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平太医辛苦了。”董承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眉头仍是紧锁。而四周之人,虽然自命都是忠臣,也看出此事十分蹊跷,可对主君的想法有时还是摸不着头脑。
“陛下做事,从来都有他的道理”董承沉思片刻,忽然呵呵大笑起来,“这一场病,病得好啊”其他几人惊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董承将手里的衣带抖了抖,道:“诸位可曾想过,陛下正值茁跃之年,怎可能无缘无故就病倒在床而且还是如斯重病,偏偏更还是在曹操出兵陈留郡这个时候”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幡然醒悟,议郎吴硕道:“车骑将军是说陛下于此时故意装病”
“这不可能微臣虽然医术不精,但”太医吉平顿时羞红了脸,开口辩解。
“陛下智略精妙,连神医华佗都瞒了过去,更何况吉太医”董承阻止了吉平的无理取闹,更加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继续道:“昨夜陛下大病,是陛下给咱们送的助力,就像这衣带诏一样,是陛下的一道密旨,一个契机。”
“将军您的意思是”种辑瞪大了眼睛,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董承竖起了一根指头,说:“曹贼在许都经营了这么多年,实力根深蒂固,不是等闲可以撼动。这一场病,陛下撤出了风云漩涡当中,让曹操松了一口气,可这恰恰又在曹操的铁桶上劈开了一道缝隙,让我等有了腾挪辗转之机。”
他看几个人面露未解之色,又解释道:“这些年来,陛下与曹贼已多次过招,每次都浅尝辄止,令曹操头痛不已。将所有精力全放在了陛下身上,而如今陛下放手示弱,曹贼定然松懈。可今天陛下又应允,以杨彪为首,董芬、恒范为副,三位大臣合议整顿皇城宿卫与许都卫。我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可曹仁会甘心接受吗”种辑担心地问,曹仁掌管着许昌所有的军马,是整个许昌的军事力量枢纽。而宿卫虽说在他们这些旧臣手中,却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而这次,董承明显将许都卫拉入了漩涡当中,曹仁自然不肯松手。
董承眯起眼睛:“曹仁也是个聪明人,看似鲁莽但胸有丘壑。不过,这次他答不答应,都不打紧,我们要的,只是许都乱起来便可以。”
“曹贼如今北忌袁绍,南防袁术,西怕马超。许都是他的根本,绝不容乱。所以一定要把许都搅得天翻地覆,咱们才有机可乘。陛下大病,就是陛下要撬动这局势的第一招手段,而第二招,就是陛下欲借我们之手下出”
董承转向另外一位客人,这人身材魁梧,虽然穿着布袍,却遮掩不住他锐利的气息:“王服将军,军中动静如何”王服正在沉思,听到董承发问,连忙将身体挺直:“军中一无所动,许都卫仍把持在牛金等曹仁部将之手。不过,倘若许都有变,这些大军在三炷香之内,便可赶到城内,甚是神速。”
董承“嗯”了一声,淡淡道:“曹操和曹仁都不在,其他那些武夫不是问题。”他又向王服问道,“如果需要的话,咱们一夜时间能集结多少人”王服道:“三百之数。”董承闭起眼睛,略算了算:“还是有点儿少”王服有些尴尬,辩解道:“这三百都是我的亲兵与弟子,再多别人就会起疑心。”
“倘若许都真乱起来,这三百人撒出去,只怕连个响动都听不到。你得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在城中保证有五百人掌握在手里。此事关系到汉家江山,王将军你得再用心些。”董承说得轻描淡写,王服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点头应诺。但心底下,却已经将董承骂惨了。
当年长安大乱,无数皇族旧臣和以王允为首的士人,竟然集结了一万有余的私兵,将长安闹得鸡犬不宁。曹操挟持天子之后,为避免这种情况再度发生,已经严令朝臣不允许蓄养私兵。如今自己能弄出三百人,已经是极限了,可
王服看了一眼此时志得意满、握掌乾坤的董承一眼,对加入此次的密谋,蓦然有了很大的担忧。
而教训完王服之后的董承,却没有再关注王服一眼,反而倏然把眼睛睁开,转向第三人:“吴硕,你觉得刘玄德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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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又一只老狐狸
吴硕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一直站在屋子的阴影里,听到董承叫自己的名字,才向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封秘信,递给董承:“车骑将军神机妙算,徐州刘玄德刚刚送来信件,而恰恰又在陛下拿出之时,此莫非是天助汉室”
董承翘了翘嘴,强忍住了内心的欣喜,接过信件看过之后,快速浏览了一遍。但随后却是半带嘲讽道:“刘玄德此人,倒是挺有眼力,虽不知汉室宗亲之事是否属实。不过,这份信倒是写得挺忠正感人的,想必是出自袁涣之手”
众人听后,轮流看了那封密信,果然如董承所说,上面极尽悲痛谦卑,言刘备汉室皇族、闻汉室倾颓、宿夜兴叹,时时枕戈待旦,听候陛下差遣。
“董公,刘玄德此人,我们真的可以信任么倘若他中途变卦,联合曹操出卖我们,那我们可就全盘皆输了”种辑最后一个看完,迟疑一下如此问道。
“嗯,刘玄德当面为人,背后为鬼。这篇鬼话,我却是从来没打算信过”董承一句话就将刘备踩在脚底,冷哼道:“若是他当真如信件当中所说的一般,当初早就听从马超之命,入主兖州了”
“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董承更进一步,已然变为藐视的态度,继续道:“刘玄德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却不知,只有他才那么喜欢自欺欺人”
“既如此,那我们便不睬那刘备,戳穿他那小心思。”吴硕建议道。
“不,”董承摆了摆手,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看着众人说道:“刘玄德虽不可信,但同与曹贼确实已势不两立,他对我们虚以委蛇,我们为何不能借用徐州大块肥肉去诱惑曹操”
“董公是说”这一次,还是吴硕,他总是隐隐猜出董承的想法,但却往往慢上一拍。
董承冷笑道:“对刘备那种人,我们不必晓以大义,只要他在徐州遥相呼应,把曹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那我们在许都大展拳脚就更宽裕了,若是真的成功了,那分给刘备那狼子一些肉食,也是不防事的。”
说完这句,董承抚了抚那条衣带,慨然道,“天下之大,忠臣何稀。对陛下尽忠的,只要我们就够了,其他人不过是棋子而已。”
众人听此,又一次一齐跪了下去,对着衣带行君臣之礼。然后董承起身把衣带小心地揣入怀中,转身从书台上取了一枚私符:“今日荀文若、戏志才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所以这几日我不能轻举妄动。朝堂上的事情,自有我与董芬、恒范两位大人周旋;而咱们暗地里的计划,需要另外有人替我主持。”
几个人面面相觑,董承是皇族系的领袖,他若撒手,究竟谁还有资格能统筹全局
众人还未及发问,忽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位仆役打扮的老人蹒跚而入,手中还拿着打扫之物,看样子是来收拾内厅而来。
可这个时候,屋里的人无不大惊,这里是大将军府邸,附近明暗的高手少说十几个人,怎么这老头就大喇喇地闯进来了王服反应最快,一道寒光闪过,他已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顶到了来人的咽喉。那老人陡然激灵了一下,但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缓慢说道:“王将军,这一刀下去,老夫的脑袋,可就不能替汉室分忧解难了啊”
而这时候吴硕与种辑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一齐叫出来:“你是杨老”王服一愣:“杨太常就是的杨彪杨大人”手中匕首不禁一松。杨彪这是才慢悠悠走入厅内,双手一拱:“老夫替陛下谢过诸位忠臣”
董承看到杨彪来的正是时候,将手中私符交给杨彪,道:“杨老,你太冒失了,也不通报就直闯进来。若不是王将军谨慎,你岂不白搭上一条性命”杨彪接过私符,慎重系在腰间后,开口道:“谋此大事,若不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何能成事”众人听此壮言,莫不对杨彪肃然起敬,深鞠一躬后才回归原位。
杨彪的身份,自然不用过多介绍。论资历家势,杨彪甚至要胜过董承几倍。只不过这些年杨彪一直深居浅出,低调地让人都不禁忽略了他的存在。而此刻在此大局之际,杨彪这样一位老谋深算的狐狸出来居中主持,实在大安人心。
由此是当杨彪听完众人的布置之后,竟然开口道:“让王将军收拢至少五百军士,实在太勉强了。恐怕是王将军一腔热血,才慨然应诺的吧”
这话说得平和婉转,令人心醉。尤其是王服,看着杨彪那双慈祥睿智的眼睛,竟然找到了一丝安宁,抱拳道:“末将却有杀贼之心,一时激愤,便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无妨,曹贼只是严禁朝臣不可蓄养私兵,但从未禁止富户不可豢养僮客。老夫的面子,虽然不大中用,但联络几家富户,暗中将僮客交给王将军操练,却是问题不大的。而人数嘛,至少也会有七百余人。”说到这里,杨彪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叮嘱王服道:“只是此事需异常小心,切勿让曹贼看出半分”
“诺”王服诚心诚意地拜倒在杨彪身前,之前对于此项谋略的疑虑,尽数而去:有这样一位思虑周全的谋主,何愁大事不成
杨彪随后环顾四周,面色突然又一敛:“几位公忠体国之心是有的,只是细处有失计较。”众人见他突发诘难,都有些讶异。杨彪拿指头点了点桌面,正色道,“这董府周围,不知有多少许都卫的探子,你们轻身来此,若是被戏志才查知了身份,如之奈何”
吴硕自负是董承之下智谋第一人,年轻气盛,对于杨彪的喧宾夺主自然有些不满,尤其是他知道杨彪的儿子杨修还在马家任职,不由更对杨彪有了几分怀疑,眉头不禁皱起来,开口道:“杨老过虑了。这里语不传六耳,外人只知道我等今日是来赴董将军寿宴的。无凭无据,他能抓到什么。”
杨彪微微一笑:“靖安曹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凭据了若我是戏志才,就趁你们夜里回府路上痛下杀手,一盘谋划,半途便消弭于无形。”
“刺杀朝廷大臣他也得有这胆子”
“比起许都大乱来,这点代价他们还付得起”杨彪冷冷站起来,此时的他,丝毫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反而像一头睡醒的老狮,紧紧盯着吴硕的眼睛,令吴硕不禁后退两步
而众人听杨彪冷冷地点出了关键,俱都沉默不语:截止到目前,曹氏与皇族系官员的斗争都发生在水下。前者独揽军政大权,后者坐拥天下声望,彼此都十分忌惮,因此高层暂时相安无事,斗争都局限在朝廷之上。
当然,这只是这些人的认知罢了。不过,即便这样,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有切实的威胁比如他们此时正在筹谋的计划危及到了曹氏的根本,那么那个人不会吝惜用极端的暴力去解决问题。想到这里,众人背心都冷汗涔涔。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求助望向了杨彪出场后一软一硬,杨彪就死死抓住了这些人的心。而一旁沉默不语的董承看到此时这个情况,脸色仍旧平淡,但闪动的眼神,却昭示着他正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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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一章 衣带诏
“依杨老意思,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吴硕不动声色地问,他注意到董承一直没有做声,知道一定有下文。
杨彪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五截东西,一一摆在桌上,屋里立刻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王服皱了皱眉头,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
那是五个人的拇指,从断口处的血迹看,是刚刚被砍下来不久的。
“这一次,我已替各位解决了,一共五个探子。董公啊,戏志才果然很重视您的寿辰。因为他也知道,王允诛杀董卓密谋之时,便是用了这样的借口。”
这个貌不惊人、瘦弱羸老的狐狸,就这么淡淡地叙说着,似乎在说一件寻常之事。可在场的人不约而同一阵悚然那五枚拇指的主人,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尤其是吴硕,这个时候,他再也不敢与杨彪对视了:在他的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稚嫩狂妄的傻子在卖弄着无知,这等几乎如打脸的羞辱和血淋淋的现实,让吴硕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勇气,彻底臣服在杨彪的脚下。
“今晚赴董公寿宴的共有二十多人,这五个探子一直候在外面的几个出口,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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