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送许王到的立政殿，一见到王栖桐便没有半点好语气，阴着一张脸，冷冷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帮我，没想到你和她打的一样的主意！”
王栖桐有些不屑地瞥了淑妃一眼，挑明厉害道：“是你自己教子无方，被人抓到了把柄，又能怪谁呢？本宫帮你从武媚娘手中夺回了素节，你不感谢便罢了，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见淑妃皱眉思忖的功夫，王栖桐拉住萧淑妃的手安慰道：“放心，本宫不会亏待素节的，等日后时机成熟了，本宫便想皇上请命，将素节还给你！”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可要等到何时？”
王栖桐没有出声，可从唇型上看，可知她说的是这四个字——武媚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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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武媚娘的身孕已两月有余，随着她小腹的渐渐隆起，王栖桐开始有些不安。
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所以不敢贸然行动。因为她知道，只要稍不留神，她的所作所为就会变成武媚娘手中的把柄。
李治对武媚娘的恩宠体现在每一个细微之处，就比如武媚娘的御医就是他亲自挑选，那人可是曾专门负责照料李治的。此番举动便可看见武媚娘在他心中的地位。他仿佛在昭告整个唐宫，武媚娘才是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儿。
然而那御医蔡大人特别之处在于，他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出生寒微，不喜结交权贵。
王栖桐安坐在床榻上，玩味着李治这次择御医的用意。为何要出生寒微？不就是怕她暗中动手脚么？！说到底，他还是在防她！
李治竭尽全力为武媚娘修筑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为她阻住所有可能的伤害。可他有没想过，那被护于墙内的美人，便是这深宫中最毒辣的蛇蝎！
王栖桐想到此处，不禁冷笑，嘴角轻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殿前便传来宫人的禀报：“娘娘，顾大人前来诊脉！”
“请！”王栖桐端坐于床榻，手不自觉地握紧，她有些期待却有些害怕。期待是因为自从上元夜那次之后，便再没见过他，她已经等他许久了。害怕则是他怕那是他所说的一切只是一时兴起，作不得数！
顾之远缓步步入内殿，只见他略微弯腰，以示恭敬，他那步态还是与从前一样，不紧不慢。那是种带着雍容的从容，仿佛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王栖桐不知如何面对顾之远，他和她的距离忽远忽近，太过微妙。有时像可以坦诚相待、互相交心的故友，可有时却像等级分明的君臣，恪守着一切礼节，有着令人疏远的客气。
栖桐不知顾之远上次上元夜所言是否作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行礼的顾之远，试探道：“顾大人，有礼了，平身吧。”
顾之远平摊着伸出手，微微抬头道：“娘娘，微臣替你诊脉。”
王栖桐浅笑道：“顾大人知道的，本宫还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
“大人可有药？”
“微臣愿侍娘娘于左右，竭力护娘娘周全。”
原来，他没有忘记他的承诺。王栖桐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细想了片刻，还是幽怨道：“没用的，只要她在宫中一日，本宫便一日不得安宁！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谁吧。”
顾之远微微颔首，“上次娘娘您遭遇不测，表面上虽已水落石出，可微臣觉得疑云还未尽散。”
王栖桐叹了一口气道：“彼时还是本宫有孕，她便已如此猖狂，而今。。。。。”
“是皇子还是公主，这一切还未可知，娘娘现下还不必过于担忧。。。。。”
顾之远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栖桐的笑声打断，那笑声中带着凄厉，听得让人心头一颤。
王栖桐一字一句肯定道“那会是个皇子！”
顾之远眉头紧蹙，疑惑地抬头看向王栖桐。
王栖桐用一种诡异轻飘的语气接着道：“武媚娘还会因为这个孩子母凭子贵，坐上皇后的宝座！”
之远眉间的皱痕越发地紧，他试探地问道：“娘娘是如何得知？”
王栖桐站起身来，绣凤的裙裾缓缓在以上拖过，发出窸窣的声响。顾之远的目光跟着王栖桐的步子前行。
王栖桐缓缓转过身，低声道：“本宫有一种本事，能预知今后的事？”
顾之远虽仍保持着镇定，但分明可看出他眼神中的困惑与怀疑。预知后事，听起来本就无比荒谬。
顾之远思忖了片刻，淡淡道：“既然娘娘能知道今后的事，那岂不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又有何畏？！”
王栖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复。但她所说的预知并非未卜先知，而是因为她死过一回罢了。可是她要怎样才能与顾之远说呢？！
重生可以说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前世的惨死也是她最不愿提及的往事。到底该如何向顾之远解释？又到底该不该向他和盘托出？！
王栖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单膝跪在床侧的顾之远，表面淡漠平静，心里却反复掂量着：
他值得信任么？
他不会背叛我么？
这是一场豪赌，一旦输了，代价便难以预料。可她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出谋划策，她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你。。。。怎么来了？”
“微臣听闻娘娘身子不适，特来请脉。”
“大人不是要出宫么？为何迟迟不动身？”
“前路太黑，顾某愿为娘娘提灯照亮。”“前路凶险，稍不留神便会挫骨扬灰，本宫还是奉劝大人明哲保身为妙。”
“顾某既已下定决心，自然早已思量清楚。”
脑海中突然回荡起上元夜与顾之远的对话，王栖桐再一次望向顾之远。此时，冬日慵懒的太阳，正柔柔地透过窗棂，恰好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眼里满是真诚。
王栖桐闭眼沉思了许久。顾之远不解地抬眼打量，正欲开口。
只见王栖桐缓缓睁眼，柔声道：“听闻顾大人医术高超，可否听过起死回生之术？”
顾之远垂下的眸子猛地抬起，然后微微摇了两下头。
“本宫卒于元徽六年，不得善终！”王栖桐说这话时，眼睛无力地大睁着，空洞而暗淡。
所幸顾之远并非露出一副惊恐害怕的表情，只是有些狐疑地重复着“元徽六年”这四个字，突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道：“想必这便是娘娘知晓后事的缘由吧。”
王栖桐见他如此镇定，难掩讶异，问道：“我是人是鬼，自己都不清楚。你难道不怕么？”
只见顾之远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微臣更好奇今后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王栖桐敛容，将那段在脑海中尘封许久的往事缓缓道出，或许是一个人隐瞒了太久，如今讲起来反而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故事从武媚娘进宫开始，然后讲到册封昭仪、被诬陷谋害公主、被告发兴巫蛊，再是后位被废、打入冷宫，最后便是在冷宫中凄惨地死去。
“现在想来和梦一样，连本宫都难分真假。”故事讲完，王栖桐笑道。
顾之远没有反应，垂首沉思良久。寂静有一次席卷而来，铺满了整个大殿，王栖桐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顾之远此刻想着什么。是害怕？是疏远？是怜悯？还是愿意帮她，让她不至于再一个人孤军奋战？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良久，顾之远微微抬起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多谢娘娘信任！”
“你能帮我么？”
“微臣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愿竭尽全力！”他眼里满是坚定，就如那一次他不顾家人劝阻，毅然决然地弃文从医一样。
顾之远根据王栖桐所言，在头脑中迅速地整理一番，道：“如想扳倒武氏，也不难，走对三步棋或许能扭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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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落子
“哪三步？”王栖桐挑眉问道。
顾之远释然一笑，道：“急不得！娘娘且听微臣分析。”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武氏本是太宗皇帝的才人，现下入宫已是不合礼法。可她之所以能在唐宫中立足，便是因为有皇上的宠爱。”
“这一点本宫清楚。正是因为皇上喜欢她，他才会不顾群臣反对，坚持册立她为昭仪。”
“那娘娘可曾想过，皇上为何会专宠她一人？！”
王栖桐嘴角溢出些许苦笑，摇头道：“本宫若是知道，便不会沦落至此了。本宫只知道人心难得易失。”她想了许久，补充道：“或许是武氏更加狐媚。。。。。？”
顾之远眉眼略微一弯，笑道：“微臣曾给武氏诊过几回脉，对她略微有些接触，今日又听娘娘所言。。。。。。微臣以为，其一是皇上辩不明善恶美丑，而武氏比娘娘更会笼络人心。”
王栖桐点头认同，问道：“你说得没错，还有么？”
之远接着道：“其二，娘娘许是输在了家世上。”
“家世？！”王栖桐大惊，她所在的太原王氏，可是大唐赫赫有名的五郡七望之一，这也是使她生来便高人一等的缘由。可为何顾之远会说她输在了家世上？她颇为不解。
顾之远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娘娘您说，皇上之后不顾众臣公然反对，立武氏为后。您可想过这是为何？”
王栖桐脸色有些阴沉，道：“许是皇上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不。”顾之远打断道：“微臣再问娘娘，那些反对皇上立武氏为后的老臣，最终又是什么结果？”
“轻则鞭笞流放、重则连坐斩首。”
“单单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牵扯进一大堆权臣贵族，值么？”
栖桐仿佛彻悟一般，道：“你也觉得，废后只是一个借口？！”
“太宗皇帝驾崩之后，朝中留下许多前朝重臣。又加之先帝乃明君，广开言路喜纳谏。因此，一些老臣上谏时有失分寸也是有的。又加之，这些权臣仗着年岁颇长、威望颇高，在新帝面前倚老卖老也是有的。新帝登基不久，遇上许多固执的前朝老臣，难免会觉着在施行政令上受阻。”
“所以。。。。。。？”王栖桐半眯着眼问道，但她好像已猜到了什么。
“所以废后不仅是皇上立威，敬告权臣的一个时机，还是一个肃清朝野的契机。”
王栖桐嘴边扯过一丝苦笑，道：“顾大人倒真是直言不讳啊。”
顾之远眼带笑意，淡淡道：“娘娘既已坦诚相待，微臣又何必讳莫如深？！”
王栖桐微微一笑，赞叹道：“依本宫看，顾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待在这宫闱之间不觉得委屈么？”
顾之远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转瞬即逝，辨不清悲喜。他只是淡淡道：“娘娘过誉了，这点微臣很久以前便想过了。”他略微停顿了下，转回正题道：“娘娘，您已站到了皇上的对立面，所以您之前的所作所为皆是徒劳，若想扭转乾坤，必先得将此事化解。这也便是那第一步棋！”
王栖桐颔首赞同，只是她此刻想的确是，顾之远为何要舍下功名进宫？若是他步入仕途，凭他的才智胆识，必是一路青云直上，为什么他要进宫？！难道是为了徐婕妤？！王栖桐突然隐隐有些失望。
她本想一问究竟，可话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
顾之远虽指出肯綮要害，却没有越俎代庖替王栖桐将所有的人事都安排好，因为他知道世家大族背后那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网外的人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各种复杂关系的协调只能靠王栖桐。接下来的这段路，他只能陪她走，但不能代替她。
正好，前几日王栖桐的舅父——宰相柳姡б恢痹诔锘庞胨崦妗Ａ鴬＇元徽二年刚被提拔为相，为官多年，也算是看透人情世故了。前世，柳姡Ъ钪尾崃⑽涿哪镂岩牵胱乓源枪傥蕴揭环词ザ魇欠裼檀妫峁故前炎约核慵平チ恕＠钪魏敛挥淘サ亟邮芰肆鴬＇的请辞，削了他的相位。
王栖桐清楚地知道此次柳姡抢凑宜甘裁吹模獯味ú荒苤氐父舱蓿醺诔械氖屏θ砸４妫�
柳姡д獯吻袄矗衙涣饲按蔚纳癫桑桓背蠲疾徽埂⑿氖轮刂氐哪Ｑ臼遣岳系牧撑由嫌痔砹撕眯拗濉Ｋ耐贩⒉唤霭琢诵矶啵瓜衽畈菀话懔杪摇Ｍ跗芡┲懒鴬＇此时已乱了阵脚，否则前世也不会想出那样一个饮鸩止渴的法子了。前世也是从这时起，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