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观海突然提醒道：“你已为官五载，如何还不知陛见礼数？”
一听这话，魏振章连忙答道：“学生失礼，多谢先生提醒！”
称林观海为先生，说明此二人是师生之谊，这种关系已很是亲密。
在魏振章身上，林观海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此刻提醒乃是爱护。
只见一名太监走出了宫殿，对殿外等候二人说道：“两位大人，皇上召见，请吧！”
“是！”
林观海二人随即进入宫殿，在通道里的往东走了十几步，才停在了一座大厅外。
只见大厅内，皇帝赵维隆背对大厅，举目盯着墙上挂着的地图。
站在大厅之外，林观海二人大礼参拜道：“臣林观海（魏振章）叩见皇上！”
“进来吧！”
听得这话，林观海二人缓缓起身，然后迈步走进了厅内。
这时赵维隆转过身，笑着对林观海二人说道：“两位爱卿，昨夜可睡得安稳？”
林观海二人昨夜从西南返京，本想着夜晚入宫觐见，可赵维隆直接降旨，让他二人先回家歇息一晚。
西南的事儿，每天都有消息传到赵维隆耳中，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让两位御史回去歇着，一方面可以提现自己爱护大臣，另一方面可以显示赵维隆心态很稳。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稳定人心绝对是最重要的。
只听林观海答道：“皇上宽仁，臣等不胜感激，自然睡得安稳！”
点了点头，赵维隆随即问起了事。
“去了一趟西南，蜀郡那些人怎么个说法？”
说道此处，赵维隆端起茶杯问道：“他们是铁了心要反……还是愿意听命朝廷！”
这是赵维隆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每天都有消息，从西南两郡传回来，但都留于表面。
西南两郡主事之人的想法，还得林观海这位深入西南高层，代表朝廷去“招抚”的钦差才知晓。
“回禀皇上，微臣此番前往西南，与蜀郡巡抚代必昌面谈，向他讲明了皇上的意思……”
这位蜀郡巡抚，如今还挂着兵部侍郎衔，兼管山南郡一应事务，算是西南两郡的话事人。
但实际上，如今此人只是手下人推出来的招牌，已经失去了对底下骄兵悍将的绝对控制。
依赵维隆的意思，只要蜀郡和西南这些人愿意服软，之前“误杀”钦差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可听代必昌的意思，他和底下两个都司的人，对朝廷不太信任……”
不信任是很正常的事，不服王命擅杀钦差，这是对皇权的严重挑衅。
眼下眼下说可以一笔勾销，可过个几年翻旧账又怎么办？人心散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他们这一伙人办了。
赵维隆思索间，只听林观海接着说道：“可要说他们铁了心想反，看起来也不是那个样子！”
“如今朝廷有精兵强将，他们造反必定死路一条！”
只听赵维隆问道：“林卿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只听林观海答道：“回禀皇上，恐怕……还是得打一仗才行！”
这话听得赵维隆有些诧异，在林观海出使之前，他可是极力反对开战。
“说说看！”
“指望他们主动归附，臣以为短时间怕是难了，可朝廷却不能拖下去，否则等他们壮大了……指挥更为棘手！”
说到这里，林观海极为果决道：“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一战而定乾坤！”
放下手里的茶杯，赵维隆思索一番后，说道：“一战而定乾坤，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对此，林观海却是早有准备，只听他说道：“臣仔细看了，西南两个都司的兵马，无论士气还是军械，比起朝廷禁军都差了不少！”
“且朝廷大军，近些年一直在四方征战，劝架上下骁勇善战，一战而定并非难事！”
赵维隆点了点头，却没有当场表态，毕竟动兵可不是小事。
半个时辰后，会有一场专门的御前会议，用以讨论近期军政事务。
就在这时，林观海拿出了一份册子。
待太监接过后，林观海解释道：“禀皇上……这是臣二人此去西南，记下沿途府县文武官员的态度，以及百姓军士对当下局势的看法，如今整理成了册子！”
此去西南，林观海没有直接奔着代必昌去，沿途他和魏振章走了不找地方，才有了这一册子非常系统的消息。
这一成果，让赵维隆十分动容，这样实心用事的好臣子可不多。
只听赵维隆说道：“林卿，难为你了！”
只听林观海答道：“臣文弱之身，不能提刀上阵以报国恩，唯有多尽心与国事，为皇上分忧解难！”
赵维隆起身说道：“若是朝廷上下，都是入林卿一样的臣子，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如今朝廷南北党争激烈，让赵维隆倍感心忧，说是心力憔悴也不为过。
但同样的，正是得益于党争，他的皇位才能坐得安稳，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只听林观海答道：“臣等惶恐！”
此时，赵维隆已走到了林观海面前。
“好了，一大早就进宫来，如今事情已经向朕禀告，该回去好好歇着了！”
见林观海要说话，赵维隆先一步说道：“回去好生歇着，朕还有要紧差事派给你们！”
这个时候，赵维隆的目光扫向魏振章，神色间带有鼓励说道：“如今朕的身边，可堪一用的人诗子傲太少，你二人皆为吾之股肱，朕岂能不多加爱惜？”
听到这话，魏振章心中只有以死报皇恩的想法。
能被皇帝如此称赞，作为一名年轻官员，这是何等可遇而不可求。
这一次，没等林观海答话，魏振章声音激动道：“皇上厚爱，臣感激涕零！”
“好……”赵维隆笑容和煦。
“先回去歇两天，到时候会有旨意给你们！”
“是！”
二人答话之后，便在太监引领下，徐徐退出了大殿内。
第674章 御前会议
御座上，赵维隆翻看着册子，借此进一步了解西南情况。
没过几分钟，掌印监总管陈长河出现在大厅外。
“皇上……几位大学士，已在殿外等候！”
掌印监总管，在朝廷体制中实为内相。
如此枢要位置，赵维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替，所以如今还是由陈长河执掌。
当然了，陈长河非常懂得分寸，主仆之间合作可称愉快。
“让他们入殿吧！”
“是！”
待陈长河离开，赵维隆亦从御座起身，迈步往大厅外走了去。
今日御前会议，除了内阁两位大学士，还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商讨的乃是军国大事。
既是军国大事，自然要在正厅内举行。
当赵维隆走过甬道，出现在正殿一侧时，几位大臣已经等候在殿内。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高呼，现场几位大臣尽皆大礼参拜，口中山呼“吾皇万岁”。
越过众人，赵维隆走到了龙椅前，方才转过身说道：“诸位爱卿都起身吧！”
众人起身之际，而赵维隆已落座龙椅上。
“今日叫你们过来，主要是议西南的事！”
“那些骄兵悍将，如今不听朝廷的，你们说该怎么办？”
在这里，赵维隆没有明确说这些人是反贼，就是给了众人发挥的余地。
今日要议这件事，众人提前已经知晓，个个心里都想好了对策。
可偏偏众人都不说话，只等着自己政敌开口，这让赵维隆十分不爽。
“王阁老，你是首辅，你来说说吧！”没办法，赵维隆只好点名。
王庭鹤也不迟疑，直接答道；“回禀皇上，臣以为……当调集大军镇压！”
“一者，此等悖逆之徒，绝不能姑息纵容，必当借此机会严加惩戒，以此震慑宵小！”
说到“震慑宵小”时，王庭鹤的一双老眼，直接扫向了次辅谢孝方。
如今朝堂两大派系，分别以王庭鹤和谢孝方为首。
王庭鹤代表着北方派，其中官员几乎全部来自北方，乃是朝廷内的主站派，竭力推动朝廷收复河山，让他们能够重返家园。
而谢孝方代表的南方派，相对来说则温和许多，以维持局面休养生息为诉求，激进一些的甚至提议朝廷迁都到南方。
两派之间因利益冲突，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却又相互补足维持着平衡。
此番王庭鹤所说的震慑宵小，其实说的就是主和，与朝廷大局唱反调的南方系。
“二者，他们既有反叛之实，朝廷一时也难以招抚，调兵征讨方能尽快平息此事！”
王庭鹤后面这番话，与林观海的判断如出一辙，可见他也是个果断的人。
然而，谢孝方也不是哑巴，只听他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还得慎重处置！”
“如今朝廷大军，布置京畿各方已捉襟见肘，又去何处调兵征讨西南？”
“一旦调兵，必定是京畿放手空虚，怪物随时可能趁虚而入！”
说到此处，谢孝方极为严肃道：“京畿之地，关乎皇上和朝廷安危，若是京畿有失，即便平了西南……怕也是得不偿失！”
紧接着，出席会议的户部尚书陈立琦开口道：“皇上，谢阁老所言极是，事情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朝廷行事更要慎重！”
毫无疑问，陈立琦也是出自北方，才会赶忙帮谢孝方说话。
“且如今朝廷大军，在京畿河西作战，消耗的粮饷朝廷已难承受，若是远征西南……恐怕朝廷未有足够钱粮！”
事实上，赵维隆偏向于调兵征讨。
可听了陈立琦这番话，赵维隆无疑被噎着了，劳师远征确实会消耗更多粮饷。
“王爱卿，你们兵部对此怎么看？”
这种场合下，兵部尚书王存璋自然要出现。
被点到之后，正在思考的王存璋走出班列，躬身答道：“回禀皇上，臣以为……谢阁老和陈大人所说，未免有失偏颇！”
仅从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能听出王存璋是北方派的人。
只听他接着阐述道：“如今济水以西，有朝廷的十万大军驻防，用充足兵力可以抽调前往西南平叛！”
“且经过连续清剿，如今济水以西怪物绝迹，即便从西线抽调大军，也不会有谢阁老说的危及京畿的事！”
被王存璋怼了一通，谢孝方神色自若，养气的功夫他可强得很。
但王存璋话还没说完，只听他补充道：“且西南之贼，不过弱旅，如何能与朝廷强兵相比！”
“调个两三万大军，便足以将西南平定，不会多耗费许多粮饷！”
听到这话，赵维隆心思又是一变。
略微思索后，他便问道：“那王卿以为，调多少兵马前去平叛？”
“皇上，以臣之见，只需抽调一万禁军精兵，会同南阳都司的兵马，就能将西南平定！”
如果只调一万人，那后勤压力就不会大出太多，确实在可接受范围内。
这时工部尚书杨文林说道：“南阳都司可用之兵不过两万，外加一万禁军也不过三万，那山南和蜀郡两个都司，兵力可有五万多人！”
毫无疑问，此人亦属于南方派，此刻开口是为了拆台。
只听王存璋冷笑道：“若是打仗人多就能赢，那为将者也不需苦学兵法，无需严苛治军了！”
“西南两个都司，在朝廷大力支援下，两年多时间都未能安定辖区，他们和禁军能比？”
“再者说了，西南两个都司的人，所有人都铁了心和朝廷为敌？”
王存璋一番反问，让谢孝方一党人无言以对。
大殿内变得沉默。
几息之后，吏部尚书黄志成，在众人注视下走出了班列。
“皇上，臣以为王大人所言有理，只要朝廷放出只诛首恶的旨意，想必朝廷大军一到……西南诸军便会望风而降！”
黄志成这番话，彻底让赵维隆下了决定。
目光扫向一众大臣，见众人保持沉默，赵维隆便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还有话说？”
两个派系的人，已经表明了各自态度，眼下自然不会再开口，只等着赵维隆表态。
“既无人再说话，那就依王阁老所言，朝廷派兵征讨逆贼！”
此处，赵维隆已明言西南一伙人是逆贼。
“兵部尽快安排调兵事宜，户部会同五军都督府，调集粮草先行进入南阳！”
接下来，赵维隆吩咐了一大堆事，打仗本就不是个简单事。
安排完成，众人起身告辞，御前会议就此结束。
待一众大臣离开后，赵维隆对身旁的陈长河吩咐道：“派人去传高平侯觐见！”
高平侯吴声昌，在此前领兵过程中表现上佳，当赵维隆印象深刻。
此番平叛，赵维隆属意此人为领兵大将，所以才要单独召见。
“是！”陈长河答话。
“再给南阳镇守太监丁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