄明白何以至此。”
曲飞扬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气势骤降:“就是那些蒙学先生到地盘上,要开学堂,要招收佃户子弟。老夫气不过,若是那些泥腿子的小崽子都能读书,额们的后人怎么办?”
曲飞扬掐了掐指头:“只不过,做事的时候出了那么一点点偏差,那个该死的游侠儿伍浊,驱逐蒙学先生时动了拳头。”
于自吉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迅速冷却:“可真有你们的!朝廷公派蒙学先生,是国策!你们胆儿真肥!真把自个儿当土皇帝了!还胆大包天打他们,当人家身上披那一层官身是为甚的?以民伤官,视同谋逆!”
曲飞扬哭丧着脸:“贤婿啊,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该如何善后?”
王恶慢条斯理来到曲氏庄园,庄园大门洞开,一身劲装、手无寸铁的于自吉在前,自缚成一团的曲飞扬在后。
这就放弃抵抗了?
真无趣啊。
“罪将莱州折冲府都尉于自吉,携曲氏家主、岳丈曲飞扬向王相请罪。前番抵制开蒙,皆曲飞扬一人之过,曲飞扬愿一力承担罪责,请王相处置。”
随行的百骑、察院、大理寺、刑部官员都震惊了。
王相的凶名竟如此之甚,曲氏招来了折冲都尉,竟然连反抗都没有,就直接认罪了。
于自吉除莱州折冲都尉之职,调任岐州折冲府任果毅都尉。
曲飞扬流放北庭都护府。
蒙学顺理成章地成立。
心思敏捷的官员恍然发现,这件事,从头到尾,最大的输家是黄县县衙,全被一网打尽,连站班衙役都开革回家了。
黄县的处理结果一出,各地为之震颤。
各地世家、豪强,发现大唐竟然会为蒙学出动卫军,瞬间老实下去。
太极殿内为此掀起一场争议。
“王相过分了。文官异地为官也就罢了,吏目也要流转,这得多少靡费?”
中书令马周第一个提出异议。
赵国公、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长孙无忌也有异议:“折冲都尉、果毅都尉异地轮转?王相可曾想过,之所以这些军职任用本地人,是因为他们对本地情况熟悉,可以尽快平息境内的异动。”
王恶叹了口气:“本官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难处?看看黄县就知道了,县令邱之风到任两年,县丞、县尉与莱州官员勾结,六曹胥吏与当地各豪强勾结,堂堂县令,连不良人都指挥不动。”
“固然邱之风是能力不足,可这样盘根错节的属下,有几人从容掌控?便是有满满的规划,有充沛的能力,怎么也得花一年时间才能掌控。”
“如果是吏目也参与流转,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县令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折冲都尉、果毅都尉启用本地人士,用意是好的。可看看黄县曲氏,如此肆无忌惮地抵触朝廷法令,倚仗甚么?折冲都尉是曲氏女婿啊!”
“如此盘根错节,不加以限制,日后成为为地方毒瘤,甚至割据一方。”
王恶的理由让朝堂寂静下来。
无论你多不赞同王恶的看法,他指出的弊端你不能加以否认。
这是实实在在的矛盾,不能遗祸后人。
连李承乾、李明达都拿不定主意,只能将李世民请了出来。
事实上,这一次是自征服突厥之后最友好的争辩,虽然大家各执己见,却基本秉持公心,几乎未掺杂私心杂念。
两仪殿的议事依旧泾渭分明,王恶占一方,其他宰相占一方,双方的意见都很明确。
李世民也举棋不定,哪一方都有利有弊,难做取舍啊!
李明达突然开口:“陛下不必为难,取两州为试点,也不用如王相那般激进,且对调半数官吏、折冲府将领,试试效果如何。”
宰相们暗暗点头。
晋阳公主的提议,倒是比较折中。
小范围试行的话,影响不大,靡费也不会过分。
“便定幽州、潞州对调半数官吏、将领,吏部、兵部全力配合。”
李世民击掌,门下省黄门侍郎许敬宗满面堆笑地入殿。
众相愕然,黄门侍郎还没有资格入两仪殿议事吧?
“臣许敬宗,弹劾故郑国公魏征,举荐侯君集、杜正伦,有结党营私之嫌;自录谏辞以示起居郎褚遂良,彰君之过,求身后名。臣以为,此风不可长,请陛下暂停赐婚魏书玉,以示惩戒。”
老奸臣的弹劾角度果然刁钻。
举荐之事,尚且好说,毕竟谁也没长前后眼。
录谏辞示起居郎,这是完全没考虑皇帝的脸面呀!
既然如此,李世民悔婚的理由也就充足了。
宰相们纷纷议论,隐约觉得不妥,却又没有充分的理由阻止。
王恶一言不发。
魏征这老家伙做事太绝了,到死都不考虑后人。
魏书玉这一辈子就被耶坑了,本来颇具学问的他,一辈子没接触过权势,到手全是闲职。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世民的真实气量,还示以褚遂良,这不是戳人家肺管子么?
悔婚,不是正常操作么?
第五百四十二章 女冠
李世民真实的气量没那么宏大,盛怒之下命人推倒了魏征的墓碑。
当然,只是墓碑,刨坟的事不能干。
估计李世民想干这事好久了,总算让他逮到机会发泄怒火了。
哼哼,朕玩鸟你故意使坏,让你使坏!
“因为停婚,晋阳公主不再出嫁,入宫中三清殿出家。”
李世民图穷匕见,亮出最后意图。
王恶直呼好家伙。
就知道李世民不会只是报复那么简单,一个出家,兕子的婚事便再无人可以置喙。
真有配得上兕子的俊才,一句“还俗”了事。
在宫中出家,那更是玩得有创意。
在家出家,你说了算,太上老君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明达领命。”
晋阳公主心里是极满意的,还是阿耶最疼人家。
长大的烦恼,那真是数之不尽的。
宫中的女官,教导着不能做这样、不能做那样,动不动一副死谏的架势。
后宫中,嫔是够不着与自己攀关系的,可是四妃轮番游说,陈述哪家的俊杰如何,烦死了。
不过是一群只会子曰诗云的书呆子,再俊杰,能有蓝田侯的一半么?
奉旨出家之后,再没这种烦恼。
要是真有看得上的男子,还俗就是了嘛,未必还有人敢拦着她不成?
总而言之,魏征就是个搭头。
工具人许敬宗满面笑容,却不想他已经被满朝宰相定位为佞臣。
魏征不是甚么完人,自然也有过错,自然也可以弹劾,可你有种在人家在世时弹劾啊!等人薨薨兮再来弹劾,你是欺负人家不能掀起棺材板来么?
有许敬宗为背景,宰相们看向朝中的李猫竟然觉得眉清目秀了。
李义府拱手:凡事都靠同行的衬托。
众人散去,唯有王恶被李明达留了下来。
“蓝田侯,明达注意到,你所有课程里,唯独没有关于火药、火器的内容,为甚吖?”
王恶淡然回应:“火药、火器,为大唐攻伐利器,不得朝廷许可,是不能擅自教授的。接受了火器知识的人,都应当为朝廷监管。”
李明达露出顽皮的笑容:“那蓝田侯你呢?”
王恶平静地反问:“臣不是早就在朝廷的监管之下了么?”
气氛有点尴尬,李世民只能连连咳嗽,摆手示意王恶出殿。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大家都自在些。
李明达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吐了吐舌头,然后起身对李世民行礼:“兕子多谢阿耶成全。”
李世民满眼的慈祥:“朕的宝贝女儿,终身大事自然是自己做主的,谁也不能勉强。”
李承乾悻悻地哼了一声。
当年的自己、青雀,何尝有过这待遇?
……
简朴的郑国公府,魏征老妻裴氏与魏叔玉恭领圣旨。
悔婚是意料中事,魏征老喷子活着的时候给李世民添了多少堵,李世民还一手,理所当然的。
就是推倒墓碑有点过火。
但是皇帝要憋着不出手,那才更叫人提心吊胆。
李世民的气量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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