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经理，你还小，或许还没有经历一些事情。但作为一个大叔，我有一些话不得不提醒你。”不经意之间，话就这样说出来了。
“什么话？”龙史翔的声音很低沉，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里面。
“……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看，同性与同性之间是没有结果的。”虽然这话要说出来很难，但或许说出来就是一个进步。
听到这番话，龙史翔似是被人击中，很久没有变化表情，就这样盯着大叔的脸看。
很久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史翔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你这个大叔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嗯？”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龙史翔的眸子眯成长长一条线，“明天还要上班，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大叔探究地看着龙史翔，眼前的年轻人眸里一片澄澈，仿佛刚才微微的坏笑只是自己眼花。
真的是对方所说的那样吗？
大叔心中的介意无法因为龙史翔轻轻的两句而消失。
之前的进攻，没错，还有挑逗，大叔是不会忘记的，这种不会和一般人做出的举动，不正是同性恋的象征吗？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大叔不待见同性恋，却也能想象地出同性恋之间的交往该是个什么样子。
都已经是个三十岁的大叔了，哪怕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结婚了，也绝对绝对不要和同性发生任何关系。
自己身边的人，还健在的父母，弟弟和弟媳，包括自己的侄子，他们都不会接受一个Gay大叔。
如果选择了那条不归路，今后的人生会变得怎样呢？
同事们会唾弃他，毕竟这个世俗不能容忍异类的存在。
父母会很难过，他们从没要求大叔一定要结婚，但成为同性恋也从不是他们的期待。
侄子会越来越远离自己，一个自己都不能好好正视未来人生的长辈，怎么能教育后代。
要说为什么，这就是传统的力量。
再美好的爱情也只能生存在小说里面，一旦揭开保鲜膜，透露在现实生活的空气中，不过多久便会在腐烂中消失。
这便是爱情的命运。
更何况是同性恋，没有了孩子的纽带，这样的爱情，暴露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中，更是脆弱地像泡沫一样，轻轻一戳，便会“啪”地爆炸，从此一拍两散。
若是还年轻，玩玩倒也无妨。
可一个三十岁的人，活了人生的三分之一，是该好好地规划未来的人生。
家庭、责任、未来、工作等等……不是该玩的年龄，也不是能够受到感情恐吓的年龄。
大叔认为自己这样无用的废柴，还是无用一辈子好了，不要再经受波折，这样平静的一辈子，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了那么久，大叔才记起从刚才一直被自己晾在一边的年轻人。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年轻人却发出了声音。
“大叔啊……”
大叔的思绪回到现实中，“什么事？”
“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这样的废柴吗？刚才之所以说你有你自己的魅力，不过是恭维话。大叔你还真是老实人。”
老实人……吗？
大叔不知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才能不去把年轻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一会儿被人夸赞，一会又被人说成是“这样的废柴”，大叔心中的失落像坐了一次过山车。
过程难以预料，每一次转弯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是大叔的脑袋无法承受的，这样的大叔，还能说些什么去反驳对方，因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会喜欢一个废柴的，别再想那样的事了。”
年轻人好看的眼角微微弯起，一点都不觉得如此伤人的话说出口有何不妥。
看着年轻人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是大叔自己自作自受，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作了天大的事。
虽然还是有些在意，可对方都已经那么说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或许是自己少女杂志看太多，中了其中的魔咒，反而对现实生活过多猜疑了。
地铁上的事，只是个巧合也说不定呢。
大叔在心底为龙史翔辩解着，不知不觉像是呼出了一口气，其实年轻人也并没有那么差。
光从年轻人熬夜为自己找侄子这一事来看，真是个又厚道又理智的后辈。
“如果不是，那大叔就放心了。”借着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大叔微微地一笑。
却不知这不经意的小动作在他人的视线里，竟成了忽如其来的动人一幕，直达心底。
“大叔，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龙史翔忽地转过头，将视线落在窗外。
大叔倾了倾头，没有察觉到车内气流微妙的变化，憨厚的声音响起，“我什么？”
“为什么那么讨厌同性恋？”龙史翔的口气和在问天气一样平常。
现在的年轻人是这样的吧，再尴尬的问题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既然对方也没有难堪，那么自己也大可落落大方些。
“你这么问我，我感到很突然呢。仔细想想，也并不是讨厌同性恋。只是自小习惯了男人与女人的结合模式，一下子接受如此另类的……额……组合，不能适应罢了。”
看着对方脸色仔细说话的大叔，在说完后吐完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话并没有恼怒到对方。
毕竟对方是个看上去什么都做得出的人，还是要更谨慎才行。
得到答案的龙史翔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若是再精确地观察他的面部，可以发现眼部线条比起刚才更柔和了些。
“哦？”龙史翔的声音低沉里带着笑，“并不是那么讨厌同性恋……么……”
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语调缓缓地，仿佛雨后屋檐滴漏的水滴，那样从容。
唯有眸中两池一望无底的漩涡，又更深了些。
☆、5
看似平常的一天可以发生很多事。
大叔一夜未睡，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侄子的归来。
而那侄子又是个没定性的，手机常常关机，也不知在哪个地方和谁疯玩。
身为一个年满三十岁的大叔，已经没有那样充沛的精力了。
像自己这般的性格，即使是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安分守己的家伙，几乎没做过几件出格事。
做过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去了一次酒吧，但仅仅在门口张望了下便走了。
人生的乐趣完全没有尝到，就开始面临身体的衰老。
曾经有过一次恋爱经历，因为性格太过无趣，被女方拒绝了，女方甚至还换了手机号，来表示彻底断绝关系。
被人用这样无情的方式对待，也造成了大叔胆小自卑的理由之一。
之后便从此与桃花运绝缘，看到女人的时候也不再有年轻时候的性冲动。
这么说来，果然，是老了吗？
大叔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细微的光亮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
天已经亮了，大叔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耳边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大叔霍地抬起头，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看向玄关处终于晓得回来的身影，“啊，回来了？”
明明想问他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叔叔很担心，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于是最后出口的只有“回来了”这样的废话。
“嗯……”晓航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敷衍，看也没看大叔，绕过他的身体走进房间。
只听房门声猛烈闭上的声音，然后，客厅一片寂静。
又要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了吗？
不，现在的冷暴力甚至比从前还要更甚。
大叔后悔当时和侄子说出那样故作开朗的话，明明自己就不是个开朗的人。
手机震动了几下，大叔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拨通了语音键，“你好。”
“侄子回来了？”对方甚至没有自报姓名，也没有询问接通者是谁，开门如山地发问道。
对方已经那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年轻人办事的速度果然不一样。
大叔没有往深层次想原因，这样说来的话，大叔的天真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回来了，一切都是龙部长的功劳。”大叔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
想起上次在车上和年轻人的对话，大叔想想自己还是不要在意比较好。
一味地怀疑别人，对别人是无礼的表现。
既然年轻人没有同性恋的倾向，那么从现在开始，要和年轻人处好关系，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因此，和上司搞好关系，是一个好职工的职责。
“私下就不用叫龙部长了。”对方的语气依然强硬。
但这也算是想要和大叔进一步发展的讯息。
“那叫什么好？”大叔按着对方意愿的思路问道。
“叫……叫我龙。”对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手机信号不好的缘故，竟显得有些气息不顺。
“那我叫你阿龙好不好？”大叔的微笑着。
这份微笑似乎能沿着信号一直传到手机另一位似地，只听得对方一瞬间哑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随便你。”还是那听上去有些凶巴巴，很不好相处的声音，“还有，不要忘记还衣服。”
“哦……”大叔马上领悟过来，昨天龙史翔给自己披上的衣服还没有还给对方，“那件衣服星期一我会亲自带来的。”
“星期一？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现在给我送过来！”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完全没有考虑大叔的想法。
“啊……果然年轻人脾气都不太好。”大叔仅仅对着发出忙音的手机说了一句感叹。
这一次年轻人不知道在生自己什么气，一开始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大叔的脑袋不能弄清其中真正的原因，便也不再去追究了。
尽管牺牲自己美好的星期六给脾气摸不透的新部长送衣服并不是很乐意，可毕竟之前欠下了这份人情，于是亲自去还衣服变成了应尽的义务。
再说待在家里，侄子也不理自己，所以在家里守着也失去了意义。
还是亲自去跑一趟吧。
从旧部长那里要来了新部长的家庭住址，大叔提着一个工作包，带上要还的衣服就出发了。
“你就这样来还带着包？”
龙史翔开门后，用看怪物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大叔，最后发出这样一句挑剔的感慨。
大叔很不能理解怪物的眼神究竟是为何，带上包很奇怪吗？
他天天带着包也没有人说他奇怪，如今却被一个后辈说了，免不了尴尬地杵在那边。
“受不了你……进来吧。”
龙史翔不满地走进屋内。
玄关处似乎早就放好了合脚的拖鞋，大叔只好无言地跟着他进去。
“衣服，还给你。”大叔并不想进入，穿着准备好的兔子拖鞋，双手举着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的、叠地整整齐齐地衣服。
并不想和龙史翔有过多的接触，因此大叔仅仅是站在玄关以内的位置。
可大叔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以为还完衣服就没事了吗？”龙史翔仅是随意地接过衣服丢在一边，单手撑在大叔的头侧，另一手插在口袋，一副“你别想逃”的恐怖表情。
“……”大叔心中波涛汹涌着，外表却还是那副文弱的模样。
果然被人如此对待，和大叔的长相脱不了关系。
只要看着他，就会让人生生产生一种想要欺负他，将他狠狠地压在床下□□的冲动。
长成这个样子并不是大叔自己不好，或许是命运这个东西在作怪。
可长成这样的大叔，居然不能适应同性恋的存在？
大叔还不知道他是多么地吸引同性注意吗？
公司里那么多男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而他本人却毫无知觉。
甚至在那次公司经济不景气的阶段，那么多人被辞退了，只有大叔还留在公司。
只有大叔不知道，那是多少上层男领导一致通过的决断。
龙史翔通过各种关系才能接近的大叔，却在被别人一起分享着。
想到这里，龙史翔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那么讨厌和我相处吗？”龙史翔突然说出一句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
那双一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像是燃烧起了隐形的火焰。
大叔的目光一往那双眸子的深处看，便像浑身着了火般地冒出热热的烟气。
“说了……不是。”说出了与心中违背的答案，大叔觉得很对不起诚信两个字。
但年轻人的可怕表情像是在说：你要是敢说是就死定了。
大叔觉得，和诚信相比，生命更重要，现在不是和自己过不去的时候。
“那就好。”年轻人川剧变脸似地转为松了口气的表情，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阿龙，我……我先走了。”大叔看着对方似乎已经平息下来，向后退着，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原来作为大叔的他，早就不能和年轻人相处了吗？
大叔认为的正常的交往模式，在龙史翔身上一点体现都没有，无疑增添了大叔内心的挫败感。
即便如此，大叔还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
用温和的口吻，说些温和的废话，是大叔的特征。
然而，这样看上去无用的大叔，在说“阿龙”的那刹那，竟显示出无比温柔的一面。
因此，大叔侧身的瞬间，年轻人只是轻轻向前倾了倾身子，轻而易举地夺走不在状态中的大叔用贞□□死捍卫了三十多年的初吻。
那是年轻人对大叔温柔的不可自拔的迷恋，一种不能用理智来解释的东西。
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喜欢乱来，不顾别人的感受呢？
大叔对于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