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萧庭钰惊讶地抬起眼望一望她,喜悦道:“没想到薛小姐会这样想。令尊一定是极有知识的人。”薛樱宁不语,只转身走到西窗那边,轻道:“又将斜阳了。”
  萧庭钰也不再说话,看那残阳如血,映得塔内一片金红。
  薛樱宁正自出神,忽听萧庭钰叫了声:“薛樱宁。”不由回头,只听“喀”的一声,却是他早摆好了相机,趁她回头,摄下了一张相片。因忙抚着头发说:“二少做什么?怎么拍起我来?风吹得风鬟雾鬓的。”萧庭钰微笑说道:“洗出来你就知道了。是非常美的一张照片。”
  薛樱宁又看了看日头说:“有快五点了吧?我今晚还有事,我们能回去了吗?”萧庭钰摸出怀表看了看道:“已经五点半了,薛小姐很着急吗?”薛樱宁一听,蹙起眉忙说:“都这时候了?二少,我立刻就要回家去!”萧庭钰见她说得焦急,也没多问,即刻收拾了工具一起下塔来。
  方丈和萧庭珂早已走了,只有那个小沙弥坐在蒲团上无聊地搬手指,萧庭钰便叫他说:“麻烦小师傅去厢房叫萧小姐马上出寺,我们在山门等她。”然后就往外走,樱宁走得更急,倒把他落在后头。 
  走到山门那里,倒见萧庭珂先在汽车旁等着了,一见他们便急急问:“怎么了?谁摔着了吗?”萧庭钰先打开车门发动车,大家坐好,车已走动了,薛樱宁才抱歉道:“对不住,让你们这么赶,我今儿真有急事的。”萧庭珂便道:“你会有什么急事,无非是怕赶不上听戏罢了。”薛樱宁不语,萧庭珂又道:“哦,这么十万火急,真就为了听那南边人的戏啊?那个昆曲,咿咿呀呀的,听得我着急冒火,亏得你耐烦。”薛樱宁怔怔看着窗外,眉尖深蹙起来,萧庭钰在后视镜里看到,只加大了马力。
  不一时到了城门,却见人头乌泱乌泱的,挑担的,抱孩子的,推着一板车行李的,正慢慢往城门里过,一个军官站在一边,监督几个戎装士兵逐一检查。萧庭珂已眯了一觉,这时睁眼打了个哈欠道:“遇上封锁了,谁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我看我可以再打一觉了。”薛樱宁一听,立刻说:“那我自己下车走好了,你们随后回吧。”说着就要开车门,萧庭珂忙得拦住,萧庭钰先道:“我知道薛小姐着急,但现在外面都是乱民,实在不安全,何况排队进去,也得好些时候。不如我先去打听一下。”说着便靠边停了车,挤过去找那个军官交涉。
  薛樱宁趴在玻璃上巴巴看着,只见他一路喊着借过,被人推来搡去,好容易挨到了那军官跟前,那军官先是不理,接着忽然肃立敬了个军礼,然后护送着他走过来。樱宁立刻下车,看他们怎么说。
  那军官到跟前打量了樱宁一眼道:“二少爷还是绕过去从南门进城得好,从这儿进门倒容易,就是北城里头也在戒严,车不好走。”萧庭钰听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军官道:“不瞒您说,说是第三方斡旋团中一个美国公使被刺杀了,恐怕是东洋人干的,三少下令封了北城呢。”樱宁一听便急道:“他回来了?那现在人呢?”说得二人俱是一愣,还是那军官先反应过来,似别有意味地一笑道:“那在下就不知道了。总之二公子和小姐要急着进城的话,就得绕一绕了。”说完,行了个军礼转身去了。
  这里樱宁不由有些心跳,想他居然已经回来了,但现有公事,恐怕未必得空找自己,不必着急了。但转念一想,刺杀的事情他也在现场,又会不会被连累?如此面色阴晴不定。萧庭钰看着,默默开了车往南城门去。萧庭珂还在那东问西问。
  北邺城很不小,待到了南城,差点赶上关门宵禁。萧庭珂靠着薛樱宁呼呼睡着了,外头已是夜黑如墨,街灯一盏一盏急速过去。萧庭钰问道:“密斯薛去哪里?”薛樱宁因心中有事,也就没有客气:“那就麻烦二少先送我到施家花园罢。”
  又过了半个多钟点,施家花园远远到了,却看见一路站着卫戍,又停着五六辆军车。萧庭钰却认得那是老三的人,便刹了车轻道:“那我就不送了。”薛樱宁也看到外头的景况,此时也顾不得避讳,感激地点点头,把萧庭珂轻轻放倒在皮座椅上,迅速开了门往家跑去。萧庭钰看着那纤柔的背影和急急飘起的裙角发梢,蝴蝶一般迅速翩跹消失在黑暗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满地又闻莺

  薛樱宁一路跑到院子门口,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却是顾丛桢。胡乱点一点头又往里走,只见萧庭钧立在窗口,不由轻叫声“三少”。
  萧庭钧一看见她,倒像是神情一松。待樱宁进到屋内,方略带焦躁道:“上哪儿去了?不知道外头有多乱?”薛樱宁一看钟,已经快九点了,垂了头嚅喏道:“对不住,车给阻在北门了,我也没料到,而且我想着,你今天未必有空来……”萧庭钧打断她道:“你出城了?”
  樱宁抬头看着他:“嗯。”刚想问问他几时回的北邺,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有无受伤,萧庭钧却立刻又问:“跟谁?”薛樱宁只得答:“和萧二少爷,还有庭珂,去看唐代木塔来着,”一边说,只见萧庭钧面色更不好看,想自己挂牵几天,刚才又一路火急火燎,这时却被一句一句逼着,不由脸红了,也生气道:“我又不是三少关的犯人,怎么出个城的自由都没有吗?”不料萧庭钧冷笑道:“你要当犯人倒也容易。”薛樱宁脱口便说:“那可不,谁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话一出口,只见萧庭钧竟气得嘴唇紧紧抿起来,肩膀绷着,忽往前迈了一步,她本能地往后一退,正跌在沙发上,却见他紧握双拳,陡然调开大步转身走掉了。
  原来萧庭钧一从石松回来,顾不得疲惫即刻便接待美国公使,百般斡旋,好容易达成几项久悬而未决的约定,忽然一枚子弹擦着他的鬓发直直射进对面公使的眉心。公使当场身亡,而就在那一刻,他也是命悬一线。满心恼怒还要冷静布置封锁,并处理一大堆后续事宜。安全起见这时他人不该离开清台,却不顾劝神使鬼差地来了这里。来便来了罢,却跟个小女子真置起气来,更是无稽。
  萧庭钧坐在车上抬手揉捏疲惫的眉心,顾丛桢回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这里薛樱宁只听得院门“砰轰”一响,她肩膀一震,呆呆坐着,那门还兀自吱呀,吱呀,心内不由悔上来:父亲的事原与三少无关,且他刚从烽火连天的地方回来,又赶上行刺,处理完毕即刻就赶来看自己,足见有心,我委实不该如此顶撞。才他站在那里大开着窗户等,此刻樱宁方觉得冷风刺骨,这事竟是剪不断,理还乱,莫名又一阵凄凉。
  兰嫂悄悄从下房出来,见她一动不动,脸上竟有泪痕,候了半晌方在门口轻轻叫了声“小姐”,樱宁这才醒过来,忙背过身用绢子拭拭眼往卧室去。
  颓然卸妆洗漱了,懒懒上床去,累了一天,却睡不着,心里只是胡思乱想。
  薛樱宁这一夜辗转,通不曾睡着,早晨还得去上课。捱到下午放学,她垂头缓缓往校门口走,却听滴滴一声鸣笛,却是萧庭珂正把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外,挥着手喊:“薛大美人,这里这里!”
  原来萧家的汽车本就触目,萧庭珂再这么一喊,越惹得行人观瞻,薛樱宁忙跑过去说:“你怎么还没回家?”萧庭珂扬扬手里的票子道:“有人将功赎过,请我们听戏,你快跟我上车,还要吃晚饭呢。”薛樱宁忙摆手道:“我不去了,昨儿玩累了。”萧庭珂“咦”了一声道:“你昨晚回去最多不过九点,还没睡好?”说着眼光往里一溜,嘻嘻笑道:“难道今晚三哥又要‘探病',所以你舍不得出来不成?”薛樱宁顺着她的眼光一看,正是那位程小姐也在里头,不由叹了口气说:“叫我说什么好呢?那就走吧。”
  一上车,前头司机位上的萧庭钰就说:“人齐了,我作东请三位小姐吃‘巴黎玫瑰'吧。”萧庭珂一听就鼓掌道:“这个好,二哥够有诚意。钱包带足了没有呀?”程琬之却道:“二哥换一个罢,法国菜吃得有些腻了。”萧庭珂就冷笑说:“姐姐不是去得美国吗?怎么又厌烦法国菜了。”程琬之把头一昂:“美国夏天有什么趣?十七岁后我每个暑假都是在巴黎度过的。等你出去上了大学就知道了,‘If you are lucky enough to have lived in Paris as a young man; then wherever you go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it stays with you; for Paris is a moveable feast'(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住过巴黎,它会一生跟着你,犹如一场可带走的盛宴),绝不会再想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吃什么法国菜。”
  萧庭珂鼓起嘴巴就要反驳,薛樱宁忙笑打圆场道:“今晚听昆曲,却吃法国菜,似乎的确不大相宜。庭珂我们改天去也好呀。”萧庭钰想了想道:“有了,这却是个好地方,密斯薛一定喜欢的。”萧庭珂一听忙问:“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萧庭钰故意卖个关子说:“这个地方么,保准你们女孩子都没去过的,不过菜却极好,带你们见识见识也不错。”一席话说得萧庭珂更加心痒难耐,连程琬之都说:“二哥说得这样神秘,我倒要去看看!”
  不一时到了,大家下车一看,原来是“南玥”。因正是吃饭的时候,立刻有一位纤秾合度杏眼桃腮的女子迎了出来笑道:“公子快请里面宽坐。”说罢方看见萧庭钰后面还跟了三位妙龄小姐,不由一愣,还是继续笑道:“请随我来。”说着,便领大家进门穿过花园,往小楼里走。
  薛樱宁望着那玉露宫粉梅,已经盛极而衰,风一吹,飞了廊子里一地的花瓣,真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想和三少初次见面,便是在这里,不由有些沉默。
  萧庭珂早跟着女侍赶在前面,萧庭钰陪程琬之随后并排走着,回头见薛樱宁默默跟在后头,便停下微笑等她道:“密斯薛在想什么?我听小妹说你也是南边来的,呆会就烦你和密斯程带我们好好品鉴一下。”说着上楼入一雅间,大家还未坐定,便有齐整整四根水葱儿一般的南方女子走将进来,娉娉婷婷,奉上茶盏。
  程琬之拿眼一瞄,半笑不笑道:“怨不得二哥说‘保准你们女孩子没去过',原来是专给臭男子消受的地方。二哥竟也精于此道了。”萧庭钰缓缓放下雨过天青色的越窑茶盏,微笑道:“美的人物,美的风景,都是好的,原没什么分别。消受它们,也就不必分什么男女了。”又对那四个女孩儿说:“我吃饭不惯要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不必这么站着。”那四人听了,互相对视,只得款款福了一福,便鱼贯出去。
  程琬之又笑道:“既这么说,二哥又何必叫她们下去,岂非欲盖弥彰了。”萧庭钰道:“那倒不是,实是在美国凡事都自己动手习惯了,改掉了在家时的坏脾气。”萧庭珂觉得她实在讨厌,便说:“看表姐就知道,南方女子的性格,并不都是柔顺贤淑,善解人意的了。”程琬之将眉一挑,不屑道:“那种旧式女子的品德,现在还要拿出来说吗?我从小有一半时间倒在国外,并不知分什么南方人北方人。”萧庭珂立刻说:“那不就是假洋鬼子了?”正说着,凉菜上来了,程琬之便边吃菜边问萧庭钰些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博士的事,不再理萧庭珂。
  薛樱宁留神看着,并不见那日妆扮艳丽的那个女子。因心里有事不大安宁,浅浅尝了些,就随大家往北国大戏园来。
  这戏园里头常年给萧家留有包厢,他们进去便坐了,茶房忙得摆上果碟,又奉顶尖的茶来。戏还没开始,大幕前摆着一雕镂精致的乌木架子,上头的红底洒金纸上浓墨大字书着《牡丹亭》。薛樱宁靠阑干坐下,听那笙箫筝笛齐奏,是场前清耳的曲子,清音丽调,迂回婉转,就如回了江南一般,不由有些鼻酸。
  萧庭珂干坐了一会,便去后台瞧热闹,戏园的人因见是萧家小姐,不但不敢拦,反而派人跟着讲解讲解。无奈萧庭珂并不感兴趣,摸摸戏服上绣的金线,又触触冠子上的水钻,又瞧瞧缤纷苏绣花幡,又看一时戏子往额头上贴片子,猛一抬头恰逢着刚扮好的苏玉绮走将进来,只觉屋里一亮,惊为天人,忙回了包厢对薛樱宁击掌道:“你快跟我看看去,我刚遇见那什么皇后苏玉绮了,哎呦,真好看,那简直,”想了一想,似乎无法形容,“那简直和你不差什么!”听得薛樱宁扑哧一笑道:“那还了得,那还能登台吗,还不给人打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