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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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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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瘦又小,能干什么活?磨豆腐她推得动吗?”沈若雪不敢相信的问。
    “什么活都干得了,干不了也得干,”吴春平用手背擦了把汗道:“她夫家也不容易,哪能养着闲吃饭的人啊。做针线,磨豆腐,哄着娃娃丈夫开心,还得防着公公。”
    “防着公公?”沈若雪不解地问。吴春平苦笑一笑,道:“丈夫那么小,公公自然不老,得当心被欺负。我们村里有个小团圆媳妇就是因为这个投了井。”沈若雪望着吴春平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他长满老茧的大手笨拙的撕着死鸡身上的绒毛,看着他因穷苦额上过早生出的一道深深的皱纹,又想起了谢承荣挥手拿出的银票和秀美高傲的脸庞。“老天既造了人,为什么一人一个样呢?”她痴痴地想:“为什么还要分男人和女人,穷人和富人?老天为什么这么不一样呢?”
    下午,吹笙的钱师傅突然不舒服,又吐又泻,连楼也上不动了。明霞无奈,只得让沈若雪搀扶钱师傅回家去,自己也收拾了,带凤珠瑶娟预备其他。沈若雪扶着钱师傅七拐八拐,穿过四五条小巷子,才到了一个破烂的小院,院里住了五六户人家,破衣服挂的如旗。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拖着鼻涕追打嬉闹,看见一身光鲜的沈若雪,孩子都好奇地含着手指头你推我搡地观瞧。一股异味在院子上空回旋,院角处有个小小的光屁股男孩正在努力屙屎,身后一只大黑狗随即将粪便吃下,屙完后,孩子的母亲搁下活计从屋子里出来,在地上捡块石头在这孩子屁股上一蹭,响亮地拍了一下,孩子立刻乐颠颠地跑开了。钱师傅不好意思,有气无力的道:“沈姑娘,这里不干净,你回去吧,我到了家了。”
    沈若雪笑道:“看师傅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我扶你进房去吧。”进了一间黑黑的小屋,里面潮湿混乱,倒还干净,她扶钱师傅躺下,在一只破壶里倒了点冰凉的茶给他喝,钱师傅摇了摇头,道:“沈姑娘,你若不嫌弃,可不可以帮我砸一头生蒜?”沈若雪一口应允,在门后寻了头蒜,剥好后砸成蒜泥递上,钱师傅一口气吃了,苦笑道:“好了,这就是药了,沈姑娘,多谢你了,你快回去吧,我躺躺就好。”
    沈若雪犹豫了一下,不忍心丢下钱师傅就走,回身将小屋略微收拾了一下,在桌上找到了一个空酒壶和一包已经有变质味道的猪头肉,她皱眉道:“钱师傅,你吃这个怎能不生病呢?”钱师傅叹了口气:“这东西便宜,下酒最好,以往吃了都没事,偏昨天嘴贪,多吃了点。”沈若雪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只得将肉放回原处,看看天色不早,这才告辞回去。
    一路上,她真是百感交集,想不到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在天子眼皮底下生活的人,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家。
    拐到耳朵胡同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直掩住了她的口,将她拖到了偏僻的巷子深处,没等她回过神来,脸上已被人“啪”地打了一记耳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郑虎威郑大虫,他笑嘻嘻地站在面前,身后是七八个横眉竖目的小厮,“这一耳光,算是爷还给你的,”郑大虫揉了揉鼻子,慢吞吞地说。沈若雪捂住脸颊,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身就走,几个小厮手臂一抬,拦住了她的去路。只听郑大虫道:“小贱货,爷的脸不是谁轻易就可以碰的,再给你二十记耳光也抵不上你打的那一记的一个指头印。”
    沈若雪冷冷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郑大虫拇指一竖,赞道:“问的痛快!”他凑过脸来,道:“你看这儿一个外人也没有,干脆,你乖乖的陪爷玩一会儿,就两清了!”
    沈若雪慢慢地后退,避开他的脸,身子已靠在了墙上,她强掩住心头的害怕,故作平静地道:“怎样玩法?”郑大虫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腮,坏笑道:“这还用问吗?!”另一只手向她的衣服里摸去,沈若雪大叫一声,抓住他的手往外一拽,用力咬去,郑大虫痛的一步跳开,旁边小厮们一哄而上,将她手脚按住,沈若雪感觉到郑大虫的手伸进薄薄的春衫,已触到了自己的肌肤,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恨。
    正在这时,有人一脚踢开了两个按住沈若雪手脚的小厮,其他小厮看到那人都胆怯地松了手退开,接着,那人扯住郑大虫的衣襟挥拳打了上去,将他打得直撞到墙上,鼻中鲜血立时流了出来。沈若雪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谢将军!”整着衣衫几步奔到了谢承荣的身前,泪水不禁潸然而下,就仿佛受了欺辱的孩子乍见前来帮架的哥哥。
    谢承荣身边带了两名军士,他没有看沈若雪,一双秀丽的眼睛寒冷如冰,利刃般直盯着郑大虫。郑虎威一边拭着鼻血一边破口大骂:“谢承荣!你他娘的别不知好歹!上次在酒楼上我给你面子,在这儿可不关你事,我寻开心,你凭什么插老子一杠!”
    谢承荣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少女,任谁都不能不管!”
    “她?”郑虎威大笑:“这种酒楼里的货色,跟红香院里的娼妇有什么分别?老弟,你这么护着她,莫非她已是你的床上人了吗?”谢承荣喝道:“休胡说!我看你今天欠一顿打,要不要给你补上?”郑虎威大怒,指着他道:“姓谢的!别以为你老子是太尉,我老子还是王爷呢,咱们谁怕谁?今天就打一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沈若雪一看,谢承荣只有三个人,郑虎威却有八九个人,便偷偷捡了几块石头在手里,不动声色的立在一旁。谢承荣没有动,似乎在考虑什么,郑虎威已卷袖冲过来,没等他举拳,谢承荣突然间一步迎上去,脚下一绊,封眼一拳打上,郑虎威扑通便被打倒在了地下。他也不甘示弱,爬起来朝谢承荣小腹狠狠踢去,谢承荣身子一闪,一只手闪电般扳住了他踢来的脚轻轻一掀一送,郑虎威顿时直跌出数步远,有点招架不住了。
    那几个跟着郑虎威的小厮不敢动谢承荣,却与那两名军士打在一处。军士虽身手敏捷,却架不住人多,又不能抽刀拔剑的,沈若雪的石头就派了用场,她帮着军士们胡乱扑敲,打得不亦乐乎。斗殴声吸引了几个闲人过来看热闹,却不敢叫,也不敢笑,只是默然旁观。
    谢承荣的拳头流星一般,郑大虫连连躲闪却怎么也躲不过去,被结结实实地打得受不了了,不停地高声叫骂,终于被谢承荣用臂肘抵住动惮不得,情急之下,他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向没有提防的谢承荣狠狠刺去。沈若雪眼尖瞧见,不由大叫:“将军小心!”谢承荣一怔,迅速闪避,短刀已嗤的一声在他手臂上划过,一股鲜红的血登时涌了出来,他不由大怒,一把将短刀夺下,横在了郑虎威的咽喉:“好小子,敢跟我动真的!”
    郑虎威早失了大虫本色,吓得面色土黄,还强道:“我……我说过,咱们白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出来。”
    “还嘴硬?”谢承荣将刀刃微微一送,郑虎威吓得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脑袋却纹丝不敢动:“别,别,四郎,我认输了,放过我吧。”谢承荣冷笑道:“你不是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吗?不见点红怎么成?”郑虎威陪笑道:“我早见红了,你看,你看,”他抽动流血的鼻子,又努努滴血的嘴角,努力眨着青肿的眼圈:“都见红了是不是?看在你我娘老子的面上,就饶了兄弟吧。”
    谢承荣哼了一声,轻蔑的用刀刃拍了拍他的脸:“行,这把短刀先放我这儿,什么时候想玩就用它奉陪,滚!”郑虎威见他起身收刀,连连道:“不玩了不玩了,你留着看吧。”被小厮们扶着狼狈而去。
    谢承荣回过身去,向军士道:“你们没事吧?”军士笑嘻嘻地道:“没事,沈姑娘帮我们打的,没吃什么亏。”沈若雪不好意思的笑笑,偷偷瞟着谢承荣。谢承荣却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带了军士就走,也不管臂上刀伤在流血,就好似从来不认识沈若雪这个人。
    
    第16章 相 信
    
    沈若雪呆呆地站在那里,又尴尬又难过,几乎要哭了出来。她看着谢承荣的背影,想起了这几天来对他的思念,怎么舍得他就这么走了?她猛地一跺脚,似乎下了决心,几步追了上去,不由分说拉住他,用自己身上带的一块丝帕为他包扎着伤处,那样小心,那样认真。谢承荣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手灵巧的忙碌着,半日,方淡淡道:“多谢。”
    沈若雪抬起了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颤抖的道:“你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呢?”谢承荣避开她的注视,依旧淡淡道:“身为禁军,不能坐视不管。”
    “是吗?”沈若雪黯然道:“你,你心里还是恨我?”她的手紧紧地挽住谢承荣的伤臂,低声道:“你又恨我,又来救我,还流血受了伤,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挽着他的手臂,又是眷恋,又是心痛,一只手温柔地轻抚着伤处。谢承荣回过脸来看着她,脸上的冰霜渐渐被她那只温柔的手所感动,不知不觉地融化了,沉吟片刻,道:“他竟然胆敢欺负你,我没有打死他就是他的造化了。”
    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宛如一阵春风坲去了沈若雪心头的桎梏,她霍地抬头,眉目间带着笑意:“那么,你究竟恨不恨我?”谢承荣也微笑了,他道:“不是恨,是伤心。”沈若雪哼了一声,不相信地道:“男人也会伤心?”谢承荣认真地道:“男人也是人,怎么不会伤心?”沈若雪忿忿地道:“男人只会伤女人的心!”谢承荣反驳道:“女人更会伤男人的心!”沈若雪不满而带怨尤的道:“女人会打男人吗?女人会卖男人吗?女人会当街欺负男人吗?女人……”谢承荣打断她道:“你忘记了,你在酒楼里怎么欺负我的!”他沉静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顽皮之色,眨眨眼睛,沈若雪一呆,撅嘴甩手背过身去,啼笑皆非。
    谢承荣见她这般模样,不由笑了,轻轻扶住了沈若雪的肩,将她转过来,柔声道:“我说的伤心,是指除了悲欢离合的人间事外那个情字,这个字对男人女人应该没有什么分别。自古以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有人看得破的,都当了和尚了,你又何必定要分个清楚。”
    沈若雪痴痴地看着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头轻轻倚了在他的胸前,低低道:“这些天你都没有来看我……”谢承荣温柔地握起她的手,与她并肩在街上慢慢走着,他两个谁也不管行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谢将军,我原先以为情字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后来觉得它是世上最可怕最虚伪的东西,”沈若雪毫不掩饰的道。
    “现在呢?”谢承荣问。沈若雪想了想,道:“介于两者之间。”谢承荣没有说话,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转身注视着沈若雪道:“你心里一定装了许多事,我不问你,但如果是伤心事,能不能努力忘掉它?”沈若雪轻叹一声,苦涩地道:“没,没什么,又怎么忘得掉呢?伤口好了还落个伤痕,更何况这是……这是长不好的伤口。”谢承荣道:“身上的伤口也许会留个伤痕,心头的伤口却是可以长得好的,只要你愿意。”沈若雪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脸望向别处。
    展眼间已是暮色深浓,掌灯时分。谢承荣向沈若雪道:“我带你吃晚饭去。”沈若雪道:“我不要去酒楼。”谢承荣笑道:“那你说去哪里?”沈若雪前后左右看了看,拉着他道:“拐过前面巷口,有个好地方,要是将军你不嫌弃,肯屈尊,我领你去小食摊上吃好不好?”谢承荣大笑,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道:“好!去就去,你当我是什么神仙了!”
    耳朵胡同果然有两家小食摊,挑着风灯,贩夫走卒都挤坐在这里吃碗面,喝点最便宜的烧酒,油烟熏起,四处乱嚷着粗话,谢承荣眉头都不皱一下,但他的气质立刻被人察觉,在他走近时,人们不由安静了下来,纷纷朝他望去。过了一会儿,才又恢复如常。沈若雪兴奋地拉着他的手,捡了一处最干净的角落坐下,吐了吐舌头:“你吃什么?”谢承荣很有兴趣地看看四周,示意那两名军士自便,对沈若雪道:“来一壶老酒怎么样?”沈若雪开心地叫了酒来,又吩咐摊主道:“切一盘咸蛋,一盘豆腐干,一盘羊头肉,哦,再来两碗馄饨。”摊主应了一声,麻利的将小菜切好装盘,很快摆到了小桌上。
    谢承荣拿起一只看上去并不干净的碗,斟了一碗老酒,不料沈若雪也拿了只碗斟上,他惊讶道:“你也喝?”沈若雪面有得色,举碗道:“干!”谢承荣笑着也举碗一碰,两人一口气喝了下去,相对笑了起来。沈若雪抹了抹嘴,脸上泛起了红红的酒晕,带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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