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长安城中，天子脚下，就有连朕这个堂堂天子，这一辈子都没有喝过的美酒。”
“天下广阔，能人异士何其之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朕即便是天子，也要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啊……”
李世民心里想着，望着程修文的目光，不由越发慎重了。
心里更是想道：“这人一定也是奇人异士，虽说他是朕的准女婿，但朕不能太过失礼，要更加礼贤下士方可。”
想到这里，
他不由想起昨天晚上，
自己和程修文对话的内容，
于是一脸郑重的对程修文问道：“昨晚掌柜的喝多了，话才说了一半，不知道能否将后续的内容继续说给我听听？”
程修文闻言，坐在李世民的面前，哈哈一笑，道：“可。”
第19章 大汉和大唐，像不像？
吹水这种事情，程修文还是驾轻就熟的。
来到大唐也有大半年了，
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遇到的客人也就那么几个……
就算其他人好奇，进店一看这个价目表，十有八九都要遛之大吉。
这半年来，
虽然有时候会和系统斗斗嘴，
更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在系统空间里面，能看看漂亮的三次元小姐姐各种又飒又美的新剧……
但是人究竟还是集体动物。
遇到一个，看上去似乎挺有风度的中年男子，跟如此人物聊天，似乎也不丢份儿。
程修文来了聊天的兴致。
“昨日我说到哪里了？”程修文坐下以后，挥挥衣袖，问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在程修文简简单单的动作里，他竟然看到了些许魏晋遗风。
这种肆意中带些张狂，张狂当中又不乏理性。
是李世民在当今的门阀世家，最出色的年轻一代当中，都不曾有见到过的。
“昨晚掌柜说到，隋炀帝杨广，功绩足以比肩当今圣上。”李世民提醒道。
程修文闻言，哈哈一笑：“我哪里可能这么说，当今的圣上，哪里有比得过隋炀帝杨广？”
李世民没有想到自己，暗地里偷偷给自己脸上贴金，竟然被对方当面戳穿。
一瞬之间，饶是以他的城府，也不由有些脸红。
“咳，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李世民假意笑了笑，如此说道。
如花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其实昨天晚上，
程修文醉酒后所讲的话，
在地地道道大唐人耳朵里听出来，似乎显得有几分犯上的意思，
可比今天的说辞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如花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掌柜竟然能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当今陛下不如前朝昏君，这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可真正让如花，感到眼瞎的一幕，竟然是李世民明明听掌柜，几乎指着自己的鼻子在骂，竟然还没发火，反而承认了“错误”。
“嘶——”
如花忍不住探头探脑往客栈外看去，他想看看，今儿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否则陛下怎么可能这么脑残……
这个掌柜，究竟有什么魔力！
在心里一万个三观破灭的如花，不知道的是，他马上就会体验，除了眼睛掉了，还有嘴巴合不拢、舌头麻了、喉咙哑了、四肢没有知觉、大脑也短路的各种神奇体验。
一切，
都是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段话，还因为一个反应，以及一个事实。
“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昨天晚上客官问的其实是突厥的国运。”程修文淡淡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什么不好意思，一下子全抛到九霄云外，忙道：“确实如此。”
他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听，程修文这位胆敢在长安城，直言隋炀帝杨广，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之人，对突厥，以及大唐的评价。
“大汉与大唐，前朝都为一统战乱国家的帝国，秦朝与隋朝，此其一。”程修文缓缓道。
李世民不由自主点头：“所以朕……真的有时候，我看史书，就会觉得，仿佛历史又一次降临在人世之间。”
“不瞒掌柜的说，其实，我有一段时间，真的对命理玄学感到非常的感兴趣。”
“我甚至想邀请道教的高人，去推演后代将会发生什么？”
“我大唐是否能和大汉一样青史留名，流传百几百年。”
“我大唐的将领能否出一个像冠军侯一样的英才，封狼居胥。”
说到这里，
李世民又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的苦笑，摇了摇头，叹息说道：“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这一切的想法，都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就像汉朝出了一个吕太后，可咱们大唐的皇后贤良淑德。即便是当今陛下……早早过世，以皇后的海量，断不可能做吕太后之事。”
“汉惠帝懦弱无能，可是我朝太子，可堪大任，年少英勇，又怎么会重蹈大汉的覆辙？”
“大汉当年有宦官乱政，但我们大唐的宦官，都忠心耿耿，一心是伺候皇帝……”
听着李世民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话，
程修文脸上，暂时勉强还能维持属基本表情，
可是心里的表情已经快扭曲不成人形了。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跟你们这些古人剧透历史，我真的很想说……”
“咱们大唐确实没有一个吕太后，但是出了一个武则天。”
“咱们大唐的太子也确实英明神武，都英明神武到敢跟老爹抢皇位了。”
“所以唐太宗的继任者，并非这位太子，而是另一个儿子，李治。”
“作为继任者的唐高宗李治，虽然没有汉惠帝那么天真，可是身体一直不太好，而且在面对朝政的时候，过于软弱……”
“至于太监……”
“唐朝中期，就太监专权了。”
“后来，更是有太监直接咔嚓了皇帝。那真的是比汉朝的太监更厉害……”
“靠，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程修文脸色，渐渐变态……哦不，是渐渐古怪起来。
李世民察觉到以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是我太心急说话了。”
“不碍事。”
程修文低头假咳了一声，然后努力让自己越跑越远的思绪回笼。
但他已经不敢比较两个朝代的相像之处，他害怕自己说的太痛快，会做了一个预言家。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直入主题，
因此如此说道：“想当初，汉武帝之所以能够挥师北上驱逐鞑虏，那是因为，他实施了推恩令，让国家的军事力量，更集中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第二个原因则是，汉武帝实行了屯田制度，抗击匈奴，最后反守为攻。”
“这一点和我大唐是何等的相像，咱们大唐的将士，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一切以当时任命为准。”
“而后者，我大唐的将士本就是府兵。”
“府兵的本质，就是屯兵。”
“权利集中、后勤补寄解决，突厥哪有几年好日子过？”说着，程修文不禁摇摇头。
李世民手里一个没拿稳，茶杯掉地。
第20章 李世民失望？
李世民心里惊骇莫名。
朝堂上诸公，每每谈及天下大事，尤其是在与异族的战争的时候，
张口闭口，说的无非是军队战斗力，民生大计。
军队战斗力从何而来？令行禁止的军纪，马革裹尸不要命的觉悟，以及良好的耐任何环境的适应性。
民生大计为何？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能稳定给朝廷供粮和服役。
他第一次从别人那里听到，军队战斗力来源于权利的集中，和后勤的稳定。
这岂不是，和自己这些年隐隐有所觉悟的那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掌柜年纪轻轻，竟有这般眼力？”李世民看着程修文的目光发生了改变。
“这样敏锐的政治觉察力……”
“年纪轻轻，比得上朕多年的感悟。”
“而且出身普通……”
“这就是朕苦苦找寻的寒门子弟的代表。”
“是朕未来挑战那些士族的根基！”
想到这里，
以李世民的城府，心中也不由开始激动起来。
“到时候，以朕最宝贝的女儿，嫁给寒门才子……”
“定能引得天下读书人羡慕，拔高寒门地位……”
“打压士族的气焰。”
这般一来，
女儿必嫁的结局，反而能带来其他额外的政治收益，
快速的在心里计算一通之后，
李世民眼里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此刻的他，快速的从一个关心女儿，所以来考察女婿的父亲角色，
切换到了帝国的主宰，大唐的皇帝身份。
所考虑的，不再是他心心念念的长乐公主李丽质，
而是江山的稳定、权利的收拢、人才的利用……
李世民看着程修文，眼里透着惊喜和满意，笑着问道：“以掌柜的见识，足以出将入相，可曾有想过出仕？”
“出仕？没想过。”程修文一愣，随即摇摇头，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
李世民疑惑的问道：“掌柜的如此见识，必定是熟读史书，也关注天下大事，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没想过要出仕？”
“为何要出仕？”程修文一脸奇怪的反问道。
李世民有些乍舌。
这天下还有人会觉得出仕，是很奇怪之人吗？
人生一世，不就是为了博一个前程。
这掌柜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让李世民产生了有那么一瞬间，奇怪的不是他程修文，而是自己的错觉。
“那掌柜就没有志向吗？”李世民微微皱眉问道。
“志向自然是有的。”
“是什么？”李世民眼睛一亮，问道。
心中也在想：能让朕的丽质喜欢，并且为此违抗君父命令，也想废除婚约的男人，定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在李世民一脸期待之下，
程修文淡淡的说道：“我这个志向可是了不得……”
“一般人，即便心里是期待着的，可也不敢说出口……”
“我却和他们不一样，我心里想什么，就会将它当做我的志向……”
人人心里所期待，却不敢说出口的志向，莫非是造反做皇帝？
想到这个可能性，李世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我的志向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程修文如此说道。
“哦，原来如此……”
“嗯？你说什么？”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一下子，即便是李世民看着程修文的目光，都像是看到一位天外来客。
反而是站在李世民身后的如花，听到程修文如此说，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深有感触。
“荒谬！”
李世民忍不住拍桌子道：“人生区区几十年，你不想着为百姓做事，不想着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学有所用，竟然只想着那些黄白之物。”
程修文被李世民的反应，弄的一愣。
这是几个意思，
管天管地还管起我来了？
你以为你是我爹还是我娘？
这个大兄弟，有些不厚道啊，不知道正确的社交距离吗……
这种社交距离，可不止是物理距离，还有人家自己的事情，外人少管。
李世民心里怒气，就这么蹭蹭蹭往上涨。
其实一开始，他来找程修文的时候，是没有对程修文抱有太大的希望的。
一个开酒楼的商贾，对于帝王来说，有什么地位可言？
既然是丽质喜欢的对象，那只要人品过关，知道进退，爱护丽质一生，那就够了。
可是前后两次聊下来，
发现这个小小客栈的掌柜，竟然不是一般的有眼光、敢说实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
“心有沟壑、读史自在心中……”
“是个可造之材。”
后来，
听了这人对突厥国运的解说，和军事上大方向的解读，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和父兄一起打下江山的马上皇帝，
李世民更是惊喜莫名。
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能把程修文利用的好，别说突厥了，就是让隋炀帝引为人生憾事的高句丽，也能解决掉。
他心中是承认隋炀帝的功绩的，
作为同样是少年成名、惊才绝艳的帝王，
李世民其实蛮久之前，就将隋炀帝当做自己要超越的目标。
女儿看重的未来夫婿，自己的女婿，竟然有如此能力，李世民感觉自己睡觉都会笑醒。
可是现在，他失望了。
“这个掌柜，简直太让人恨铁不成钢了！”
“明明有如此能力，不但不想建功立业，反而说出这么没有志气的话……”
“朕的女儿，怎么能许配给这种不知上进的人？”
李世民心里哼哼，怒气难消。
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觉得只要此人不是歪瓜裂枣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