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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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君臣-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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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要去找水源,霍去病如蒙大赦。卫青只当是他也觉得夹在李广和骠姚营之间为难,叮嘱了几句不要跑得太远之类,却没想到少年老成的外甥也有不老成的时候,只听到找水,其他的就全都听不进去了。
  天知道沙漠里干旱的天气对一条鱼而言,是一种多大的折磨。漠南地区的水源本来就少,要不是张骞数次出使西域,熟悉地形地貌,及时找到了一个水源,卫青的大军差点被活活渴死在大漠中。可是以张骞的老马识途,也只找到一个,现在千军万马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水池,眼看着清澈的池水被弄得浑浊不堪,霍去病的痛心可想而知。
  一听到可以离队去找水,霍去病立刻挥军出发,也没管路途远近,只对马面说要去找漠南最好的水。马面也不愧为识途老马,率领骠姚营离开大本营没几天,便带着霍去病找到了一个很大的湖。
  呼吸了太长时间干燥的空气,此时潮湿的空气闻起来特别诱人。绿洲茂密的植被在满眼都是戈壁沙漠的漠南鲜艳得刺眼,清澈的湖水倒映蓝天白云,让人想一头扎在里面,再也不出来。霍去病在湖里面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其他人呢?”
  “呃……这个……”马面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果然只剩他们一人一马,“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大概走不进鬼道。”
  “也就是说我们……落单了?”
  卫青说过,匈奴逐水草而居,有水的地方就难免有匈奴的驻扎地。眼看着夕阳西下,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带着腥膻味的烤肉香味,附近应该有匈奴营地。霍去病匆忙套上里衣,就听见有人声和马蹄声靠近,而且说的是匈奴话。
  霍去病只说要找好水,没想到马面带他找到的湖是处于漠南腹地的雀儿湖,附近就是匈奴的博斯腾营地。匈奴战士来饮马,就看见水边站着一匹乌黑亮丽的高头大马,马旁边是一个白色的人影。人影背对着他们,只看到一头披散的乌黑长发一直遮到腰际,身上穿的衣服是丝绸,紧紧地吻着引人遐想的纤腰翘臀,光看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有女人!”第一个看到的匈奴兵大喊起来,“有女人!汉族女人!”
  行军打仗,能看到女人已经是稀罕,更不用说是异族女人。一听到有女人,匈奴兵立刻团团围过来,看到“汉族女人”被他们吓得跳上马背要逃走,一道绊马索扔过去。黑骏马撒开蹄子跑了没几步就被绊倒,连累得马上的“女人”也摔下来。匈奴兵也顾不上饮马了,几个抬马,一个把摔倒在地的“汉族女人”掳上马背,忙不迭把意外收获的“战利品”送回去。
  *****
  上百个帐篷零零散散地散落在草原上,便是匈奴的博斯腾营地。匈奴士兵抢回了一个女人,得到“汉族女人”的骏马作为赏赐,而“汉族女人”被带进了主帐。
  数十支松明火把和数十盏狼油灯将匈奴主帅的宝帐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腥膻味,几个匈奴贵族一边喝马奶酒,一边啃烤羊腿,一边打量被扔在帐篷中间的羊皮地毯上的“汉族女人”。
  霍去病的武器和盔甲都落在雀儿湖,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里衣,孤身陷入敌营,马面又不知去向,如果被发现是男人就完了。霍去病怕身高会暴露性别,只能死死地拽着衣服的前襟跪坐在地,低下头,让披散的长发半遮住脸,默默接受眼前的几个匈奴贵族的打量。
  “这里怎么会有汉族女人?”一个匈奴贵族问,“喂,女人,你是哪儿来的?”
  霍去病假装听不懂匈奴话,低着头一声不吭。
  “说话啊!”问话的匈奴贵族的嗓音又大了些。
  要是说了话暴露了性别,他就死定了。霍去病还是一声不吭。
  “当户,她又听不懂我们说话,你喊得再大声也没用。”另一个匈奴贵族嗤笑,转而问带霍去病回来的匈奴兵,“附近没发现别的汉人吗?”
  “回相国的话,没有。只有这一个女人和她的马,其他的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匈奴小兵回答道。
  “奇怪了,一个汉族女人怎么会孤身跑到雀儿湖来。”被称为相国的匈奴贵族皱起眉头,“我看这女人的来历有些蹊跷。”
  “大概是迷路的。”另一个匈奴贵族托起霍去病的脸,看到又凉又滑的黑发下是一双光华流转的美眸,倒抽了一口冷气。
  完了,这下瞒不住了!霍去病等着被他们弄死,不料那个匈奴贵族却是感慨:“天神在上,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人……”
  美人?霍去病傻了。看这个匈奴贵族的衣着……应该地位挺高吧?怎么像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连男女都分不清。
  “真的?我看看。”帐中年纪最大的匈奴贵族先前一直高高在上地坐在虎皮高台上,此时也扔下手中的烤羊腿和镶银角杯跑下来,用满是油腻的手抓起霍去病的下巴,拨开他的头发细细打量:“果然是国色天香。”还在霍去病的脸上捏了一把,“还是汉族女人的皮肤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哪像匈奴女人,皮肤糙得跟沙子一样。”
  匈奴女人到底长得有多粗?能让这些匈奴贵族连男女都分不清。听到他们一口一个“人间绝色”“国色天香”,霍去病只想找面墙撞死算了。
  “汉族皇帝送来和亲的公主都没有这么漂亮的,我看这女人是天神的赏赐。”年纪最大的匈奴贵族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大笑,倒了一杯马奶酒给霍去病,接着用不甚流利的汉语对他说,“我,藉若侯,单于的叔公。你,喝了它,做我的女人,王妃。”
  他到现在还没看出他是男人,还想要他?霍去病从藉若侯的话中听出了一线生机,想了想,接过马奶酒一饮而尽。
  “她愿意做我的女人!”藉若侯哈哈大笑,“好眼光!你以后跟着我,一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叔叔,你这可是耍赖啊。”先前说霍去病“国色天香”的匈奴贵族假意嗔怪。
  藉若侯是匈奴单于的叔公,这个匈奴贵族叫他叔叔,应该也是和伊稚斜单于有亲戚关系的大贵族喽?
  “怎么,罗姑比,你不服气?”藉若侯十分得意,“放心,等我享用完了,自然不会忘记你。”
  罗姑比却是摇头:“不用了,叔叔,你留着自己享用吧。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知道!”藉若侯哈哈大笑,“听说这次汉族皇帝把他的嬖幸都派上战场了,你是想要那个美人吧?看来大汉真是没人了,皇帝只能连他的心肝宝贝都派出来。可惜我们这边远离前线,不然就把他抓来开开眼,说不定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嬖幸?他们说的是他?霍去病一下子警觉起来。骠姚营是临出征前才加入卫青大军的,怎么会连处于大后方的匈奴都知道卫青的大军里多了霍去病这么一个人?也就是说汉军中有内奸!霍去病为卫青捏了一把汗。
  “行了,罗姑比,耐心等两天,或许很快前线就会把那个嬖幸送来给你。”藉若侯色迷迷地打量跪坐在地上的“汉族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先去拿酒来,今晚我要洞房。”
  大汉立国以来,嫁过好几位公主给匈奴和亲,汉匈双方也各自有降将来往,匈奴贵族多少知道一些汉人的习俗。藉若侯算是尊重“汉族美人”家乡的习俗,和“她”喝交杯酒,接着就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搓着手要洞房。
  等到人都被赶出去了,“汉族美人”抬起眼看了看色迷迷的藉若侯,举起胳膊,指向帐篷内的灯。
  “小美人还害羞?好好好,依你,都依你。”藉若侯把帐篷里的灯一一吹灭,看到“汉族美人”朝他笑,被迷得七荤八素,也回以一张丑陋不堪的笑脸,却没看到“汉族美人”的背后藏着趁他不备时摸到的刀子。
  帐篷里的灯全都灭了,只剩两个看守还在帐外守着。
  “我说,等他们玩够了,会不会让我们也玩玩那个汉族女人?”一个看守对另一个说。
  “你想得美。等轮到我们的时候,那女人还有气吗?”
  “那样的美人儿,就是死尸也好啊。”
  两个看守越想越歪,可是难得的汉族女人绝对轮不到他们这样的小兵享用,只能听里面的声音过干瘾,偏偏帐篷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看守正失望,就看到一只线条优美的光胳膊从门帘里面伸出来,朝他们勾了勾手指。
  “这么快就轮到我们玩了?”两个看守互相看了看,连忙钻进帐篷,准备享受温柔乡。
  帐篷里传出两声闷哼,接着是衣物摩擦的悉索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匈奴士兵钻出来,左右看了看,刚要走,就被人叫住。
  “喂,你!刚才进去干什么?”匈奴军官见他鬼鬼祟祟,叫住他。
  “藉若侯要我去帮他拿酒。”出来的匈奴士兵对答如流,“那汉族女人的酒量太大了,把里面的马奶酒全都喝光了还没醉。”
  原来抓回来的是匹小烈马,要灌醉了,才肯让人骑。匈奴军官露出一点“明白”的暧昧笑容。
  “对了,去哪儿拿酒?”
  “你来多久了?连这都不知道?”匈奴军官给他指了粮仓的方向,“听你的口音,是月氏那边来的吧?”
  “是。”
  “月氏狗尽是蠢材。”匈奴军官大笑。
  你才是蠢材。匈奴兵挂着让人看不懂的冷笑一言不发地走了。
  等到月氏匈奴兵走远了,匈奴军官才发觉不对。帐篷外的守卫怎么会只有一个?匈奴军官越想越觉得蹊跷,在帐篷外面喊了两声,没听到回答,连忙点了个火把进去,就看见藉若侯和两个匈奴士兵都被抹了脖子,其中一个匈奴兵身上的衣服没了,而“汉族女人”早已不见人影。
  “不好了!藉若侯被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已经渐渐熄灯就寝的整个营地都一下子沸腾起来。不等众人赶到藉若侯的大帐,粮仓的方向又冒出火光。
  “粮仓烧起来了!”
  两个晴天霹雳接连劈下,中间没有任何容人缓过神来的间隙。整个营地一下子乱作一团,只听到一声呼哨越过乱糟糟的嘈杂声。“汉族美人”的骏马听到主人呼唤,回头一口咬断缰绳,冲进营地乱踢乱咬。一片混乱之中,有人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匈奴士兵飞身上马,如一支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大草原上升起巨大的明月,一个骑马的人影浮现在地平线上。月亮勾勒出清晰的剪影,只见马匹人立而起,像狼一样对着月亮嘶鸣,随即营地中所有的马都发疯一样纷纷挣脱缰绳,不管不顾地跟着那匹马一起狂奔而去。营地全都乱了套,不知该先救火还是先安抚马,忙乱中又被马匹踩伤无数。
  藉若侯被杀,粮仓失火,马匹逃走,这是天神给的预兆吗?匈奴大祭司对着奔向圆月的马群跪拜,祈求神明给他进一步的指示,可是月亮只是安静地越升越高,任由大祭司的心随之越沉越低。
  马都跑远了,被杀的藉若侯也活不过来了。好不容易等众人回过神来,开始救粮仓的火,地平线上又传来马的嘶鸣声和纷乱的马蹄声。
  马群回来了?大祭司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明亮的月光照得他一身银甲亮得刺眼。人影擒着长枪,月光从锋利的枪尖划过,直指匈奴营地:“杀!”
  银色的人影第一个顺着山丘飞奔而下,后面跟着黑压压的马群,黑夜中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只听到杀声震天,盔甲的反光偶尔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来人如洪水般一泻千里,冲进营地见人就砍。骠姚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抱着一腔热血想在战场上大展雄风,想不到自从出征以来,完全被晾在一边。被小瞧、被排挤……骠姚营的八百精骑早就心痒难耐,这下把憋了太久的怒火一下子全都发泄到眼前的匈奴身上,也不管眼前有多少敌人,只知道跟着霍去病往前冲。
  匈奴被接连而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此时遇到汉军,根本没意识到霍去病身后的马群中只有几匹的背上骑着人,只隐约借着月光看到对方黑压压的一片,而且来势汹汹,到处都是马嘶声和震天的杀声。接二连三毫无喘息余地的意外已经让匈奴人变成不会反抗的羊,面对狼群一样的汉军,只会四处奔逃,很多人不是被骠姚营的汉军杀死,而是被横冲直撞的马匹撞死,甚至被慌不择路的自己人踩死。
  耳边是马嘶声、汉军的杀声和族人临死前的哀嚎声。大祭司跪倒在地,看着汉军带头的银甲战士向自己奔来,一身盔甲反射出刺眼的月光,像是神明踏月而来。
  白色的人从月亮中来,就像匈奴崇拜的狼神从月亮中降临。
  “苍狼!”
  头颅飞上天空的时候,大祭司明白了神给的预兆——匈奴的克星已经升起,大匈奴最可怕的噩梦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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