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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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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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与现在,如此颠倒错乱。
  然而,一个人怎么可能存在两次人生,真是荒唐……君承欢越想越疑,竟不怒反笑了:“有趣丫头。”他将自身也罩入内力加护之中,刚定好心神,就见绯红玉璧失血般褪去色泽,其上隐现出一段形状复杂难辨的金色文字,几度流转,最后如金锁链般盘踞在壁面之上,将玉璧逐寸绞得粉碎。
  玉璧连同十二君像轰然天塌,惨呼迭起,坑中死伤无数,就算是不动如山的青和身处此境也不免气血激荡,扶着残垣朝天嘶声喝道:“你——贺楼蓝!”
  不错,她是贺楼蓝,生于此间,今时今日,或许是带他们来找宝藏,也有可能是带所有人陪葬。
  地面连层断裂,漫天烟尘冲起十来丈高,深坑中轰然回响,恰如山之巨人砸地而倒。诸佛塔开,整整往下塌陷了一层,过了很久、很久才平息下来,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孤道

  颓壁上铺洒的沙砾白亮刺眼,墙色剥落、千佛横卧,死去的人被掩在厚厚石板之下已无声息,一切寂静得好像有千年般亘古漫长。
  出人意料的是,此时同时却有一队铜色人马,正浩浩荡荡地朝着此地逼近。
  这是一支严整的军队:粗略望去长不见尾的铜肩铁甲咔咔作响,由远及近,灿若金蛇。金蛇足有七八百或许上千人组成,整齐划一的步调既稳且疾,无数健驼壮马并列其中也丝毫不乱,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精兵悍将才能顶着如此炽烈的骄阳肃然行进。
  日近正午,沙漠腹地闷如熔炉,连最细小的一丝热风都不会有,军队的旗帜玄底收敛,看不出上面究竟是什么图案,只在偶尔掀起的边角处翻出一抹明黄龙尾,含威如塑。
  行在队伍最前端的分别是一白一红两袭身影,其中红衣的年轻少女,骑了匹挂缨骆驼,全身火色衣衫竟比满队金甲还刺目几分。她扭头朝身旁马背上的英气男子绽了个笑,笑容多少有些讨巧:“邺哥哥,距离蓝州已不远了,咱们是不是该停下来歇一歇?”
  未等对方答话,两人身后一名老将模样的人已出声冷喝:“放肆,岂容你一个小小丫头直呼殿下名讳?司天台果然没规没矩的!”
  红衣少女回头做了个鬼脸,道:“才不是司天台的人,阿雏只听命大人,大人说要带你们来,我才好心给你们领路的。大人只将线索留给了我,惹恼了我对你们没好处。”
  “你!这……”老将气噎,见她脸上笑意盈盈,说的话却颇具警告意味,不由地怒火中烧,奈何跟个小姑娘置气实在有损颜面,只好转而对着前头凛然直言:“殿下,依臣所见,小小孩童实难轻信,不如先容老臣我去探个路,这前端若是有什么陷阱……”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小丫头虽没过使坏,但她年纪轻轻行事古怪,又是神神叨叨的司天台的人,司天监贺青的为人怎样他是不知,可作为一名武将,他笃信唯有手中刀剑方能保江山,那群舌烂莲花的观星术士之言,实在不可尽信。
  此番朝堂多王共事,鼎足而立,“炎景”之争愈演愈烈,前月更逢紫微星现,满朝文武百官都等着监星说辞,谁知司天台上早已人去楼空,追查之下原来贺青带领了其下百来人早已借祈福为由大摇大摆出城西去,委实叫人大吃一惊。
  天子当即指派端亲王率近千精兵出师追随,众人看来,贺青能窥天命人人信服,他此举必有深意,天子一不挑太子二不挑其他任何人,偏偏挑了“天命启清”的端王前去,且不论“得‘炎景’者,得天下”的传言是否属实,单这份偏袒就含义颇深。
  袁博义越想越忧,自己一把老骨头也就罢了,亲王不赀之躯,若有个什么闪失,他袁博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当下驱马近前,又劝:“殿下,出师蓝州兹事体大,这小姑娘半途冒出,来路可谓蹊跷,还是探清虚实为好。”
  诚然,一番话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白衣男子转过脸来:他银领墨发,面皎如玉,虽平和在笑,却是丝毫不容亲近的淡肃神色。
  “袁老将军尽可放心,贺大人与本王是旧识,他的人能信得过。”又道:“‘炎景’隐秘难测,错失此次良机你我都没有把握再寻线索,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快行进,天黑前我们要赶到蓝州。”
  袁博义明显一愣,眼前这位六殿下呆久了王城,身上自然是该多些显贵气度的,但为何那双眉眼间的孤高疏离却让人感觉十分陌生。
  他当下不敢置喙,传令去了,鱼雏娇笑半声也就不再多话,施施然地继续领路。
  没过多久,后面蹄声嘚嘚,狂奔而来一袭枣色声影,气急败坏地拦在端王面前,张口就道:“老子正停下来找个地头撒尿,你怎么越走越快!”
  说话的人一双桃花眼看似轻佻实则正色,正乃薛少将军是也。
  薛翔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自从他被调京中就一直深陷“炎景”之乱,烦不胜烦,时间长了恨不得做点什么错事好被发配回去戍边。这次终于逮到个离开长安的机会,急忙主动请缨来给端王保驾护航,一方面算帮好友的忙了却此事,另一方面是想着顺路到了边城就赖着不回京了。
  可万万没想到一路会赶得火烧火燎如此艰辛,他负责在后面队伍里调度了几天,憋出了满嘴的泡。薛翔翎看着略有疲色的端王,忍不住道:“一路心神不宁的,难道不是为了早点寻到那丫头?”
  端王皱了皱眉,沉然不语。
  “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就算找到蓝州城,她在不在那里也是个未知。路这么难走,咱们若不是有人带路,早也就死了十遍八遍了……你就没想过,她或许死在半路上了?”
  鱼雏在旁恨恨叫出来:“胡说!姐姐绝对在蓝州等着咱们,大人会找到她,她一定活着。”
  “去,小娃子凑什么热闹。”薛翔翎没好气地挥挥手,这女娃跟笑笑有些相像,举手投足间却古怪,他看着总觉得不自在。
  他对端王道:“皇帝派咱们来这里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管,可你既然来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个最坏打算总是没错的。”
  薛翔翎脑中很想提“可别忘了自己府里头候着的那一位”,但话到嘴边终究没说,转而不经意将目光投向身后,齐刷刷的将士中夹杂了两个戴防沙斗篷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便不由地拧眉暗忖,“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消停的主。”
  端王直了直身子,整个背影看起来尊贵挺拔,却在那金色日光中镀了层厚重的肃穆,耀如王座、重如华盖,让薛翔翎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此人已独自走向了高处,再也无法拍肩企及,而是俯首称臣,死而后已。
  他不由想起从京出发的前一夜,袁博义老将军前来拜会时说的话,当时竹座之上他也在场,自然将那番慷慨陈词听得清清楚楚。
  袁博义审时度势,诉明利害:“老臣戎马半生,对朝廷是鞠躬尽瘁,断不会相信什么‘炎景’之力颠倒苍生的说法!但如今众人为‘炎景’所惑,弄得朝野动荡分崩离析,实在是荒唐!若传言非虚,‘炎景’真是指一个女人,依老臣看,妖言不可不破,‘炎景’不得不杀!”
  面对袁博义此般激愤,端王神色冷峻,道:“既然将军也认为‘炎景’不过是讹传,对方不过弱质女子,将军何必与她为难?”
  “区区一个‘炎景’,与天下相比究竟孰轻孰重,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端王豁然站起,他长身而立,挺拔之中突生霸气,“那么敢问将军,究竟天下为何?”他面上是一种意味不明的冷色,继而道:“所谓天下,是万里神州大地,还是黎明苍生?我若拿这天下做赌,只为换一人平安快乐,又如何?”
  袁博义大吃一惊,顿然了悟:灼灼紫气,行于东方,为一人而贪天下,未尝不是种缘由。
  任何人都会有执意的追求,会放不下、舍不了,因此换做其他人皆可以放肆痴狂,然而……倘若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贪恋了不该贪恋的东西,就是世人的大不幸。
  袁博义突然跪下,沉声道:“如若殿下真要作此打算,老臣……无话可说。唯独一点,怕是殿下心中自清……”他的头沉沉叩在地上,发出了沉闷一声响——
  “为君者,孤家寡人。”
  这句话,李邺不会不明白,他本是那样随性舒逸的人,这句话将是多么沉重的煎熬他心里一清二楚,可如今,他受着。
  他本不是想要天下的人。
  薛翔翎呆呆凝那背影,此时此刻抑了一股无端的寂寥,忽然就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其实不管李邺打算做什么,他这个当兄弟的两肋插刀就是了。
  几人再也无话,整支军队就这样马不停蹄赶到了蓝州城中。
  ******
  此时的蓝州寂静如死,壮实的男人都被拉去开凿岩壁了,剩下妇孺缩在屋内连灯都不敢点,紧闭了门窗生怕外头那些冰冷如死人的黑衣侍卫会闯进屋来。
  星子晦暗,黑衣侍卫们一动不动守在夜色中似已石化,笼进面罩的整张脸只露一双双刀刻般的眼,瞳火如狼警惕着周遭。
  未多时,四面八方突然响起短促金号声,隆隆铁蹄如同锐利长剑挑开死寂,村户内燃起了一片红光,万籁无声的冷城顷刻间变得嘈杂混乱。
  初时还有惊惧暴喝与兵刃交接声夹杂在一处,没过多久场面就呈现一面倒的趋势,对抗很快结束,青和留下的黑衣侍卫固然勇猛,但毕竟人数不多,面对强大的精兵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
  袁博义擒得二三十名黑衣侍卫,正打算仔细审问,谁知这些人几乎同时歪头断气,竟是咬碎盘牙自了尽,气得他拄刀怒骂:“这个贺青果然不是善茬,养的都是死士!”个把时辰之后,局面已被端王的人马全盘掌控,众人料理完后事,渐渐的,所有声音都偃旗息鼓,矮房内婴儿哭声渐止,房门被打开,里面的人惊魂甫定这才探出头来。
  看到这么多装备齐全的精兵包围了村子,村民们心有余悸地挤成一圈不敢出声,推推搡搡间一个年轻姑娘绊了个趔趄扑倒出来,唰地就有一排长矛指住了她的头,她惊叫半声,吓得呆了。
  “放下。”端王不冷不热阻了一声,这些人都是无辜平民而已,跟青和没有关联。长矛齐齐地收起,他走到那姑娘面前,伸手将她搀了起来,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遍,并没有要找的身影。
  薛翔翎反手背着阔刀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说:“我已经差人翻了一遍,姓贺的跟那丫头果然都不在这里。别是某些人耍我们的?”
  端王皱眉,问:“可有寻到他们来过的踪迹?”
  “我问了几个人,听不懂他们讲的话。”薛翔翎左顾右盼,视线反复转回后面戴斗篷的两人身上,想了想又道:“这都隔几日了,就算来过,也可能已经走了。”说着打了个不耐烦的哈欠,颇觉得摊上个破差事。
  被扶起的姑娘站在一旁听两人对话,整个人还没完全缓和过来。她从未见过这样装束华贵、容貌俊逸的男子,尤其是面前白衣金袖的这一位,只是看他一眼,整个人就要禁不住瑟缩颤抖。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仰望此人时心如擂鼓,一方面是被那尊贵气度所迫,另一方面却是惊于他眼中某股掩盖不住的执意——那种迫切的、压抑的强烈情感,从周身散发出来,简直有些慑人。
  姑娘垂下眼帘手足无措,见他将身后一名女孩领了过来,指着那身火红色的衣裳并量高比划,张口说话,他目沉如水,声音平和好听,这才令她放松下来,脸颊微绯。
  她明白过来了,他在找人:找一个穿红衣裳的女子,正巧,几天前她见过这样的人——其实在场很多人都见过,因为太显眼了……那女的带着村里的男人们一起去了“神仙坑”,之后就再也没见任何人回来。她跟那帮黑衣侍卫的头领是一伙的,连他们的都护都敢欺骗。
  肯定是因为做下许多了不得的坏事,才引得这么多士兵兴师动众地捉拿她。如此推想,那姑娘面露忿忿之色,麻溜地冲“神仙坑”指点,端王眼色微动,示意她带路,分出一队人马立即朝那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孤道

  路不是很远,姑娘不肯上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颇费了些辰光才将先头部队带到废坑边。
  原先鬼斧神工的众神国度已经坍碎,陷入深地,丝毫看不出辉煌面貌,说它是个废坑一点也不为过,但众人还是被它的巨大庞杂惊住了:断石高低错落多如累卵,在高处看都十分惊人,下到坑里,哪里还有落脚的平地?
  若当时真有人在这下面,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
  她不会轻易就死,却同样会痛、会受伤、会流血……说到底,不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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