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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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龙天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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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却未及笄。起初嬷嬷以为她天真单纯不解世事,欲要哄骗她签下死契卖身,却反被她看出端倪,轻轻巧巧一掌击穿了天花板。嬷嬷以为她是对头派来砸场子的,出动了三十个亡命之徒出身的打手都没能将她制住。问她要什么,却不要分红不要月银,只要沁芳闸管她衣食居住,以及不许过问不开张迎客时她的行踪。她这样一说,嬷嬷倒是明白了,心道大抵又是哪里派来的暗探,顶着花娘身份好办事罢了。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久了,这样的事也耳闻目睹过不少,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消不影响沁芳闸开门做生意,便也由得她去。故此,这位身份来历皆不明的信任花魁瑶台,便正式开始在沁芳闸挂牌迎客。
而瑶台果然也是有几分能耐的。小小年纪才挂牌不到一个月,不知怎么地便让成了端王的红颜知己。她的香闺被这位宗室亲王整月整月地包下,饮酒作乐,放浪形骸。攀上了端王这棵大树,她索性不再接外客,只偶尔坐在三楼走廊边的实心红木阑干上,团扇障面只露出一双仿佛永远天真得不会被这世间肮脏所玷污的眼眸来,便能倾倒众生。其实,根本没人真正瞧见了她的模样罢?所谓美人倾国倾城,大多也不过是众口相传之下被逐渐的夸大其辞了而已。世人以三人成虎,听见几句溢美之辞,便认定她果然是艳冠天都,趋之若鹜地赶来沁芳闸,只远远看见个影子,知道不是个无盐女,紧跟着便又去与旁人吹嘘那虚构的美貌。
殊不知真相究竟如何?端王宇文洛景常与她面对面相处,倒是说了句明白话。
“瑶台的容貌,自然是不差的,假以时日也必定能成为冠绝一方的美人。只是如今,想来毕竟还是稚嫩了些罢,太过天真欢喜,反倒少了些韵味。”
花魁瑶台的美人画皮之下,颜愉自己也是信服他这句评价的。只是每每想起,还是不由得在心底里暗自嗤笑:他真正钟情的是那般娇媚鲜妍得甚至有些锋利冷冽的女子,最好还是与他有青梅竹马、情定鸳盟之谊,说穿了便是禁宫里那位楚尚宫楚灵锦,旁人在他眼里,自然哪里都是美中不足了。故此即便他评价得再中肯,说得再有道理,有了那一重先决条件,却也像是有了强词夺理之嫌了。
继端王宇文洛景之后,下一个成为花魁瑶台香闺里常客的,便是上阳王宇文疏桐。这消息在天都的显贵富贾圈子里渐渐传开来时,有不少人都感叹于这位沁芳闸头牌的好手腕。同样的,却也有好些天都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在背地里银牙咬碎,甚至连家中有未嫁女的父母,也是恨毒了她的存在。若问为何,宇文疏桐和宇文洛景两人,身为宗亲贵胄,在朝中身任要职,更是天子视若手足的心腹臂膀,只要一日不曾娶妻纳妃,自然一直会是天都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人选。这样的如意郎君,一个两个却都被一个花娘独自霸着不放,又怎能不教人觉得可气可恨?连颜愉自己,都为此事打趣过宇文疏桐和宇文洛景两人。
“半个天都未嫁的千金小姐都将两位王爷视作如意郎君,想必也是有缘由的。什么年轻有为,身份贵重,风度翩翩,都是自然的,依我看——我说这话口没遮拦,却并无冒犯之意——依我看,大约还有一重原因,是两位王爷都已经自己开牙建府,若谁嫁了两位为王妃,必定是不会有婆媳矛盾的。这才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奈何两位都不娶王妃,倒是白白连累得我枉担了红颜祸水的虚名。”
她这话虽有些逾矩,不过两人也都未和她计较,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再说宇文疏桐。颜愉自己本是受了颜惜之托着意接近于他试图监视,这段时日来他也确实与自己熟稔了不少,可是似乎也就只能止于“熟稔”二字了。宇文疏桐和宇文洛景不同,没有个咫尺相望不相亲的恋人,自然也更不会放任自己在她面前放浪形骸地醉生梦死。可以说,对于这个人,颜愉有些无从下手,尽管她手中确确实实地掌握着一个有关他的秘密,可是如今她却并不打算用到这最后的底牌。她们山越国颜氏女子,性情之中的某一点是贯通的,那便是她们全都坚信,所谓底牌,一旦出手,要么一招制胜,要么能保性命。仅仅只是为了单纯地弹压对方而将筹码如数亮出,只会令自己输得更快更惨。
颜愉托着腮,低低跟着手中歌谱轻哼着沁芳闸乐师新谱的小曲。她对面的宇文疏桐,也只是姿态闲适地坐着,偶尔小酌一杯薄酒,视线却像是不经意般,时不时落在桌上的灯台之上。他的左手掩在袖中,也不知是否正在摩挲着什么。
半晌,宇文疏桐咳了一声道:“瑶台,禁宫里楚尚宫出事的消息,是你告诉洛景的?”
颜愉手指间正翻过歌谱纸页的动作凝住了,视线缓缓挪移到他面上,唇角的弯起却是显露出她笑得娇憨而又天真:“禁宫里的事,我一个小小花娘怎么会知道?王爷莫非是说的醉话么?我不明白。”
宇文疏桐叹了口气,将一直被他掩在左手衣袖里的物事放在了桌上,道:“这是本王碰巧在王府花园的草丛里拾到的。瑶台可晓得是什么?”
那是一只手指大小的竹筒,沾了些许黑褐的颜色,像是血迹。颜愉看着它,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被她丢进上阳王府树丛里那只鸽尸的样子,瞬间觉得十分反胃,努力捂住了嘴才没有干呕出来。她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尽量平淡地迎上宇文疏桐探究的视线,简短答道:“竹筒。”
说完,她先在心里冷笑。宇文疏桐贵为亲王,好端端地去翻拣草丛做甚。这世上哪里来的那许多“碰巧”?想必是早对她起了疑心,连任由她接近自己也是为了借机调查她的底细罢。
那么她的底细,他又查到了多少呢?
“本王曾经愧对于人,也不喜杀生,可以放瑶台姑娘一马,只盼望姑娘不要再教本王见识到你的另一面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五)闻道北方有佳音

“咳咳”
宇文笈城低头看向手中白绢时,双眉眉峰倏尔紧簇,眸色渐沉。他很快将那白绢团起,随手掷进了墙角的一只海纹底青玉琉璃花樽里,紧接着叫了郑海进来,平静地吩咐传御医过来。
郑海虽不解其意,却也不敢怠慢,忙退了出去,赶紧打发了人去往太医院。
而颜惜到勤政殿时,便见到这些时日来司宇文笈城脉案的卫太医提着药箱,面色灰暗地出来。卫太医见了颜惜,便向她拱手见礼:“微臣参见明妃娘娘。”
颜惜见他一脸懊丧无奈之色,便问了句:“卫太医刚给皇上诊完平安脉么?看卫太医的模样,莫非是皇上龙体欠安?”
卫太医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只听不远处勤政殿门前的郑海清了清嗓子,卫太医浑身一震,只好面露难色道;“回明妃娘娘话,皇上龙体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气候寒凉,皇上微染风寒罢了。微臣已经开了药方,相信皇上很快便可龙体无恙了。”
颜惜自然看出了些门道来,知道此事必定不像卫太医说得那样轻巧,只是看来从卫太医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又不是朝堂政事,宇文笈城究竟能有什么是连她都要瞒着的?突然,她脑海中跳出了一个念头,紧接着很快便又被她自己打消了。即便事出有因当真与她有关,可按理说也不会这么快
还不等她细细思索,郑海便已经候在勤政殿前恭恭敬敬陪着笑等着迎她进去了。颜惜于是也只得暂时将此事按下不想,重新打起精神来面对宇文笈城了。
“你方才过来时,看见卫太医了?他同你说了什么没有?”
颜惜将那一小盘名为“岁寒双姝”的点心放在了宇文笈城手边,道:“卫太医只说皇上是风邪侵体。臣妾却是不信的。”
这道“岁寒双姝”,宇文笈城自上回在她宫里尝过便觉得不错。正好近来又入了冬,颜惜便不时让凌云殿里的小厨房做了拿过来。宇文笈城拿了一块,饶有兴味地问她:“为何不信?”
颜惜将食盒收了,看着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皇上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又不是寻常那些一味手无缚鸡之力的宗室子弟,再说平日里都有御医注重着养身,又有各式各样补品药膳滋养出的好底子,哪有那么容易便风邪侵体?”
宇文笈城听她说着,见她好似有些生气,连手头正看的奏折都暂且放下了,便起身去拉她的手,道:“若是启涵在,朕自然不会那样容易便风邪侵体。可这回也不过是就寝时未曾注意罢了”却被颜惜避开了。只见颜惜将一双远山眉挑得更高,不依不饶道:“又打量着蒙我了么?这几日夜里我都与你在一处,半夜里也不忘了司寝之责的,哪里会让你在就寝时着凉?”
听她这般似埋怨又似嗔恼的语气,他唇角笑意却又更深,眼中也不禁浮起几分促狭:“这样体贴朕,阿惜果然是朕的好妻子。”
颜惜却是不肯吃他这一套,只道:“罢了,你们男子总是有说法,我却是不管了。你若风邪侵体,自有御医给你开方子调养去,我知道得再清楚,也没什么用的。”
宇文笈城将她拥住了,温声安抚道:“朕晓得你是关心朕。朕与你保证,果然只是寻常的风寒罢了,不是什么重疾,阿惜且放宽了心便是。”
颜惜视线低垂,沉默片刻,也缓缓抬手将他环住了,低声道:“你是答应过我的,重新来过,白头不离。”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些微的僵硬,却很快地被他掩饰了过去,以郑重的、如同再次宣读誓言一般的语气:“是,朕定然会与你白头偕老。”
走出勤政殿时,颜惜又在心底默记了一边方才在龙案上看到的那封摊开的奏折的内容——驻山越国守军从五品游击将军宋德武,进从四品宣威将军;另准荐,从七品翊麾校尉韩清远,进从六品振威校尉,任驻山越国守军副使,掌山越王宫戍守
“娘娘,咱们回宫还是?”
这两日如意正养伤,并不随侍颜惜左右。抬辇的内监没个知她心意的人指点,只好腆着脸来请教她的意思。颜惜摆了摆手,道:“去奇华宫。”
大约是自颜钦处收到了消息,颜惜才一进去,便见颜怜好似连眉梢眼角都是带着笑的,迎上来拉着她的手,待四周宫人刚一退下,便与她笑道:“阿惜,你可知道我听四哥说,南朝驻山越守军的几个要职乃至副使位置上,都已经换上了咱们的人。如今那南朝来的正使已经等同于被全然架空,除却一只徒有其名的兵符,已然是形同虚设。我们山越如今也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人马了!”
颜惜亦是展颜:“那么想来那南朝的正使,也应当不日便会不幸殉职了罢?”
颜怜胸有成竹地颔首:“我也是正有此意!若是那正使殉职,我们的人便可名正言顺地顶替上去,如此一来,这几万守军便能成为我山越国实至名归的兵马了!”
“怜姐姐”颜惜微微动了动唇,犹豫了片刻是否要说出来,最终还是道,“姐姐所言固然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阿惜却不以为然。”
颜怜一愣:“为何?”
“首先,南朝驻山越守军的副使之位,才刚刚被个山越将领顶上。此时为免山越国借机发难,南朝必定会有一段时日都紧盯守军之中动向。若是那正使在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地殉职,南朝定然不会以为这只是个巧合,必定会派人彻查,到时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极有可能付之东流。风声太紧,无法出手,是为一。再者,如今的正使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若是这位殉了职,而南朝却并未如我们所期望看到的那样将正使之职由我们的人顶上,而是派去了一位新的正使接任。新任可未必也如现有的一般不济事不说,仅仅是我们不够了解对方这一点,便不如一个我们早已摸清的原有的正使对我们更有利。以阿惜看来,如今的局面恰是最好,我们只继续做足准备便是。不到最后举事之时,暂时还不应在正使这条线上轻举妄动。”
颜怜思忖了一阵,终于也是同意了:“好罢,你说得有理。我这便写信去提醒四哥,让他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对了,四哥信上还说了,问我们可晓得从前山越国的国玺在南朝皇宫里的哪一处,到时大约会让我们找出来,交给愉儿带出宫去送回山越说起来,愉儿的生辰可是快到了?我记得大约是腊月里?”
颜惜颔首,又笑:“是呢,腊月十九便是。愉儿今年也要及笄了,按理说是应当好生操办一场的,只可惜我们如今也是人在屋檐下,连累的愉儿贵为帝姬,却要顶着那样的身份,小小年纪便要抛头露面行事也当真是难为她了。”颜怜亦是唏嘘不已。颜惜沉吟片刻,忽而面露难色,蹙眉道,“近来我不知是怎地,一想起愉儿,便仿佛觉得哪里不太好,只是又说不出来是怎么了唉,只盼这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探一探玉玺的下落。四王兄行事利落,我们也不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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