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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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记-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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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当我小心翼翼地敲响这个过气歌手的家门时,我不知道迎面而来的将是一段二十余年前的旧事——曲折又平淡,按现代人的口味量身打造。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 ┃ 配角:吕作岷,陶广郁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文末有转折!文末有转折!文末有转折!
想看HE的话看到第六部分就好了,跳过第七部分吧

我故作镇定地把杯子举到嘴边,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小口茶——我从未喝过价格高于十五块钱的饮料,因此也完全辨别不出这茶水的好坏贵贱,好在上学期修过近代欧洲工业史,勉强认出手中的瓷杯是韦奇伍德牌,藉此推断这兑了牛奶的红茶同样价格不菲。
据此看来,吕作岷并没有传闻中那样落魄,然而话说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算败光了家底,糊弄我这个外行也还是绰绰有余。
我越过杯沿,飞速地瞄了瞄窗边的钢琴和对面墙上的一幅水彩,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这学期,口述史概论课的老师要求我们找人做一次访谈,我本来打算老老实实地联系一位退休教授,但我们小组的另一位成员突然兴奋地表示要趁机拜访一下童年时期的偶像,还说这样连21世纪社会生活史的论文也有了着落——谁会知道她童年的偶像是吕作岷!
刚开始我根本不知道吕作岷是谁,上网搜了一下才发现他是位歌手,在本世纪头二十年很是得意,后来便也渐渐式微了。我把百科上他的词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找出什么能与社会生活史扯上关系的内容。
我去责问出主意的姑娘,却遭到她的嘲笑——说我不会找材料,接着劈里啪啦扔给我一堆网址,净是二三十年前关于这位吕作岷的花边新闻,还给我分析从中可以做出什么题目来——比如将网上报道与个人访谈作一对照,研究数字化史料的采信度;比如分析信息时代社会的娱乐化倾向;再比如研究舆论中心人物的心理状况与网络暴力问题、公众形象与私人生活的平衡问题;最不济也能写“21世纪初的艺人群体——以吕XX为例”……我被她说得很有几分心动,在网上扒了些八卦,眼看交作业的期限将近,预备和她一起联系吕作岷时,她却突然退了课!我慌忙去找老教授,却听闻他已去日本休养,短期不会回国;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按她给的地址,冒冒失失给吕作岷发了封邮件。
在我自觉无望、已经开始联络学校实验室的老大爷时,突然收到了回复:吕作岷约我周末在他家中见面。
我又喝了口茶,翻了翻采访大纲,摆出一个拙劣的笑脸:“吕先生,那我们开始吧,您介意我录音吗?”
吕作岷和蔼地笑了:“当然可以,很遗憾你没有录像的打算,我今天涂了发胶。”
他的普通话带着点轻微的台湾口音,还有一点翻译腔,因而语气显得非常柔和,显然,他是个会聊天的人。我看过他从前的采访录像,他的变化比我想象中小很多——他添了皱纹和白头发,而且皮肤松弛引发了面部的些微走形,但是举止、风度甚至是少年气质几乎与当年分毫不差。时光通常可不会对一位过气歌手如此宽容。
“开始之前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你的大学里不会缺乏比我更精彩的生命,为什么想到选我?”
我磕磕巴巴地答道:“您早年作为歌手和演员的经历非常……独特,其实我们很难接触到一个您这样受到全社会关注、一举一动都被人拿放大镜来看的人……所以,唔……”总不好当面说是因为他被全网嘲讽的经历,我有些尴尬,艰难地补了几句:“还有就是私人情感方面的原因,我的组员……前组员,非常喜爱和崇拜您……”
他失笑:“喜爱我?当时……当时你们还没有出生吧?”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当时”,不敢正面回答:“她的母亲是您的歌迷,她从小听您的歌长大……我也很喜欢您那首《我心中的一首歌》……”
他优雅地点点头:“谢谢你们。不过我看到邮件里说,这次采访的主题其实是‘网络舆论对公众人物的影响’?”
“对,对,”我低头看资料。我有一份文件,上面列明了吕作岷2006年至2013年所有被媒体曝光的,用那个年代的话来讲,“黑料”。只是一起头就单刀直入咄咄逼人实在失礼,而我又还没有想好从哪件事问起,因此停顿了片刻。
吕作岷轻声细语地打破了沉默:“哈哈,这种事我还蛮有发言权。”
直觉告诉我此时不宜多说。我按下录音键,期待地望着他。
“我也有几年不太关注网络,不知道现在大家发表意见的风格,不过二十多年之前网友的留言还都比较……直率,很多人在我的主页下面留言,语气不太礼貌,我当时年轻冲动,被气到砸东西的时候也有,特别是有时候他们完全不了解真实状况……”
他的语气有些起伏,抬起头瞪着天花板,此时眼前的他与记忆中录像里的他在我的视网膜上发生了重合——二十多年岁月留给他的沉着淡漠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踪影。我小心翼翼地问:“那真实状况是什么呢?”
他朝着天花板愣了半晌,突然笑起来,眼中竟然流过一道狡黠的光:“我讲给你听。”

私生活不检点大约是演艺界人士的通病。若真是道德败坏,激起公愤,显然无法收拾;可若是完美无缺、冰清玉洁,又难免少了些趣味;因而在男女关系上放纵几回,做几次娱乐版的头条,既吸引眼球,在道德上亦无可厚非,而且不出两天就被大众抛诸脑后,实在是最划算的买卖。
吕作岷也未能免俗。据我手中的材料,个人情感方面,他能与不下十人扯上关联,连发生关联的套路都几乎一模一样——先不置可否,再否认,随后默认,再然后坚决否认——其中多数同处艺坛,此外还不乏形貌姣好的富家千金,而最特别的一位当数——
“陶……广郁?”我翻了翻文件,上面并没有姓陶的人,“陶广郁是……等一下,陶广郁是那位钢琴家!可是……可是……”
吕作岷微笑:“是,是他,”旋即皱眉道,“美国承认同性婚姻合法都快四年,我以为你们年轻人早就司空见惯了。”
没错,然而一位年届六十的长辈突然告诉你留给他印象最深的“绯闻对象”是一位男性,这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我愣了半晌,随后发现我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所以……所以正是因为从前社会对同性恋还没有这么宽容,这种无端的……‘指责’,给您很大的心理压力,对吗?”
“指责?”他咧嘴笑了,阳光一样的笑意淹没了脸上的皱褶,但随即又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使他看起来像不见太阳的冬日一样倦怠,“怎么说呢……算不上指责,可能更类似开玩笑吧。跟你说的一样,在那个年代没有人会把它当真。”
我暗骂自己准备不充分,偷偷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陶广郁,只来得及扫了眼他的照片,就赶紧抬起头来。好在吕作岷微微垂着眼睛,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杯壁,无心留意我的小动作。可能蓝光留给视网膜的刺激太大,此时我眼前还浮动着网页上陶广郁的样貌——少年温柔腼腆又踌躇满志的笑容,与此刻眼前这个年将耳顺的男人脸上疲惫的神态发生了微妙的重合——
“大家都把它当成个玩笑……坏就坏在,我当真了。”
我手一抖,勺子撞到杯沿,发出清亮的响声。
吕作岷迅速调整好表情,声音也重新沉稳平静起来:“哈哈,我都糊涂啦,到现在还什么都没说。”
他放下茶杯,伸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过一个大厚本子来:“你们都不用相册了吧,我真是老了,就觉得照片拿在手里才踏实……”
他翻开相册,摊在膝头,示意我过去看:“大约是……大约是二九年时印出来的,当时通告少了,只想着看看从前的照片……”他随手翻了一页,“啊,这是唐小姐,当时我们一起拍电影,零五零六年吧……”
唐小姐是位著名演员,同样位居他的绯闻对象之列。
“我和广郁——和陶先生头回见面,大约是一零年。唔,在这里,这张照片是一一年我们一起彩排春晚,工作人员帮我们拍下的。”
二十余年的韶光在薄薄的相纸间汩汩流淌。年轻的吕作岷透过相片,满面笑容地望着我,手搭在陶广郁肩上;陶广郁动作拘谨许多,眼神清亮,好像夏夜空中为几朵行云簇拥的朦胧月光。

一零年,吕作岷三十四岁,事业如日中天,不仅纵横歌坛,还参演了大导演叫好又叫座的影片,自导自演的处女作也全国上映。这年九月他拿到了积家的代言,从台北飞到上海拍广告,在下榻的酒店第一次遇到陶广郁。
他站在电梯前,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9蹦到20,手指在兜里有节奏敲出两个小节的《革命》,无意中从电梯门上看到了旁边那人规规矩矩贴在西裤接缝上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关节微微凸起,显得有力又温柔——钢琴家的手,他想,随即忍不住笑了——真要疯魔了,自己搞音乐就看谁都是音乐家。
数字蹦到25,电梯门开了,旁边的人先对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登上电梯,感觉承受了对方的好意,便打算纡尊降贵地与那人打个招呼。他抬眼一看,竟然觉得那人有点面熟,助理摸出手机,偷偷打字给他看:陶广郁!
居然是陶广郁。他当然听说过陶广郁的大名——17岁获得肖邦演奏奖的少年天才、不足而立但已蜚声国际的钢琴演奏家。他脑筋转了转,感觉可以合照发微博,便自信地伸出手去,笑出了一口白牙:“陶先生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陶广郁有点疑惑地看向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您好,您好。”
搞古典音乐的,对流行歌坛不熟悉,一时认不出他来也是正常。他摸出一张名牌递过去,陶广郁双手接下:“吕先生,您好。”
——但是看到他的名字还没有反应,就有些古怪了。
到达大厅,电梯门开了,陶广郁把名片放进口袋里,对他点头示意后先跨出门去,门外几个人叽叽喳喳围过来:“广郁,快走吧,王先生已经在等了……”在看到他从同一部电梯中走出后,表情有几分钟的凝滞。
这才是正常情况,他想,于是一时冲动,走上前去:“陶先生,能赏光与我合张影吗?”
陶广郁转过身来,笑容得体:“不好意思啊吕先生,我赶时间。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见面。”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孩一边观察吕作岷的脸色,一边火急火燎地戳他,最后干脆开始扯他的衣袖,然而陶广郁完全没受到干扰,风度翩翩、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顶着一脸尴尬的微笑拍完了广告,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终于使自己相信古典乐坛与流行歌坛风马牛不相及,双方人员老死不相往来,第二天醒来,决心将此往事全盘揭过——就看到了网上流出的照片:“吕作岷被嫌弃?求合照惨遭钢琴家拒绝”。
如果不是陶广郁连他都认不出来,他真要疑心是这人借他炒作。
说到这里,吕作岷开怀大笑,我只好小心陪笑,借机问道:“陶先生真的没有认出您吗?”
他笑着摇头:“他从来不听流行音乐的。连理查德·克莱德曼,广郁都还嫌低级,怎么愿意听我那些东西。”
“一一年你们不是在春晚上合作表演了《金蛇狂舞》?”我顺口报出刚从网上发现的旧闻,庆幸自己的瞬间记忆力还算过关。
“对,我们第二次见面嘛,”他戳戳那张照片,“我当时问他,现在陶先生愿意和我合照了吗?他都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不过还是和我拍了照!哈哈哈哈……”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张照片,有些眷恋似的在陶广郁身上停留了许久。
除夕当晚表演结束,陶广郁请吕作岷吃饭以示赔罪,吕作岷趁机给他听了自己的歌。
正值新年,又是半夜,连卖麻辣烫的小贩都不肯出摊,两个人呵着手跺着脚走了又走,终于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走进一家冷冷清清的麦当劳。陶广郁头上扣着耳机,手里捏着一根薯条,无意识地和着节拍在桌上敲敲打打。
耳机隔音很好,吕作岷完全听不到乐声,只得以手支颐,专注地盯着陶广郁的脸,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看出些褒贬来,然而却越看越心虚,只觉自己的歌浮躁又做作,怎么能指望这对被肖邦与李斯特娇惯出的耳朵赞赏自己张狂的吼叫——于是低下头去,假装认真地一粒粒挑出沙拉中的玉米粒,以防自己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不屑。
陶广郁摘下耳机,轻轻放在桌上:“挺好的。”
吕作岷笑了笑,拿叉子戳着鸡块,没有说话。
“真的挺好的,”陶广郁向前倾身,认真地看着他,“《雪初融》,是吧?我从前很少听这种歌,对这种风格不太了解,但是我可以听出来词曲是很用心的,副歌头几句旋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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