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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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帝业-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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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放下衣裳和针线,接着昏暗的烛光细看,放下,沉吟了一会儿,“马上告诉接头的人,宇文邕准备让杨坚搭救尉迟迥,明日正午之前务必送到晋阳去……”
  中年女人看了看天色,估算道:“信鹰的话,应该是可以送到的。”
  她又道,“昨日到今日,我们发现有人在四处打探姑娘的消息,人是从随国公府来的。”
  “他这么快就有所警觉了吗?”年轻的女子依旧自顾自的绣着,“无妨,我们的准备工作很充分,不怕他查下去,他越查,就越无法怀疑我,有高宾罩着,还有杨家那层皮,我们也不怕……”
  “就怕他们那边……”
  “除非他那宝贝儿子不想要了,否则他就只能替我们兜着,人我们已经送到邺城去了,高颎嘛,这个人是高……是陛下点名要的……”女子神情淡淡的,但提到皇帝的时候情绪有些起伏,她打好一个结,咬断了线,而后才说,“杨家也不会说出去的,他们要两边下注,世家手段,狡兔三窟很常见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如果姑娘没什么事吩咐,那老身就先下去了……”
  女子不语,妇人临走之前瞥见她正绣的衣裳,笑道:
  “姑娘这喜服做得真是好看,不知将来那家的公子有福气娶了姑娘……”
  “哈,嬷嬷别笑话我,我都是老姑娘了,那里还嫁的出去?”
  女子恬淡的一笑,自我调侃道,毫不在意的样子,丝毫不会因此而脸红。
  妇人肃然道:“不会,姑娘生得美,又有才干,是个男人都会对姑娘上心的。”
  “也许吧……”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道:“夜深了,嬷嬷早些歇下吧。”
  “好,那姑娘也早些睡下……”
  门关上了,灯影下,那大红色的喜服红的刺眼。
  “反正又嫁不出去,何苦绣它?”她拿起一把剪子就要绞碎它,临了了,又忽然舍不得了,犹豫再三,取出一个盒子装起来,塞到隔间的衣橱中去。
  “权且留着做个念想吧。”
  她吹灭了烛火。
  ……
  第二日,晋阳,高纬拥着袄子坐在宣政殿,脚踩火炉,手里翻着一张迷信,忽然笑道:
  “杨坚呐,他简直就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当初若不是不好绑,早让你们把他绑来了。他看得明白,要是抛去那满肚子野心,倒也是个人才……”
  “可惜了……,要给宇文邕做炮灰了……”高纬长吁短叹。
  “陛下何意,臣没听明白。”
  刘桃枝很有眼色的跳出来满足皇帝的教育心理,这个时候陛下需要有人听他装逼。
  “宇文邕明明知道他们加一起都斗不过宇文护,还让杨坚去保尉迟迥,这不是没安好心吗?”高纬捂着感冒之后有点鼻塞的鼻子,道:“如果杨坚真的照着他的办,一准被宇文邕卖掉,尉迟迥救不成还得搭上自己……”
  “怎么会?宇文邕难道不想救出尉迟迥?”
  高纬白了他一眼,“要换成朕朕也想,可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是不可能的,他以为杨坚是谁呀?他要是能救出尉迟迥的能量,早就弄死宇文护自己做那个权臣了。”
  “他那里是想要救尉迟迥?他分明就是准备朝宇文护服软,要放弃尉迟迥了,顺便把杨坚也给推坑里……”
  “到时候他大可再推上一把,杨坚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高纬呵呵一笑,把纸条扔香炉里,看刘桃枝一脸迷茫,就知道这不是他的智商理解得了的,于是说:
  “这种事情宇文邕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侯莫陈崇也是站在宇文邕那一边的,宇文邕和侯莫陈崇一块出行,忽然宇文邕就连夜回长安去了,众人对此都很奇怪,只是之前有宇文邕的暗示,侯莫陈崇自以为是,说大概是宇文护伏诛了,他这句话很快就传出去了。宇文邕知道之后,又佯装很震怒的当着众人的面斥骂侯莫陈崇,这还没完,宇文护听说之后,当即派人冲进他家里,将他逼杀,唉,可怜呦……”
  “可这对宇文邕有什么好处?”
  刘桃枝越来越糊涂。
  “……”高纬真的是无语了,“宇文邕用实际行动证明对宇文护的忠诚,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他城府很深,知道自己实力远远不如宇文护,于是干脆服软,等待时机再来致命一击。”
  刘桃枝真的是震惊了,瞥了皇帝一眼,很想问是不是你们这些当皇帝的都是一肚子弯弯绕绕,可是到了嘴边却没胆,只好问道:“这宇文邕这么厉害,要不要我们……”
  高纬从锦墩上站起来,道:“不用,但是杨坚这个人让她给朕盯紧喽,万一他真中了宇文邕的套,救他一命,把他送来,若是事不可为……”他纠结了一会儿。
  “……那就让他死。”


第一百七十九章长安乱(二)

  北周天和五年十二月二十四,大雪笼罩着长安,今日正该是给尉迟迥议罪之日,宇文护拄着杖站在朝臣最前列,无人敢于直视这位掌握了多年大周权柄的老人,众人的脊梁,都是弯下的。
  “……臣等经过多日的审讯,尉迟迥叛逆之罪已经毋庸置疑,除此之外,臣还查到,尉迟迥犯有贪墨军饷罪,矫诏罪,以及杀良冒功之罪,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臣请旨,将尉迟迥压入午门,即刻处死!”
  宇文护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大殿之上的人,皇帝宇文邕脸色煞白,坐在皇座之上,满朝文武都弓腰塌背缩膀子,尽量避免在大冢宰面前的存在感,更无一人敢出言相帮,宇文氏一干宗亲们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唯唯诺诺站的远远的,宇文护见此十分满意,他权倾朝野那么多年,不知有过多少人与他作对,侯莫陈崇怎么样?独孤信怎么样?就是那两个小皇帝又怎么样?统统死了!宇文直、宇文纯、宇文述等统统站在他这一边,他就不信了,事已至此,还有人敢与他作对不成?
  他心里正得意着,朝臣中站出一人,奏道:
  “臣有异议!我父亲……大将军尉迟迥绝不可能有谋逆之举,至于大冢宰所言贪墨之事,臣愿以项上人头替我父亲担保,绝无此事!请陛下明查!”
  出班之人正是尉迟迥之子尉迟惇,尉迟惇悲痛大呼,跪倒在地,想为父亲争取一线生机。
  宇文护的忠实狗腿尹公正刚刚欲出列斥骂,朝臣之中又有十数人出列请求为尉迟迥正名,这些人大都是尉迟迥的老部下,宇文护放眼望去,有元珍、叱奴兴、宇文升、綦连雄……甚至还有几个文官。
  “杨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
  宇文护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杨坚身上,一下子,他就明白了这到底是谁的手笔,这几日,杨坚可没少为尉迟迥四处奔走,到处游说朝臣要营救尉迟迥,没少暴露底牌,如果他不蹦跶还好,还可以多活一些时日,他这一蹦跶,不仅彻底将宇文护的杀心激起不说,而且还暴露了随国公府隐藏的不少实力和人脉……
  “本来我欲秋后算账,却不料你自己送上门来!”
  宇文护下颌的胡子如同钢刷一般,上仰着面,虎目微眯,杀心一起,自有赫赫风雷。
  杨坚低眉顺眼站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似乎与其他所有慑服于宇文护淫威之下的朝臣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的脊梁却是笔挺的。
  接着尹公正便厉声疾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尉迟迥贪墨军饷、与敌国勾结,罪行昭彰,罪无可赦!大冢宰和陛下念及往日沙苑之战还有平蜀之战的功劳,没有祸及家人,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放屁!尉迟大将军素来体恤军卒,每战必定争先,他忠于朝廷,忠于社稷,怎么就成了贪墨军饷、勾结高齐的叛逆之人?”一个将领单膝跪地,双目通红地怒视宇文护,道;“大将军忠肝义胆,苍天可鉴!”
  尹公正心中恼火,偷偷地瞥了一眼宇文护,见宇文护甚至连身都懒得转过来,不由得心惊肉跳,身为大冢宰的狗腿子,要有随时跪舔替大冢宰咬人的觉悟,于是他一挥袖,怒气冲冲地站出斥道:
  “你放肆!尉迟迥究竟有罪无罪,自有专人审讯裁断,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哈哈哈哈,那你们就是没有证据了,既然没有证据,那你们构陷大将军之言便不能成立!”
  “你……!!”
  “——拿下!”
  前列的宇文护忽然低沉喝到,几名甲士从殿外冲入,将那将领按倒在地。
  那将领侧脸贴在地面上,宛如恶鬼一般怒视宇文护,“老贼!你污蔑忠良,你……不得好死!”
  面前刀光晃过,斗大的头颅坠地,那双眼睛还圆睁着,十分不甘地望着大殿的穹顶。
  宇文护居然在大殿之上便斩杀一员朝臣!
  皇座之上的宇文邕也是面色煞白,面上浮现一抹惊惶之意,宇文护扭头,慢悠悠地转身,朝皇帝一拜,道:“老臣一心为国纠察佞臣,保太祖皇帝基业,有什么错?”
  宇文邕垂下眼帘,局外人一般:“大冢宰自是无错的……”
  “那为何老臣一片公心,却引来质疑,臣辅佐君王多年,为大周出生入死,这……难道为的是老臣自己吗?老臣为的是宇文氏的基业!为的是不辜负太祖皇帝托孤重任,为的是不让我宇文氏的江山落入外人之手!而如今,有人质疑老臣的耿耿忠心,这实在是令老夫心寒……”
  “大冢宰之心,朕早已知晓,皇考驾崩之时就曾留下遗言,一切朝务,悉听大冢宰吩咐,大冢宰说尉迟迥有谋逆之心,想必……不会是冤枉了他……”
  尉迟惇、尉迟勤震惊地看向皇帝,浑身打着哆嗦,接着又听皇帝下诏:
  “经查,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蜀国公尉迟迥,贪腐谋逆,证据确凿,判死罪,念其有功于国,特赐毒酒一杯,令其牢中自尽……”
  杨坚的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尽了,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怔怔地望向皇座之上的人,竭尽全力崩紧了身躯,牢牢立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为了这一天,杨坚几乎动用了他们家在朝上的一大部分底牌,还策反了一大批与尉迟迥有旧之人,原本其中应该还有宇文达、宇文述、宇文神举、长孙览这些人……现在他们却在观望,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杨坚知道自己被出卖了,他想起了惨死的侯莫陈崇……
  他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为宇文邕牵线搭桥,蓄积力量就等今日在朝堂之上朝宇文护发难,即使希望渺茫,但宇文护两次东征皆失利,在朝中的威望已经不必从前,若是这些力量纠结起来,再加上宇文神举手里掌握的宫卫府军,尉迟家在军中的势力……
  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杨坚观察宇文邕多日,他不是会甘于做一个傀儡的人,那么今日朝堂之上一切的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杨坚成为了宇文邕棋盘中必须牺牲的那枚小卒子!
  宇文邕要拿尉迟迥和杨坚的性命去换取宇文护的信任!
  “如果没有什么事,就退朝吧……”
  宇文邕转身欲走,宇文护跟着喊道:“陛下且慢!”
  他说:“尉迟迥虽死,但其还有同党,
  这些日子有一人四处结党,今日还在朝堂之上朝老臣发难,老臣也请旨,纠察此人!”
  “……谁?”
  “杨坚!”
  ……
  朔风吹动着漫天白雪,吹进小小的窗口。
  尉迟迥默默的坐在地牢的墙根下,面前是一张大红的漆盘,上边放着一壶酒,几只杯子,宫人站在不远处,“公爷,您还是喝吧,陛下和大冢宰说了,允您自裁,家人饶恕不死……”
  “这是陛下下的令吗?”
  很久很久,尉迟迥才吐出了这一句话。
  他面上没有震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那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陛下这……也是没有办法呀……”那宫人刚要哭诉,尉迟迥便大喝一声:“滚出去!”
  尉迟迥沙场征战多年,这一喝之威,杀气凛凛,不是常人所能抵挡,一时间便如一柄金瓜击中那宫人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尉迟迥。
  “老夫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尉迟迥说,“过了两刻钟之后,你再来,为我收尸。”
  牢房的门闭上了,尉迟迥仰着脸,丝丝冷气从头顶蹿下,星零的雪花落在了他蓬乱的白头发上,分不出彼此……
  他伸出那双曾经勒马提刀、沙场建功的双手,上面满是刀劈火燎、鲜血流淌过的痕迹。
  给自己斟满一杯,眼前渐渐模糊了……
  岁月催人老呀……
  还记得当年,他还年轻,跟着舅舅宇文泰南征北站,攻沙苑,平蜀地,又数次东征,赢得了一世荣耀,到头来,居然落得这般下场吗……
  “薄居罗,你小子很不错,来做舅舅的帐内都督吧,将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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