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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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灯-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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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后那小宫女也不过是一月多前才来的,因着她有孕,口味变得刁钻,早先这宫女做了一种酸糕很是合她的胃口,又见这宫女做事麻利干净,便留在了身边。
  却是那宫女先惊觉了不对,“娘娘……地毯,地毯上怎会有血?”
  百里绫一听,眉头皱得紧紧的瞪了她一眼,只觉得此话晦气,又见她满脸惊色,这才顺着她指得地方望去,竟是自己先前坐的地方。
  那宫女大着胆子撩起了百里绫的裙摆,却只见水色的裤子上竟是斑斑血迹。
  百里绫当即愣在原地,疼痛比血来得晚一些,疼痛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又很快夺走了她的意识。
  她慢慢软倒在地,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往发间留去,她心中不停的念叨着她的孩子,可是腹痛却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最后的意识,便是身旁那小宫女的惊叫。
  “快来人哪,传太医……”
  

  ☆、铃铛

  明玥让清晓做的事很简单。
  她让清晓给方铭带一封书信,并且是以霍至境的名义。
  不是带给她父亲明承,而是带给方铭,并且用霍至境做挡箭牌,这让清晓心中颇多猜测。
  宫中如今一派肃杀,人心惶惶,要想出宫已是件难事,不过清晓并不算这皇宫中人,倒也省去了一番麻烦,拿了明玥给了令牌,只跟甯渊说要去京城的竹林看看华清还在不在。
  其一是为着将信送到方铭府上,其二,她也存了私心,到底还是想弄清楚戚卫一事。
  因着着急,她今日倒是乘马车出的宫。
  很快便到了方府,亮出令牌之后,便有下人领她入了府,方铭此时不在,那下人让她在前厅等候片刻。
  只是未曾想到,前厅里站着一个清晓认识,却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云姨。
  两两想见,都有些不自在,倒是云姨先开了口:“清姑娘,好久不见。”她落落大方,并未问及清晓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清晓也很快便回:“好久不见。”
  清晓在脑中左想右想,也只想到了苏缠香和戚卫这两个理由,戚卫此次被牵连入狱,定是与苏缠香有关的,清晓没有提苏缠香,但提起了禾生,“禾生的身子可还好?”
  云姨一愣,敛眉淡淡道:“已大好了。”她的双手交叠在腹前,前面的手挡住了她那另一只有着六指的手,她身子笔直的站在厅中,脸上虽有细细的皱纹,但并不碍她超然的,不卑不亢的气质。
  可她的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她人站在那里,却没有神。
  两相沉默之时,方铭已经回来了。
  他最先同清晓打了招呼:“清姑娘,久等了。”随后才看了一眼厅中站着的云姨。
  清晓点了点头,将信拿出来递给了方铭,倒也不避讳一旁的云姨。
  “清姑娘,这是……”方铭接过信,眼中有着疑问。
  清晓不便多说,只道:“方大人看过便知。”
  走出方府的时候,已经过午时了,她没有留下来听云姨和方铭说了什么,只是直觉方铭不会多说什么。
  方铭此人,从不是什么有怜悯之心,多嘴的人,外人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她将来时的马车三言两语打发走后,便去了华清刚来京城时住的竹屋,她想去看看华清或者红杉在不在那里,她这些日子异常的累。
  穿过那片仍旧青翠欲滴的竹林,一抬眼,便看见了小竹屋。
  她蓦地想起那次她让红杉将甯画强行带来此处,连一个时辰都未到,莫云深便寻了过来。
  他风轻云淡却又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向她讨了解药,他怀中抱着甯画却温润如玉的问她是谁。
  他是莫云深,他一直都是。
  可她却已经不是千盏了。
  走近了竹屋,她这才闻到屋中飘出来的阵阵雪梅茶香。
  清晓心中一喜,语音微微上扬,“师父?”一边说着,一边推了门,果见华清正坐在屋中煮茶,不过屋中却未见红杉。
  华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继续着手下的动作,“可要尝尝这雪梅茶?”
  清晓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若是师父能将沉梦给徒儿一壶,徒儿定当感激不尽。”
  果然,此言一出,华清立即瞪了她一眼,“沉梦你想都不要想。”
  清晓但笑不语,只是脑中忽得记起了一件事,“师父,莫云深三番两次央我问问你他那故人你可否找着。”
  “他那故人,是谁?”
  华清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拐了话题:“你可想在宫中继续待下去?”
  看来刚刚那问题华清并不想答,清晓想了多久,便沉默了多久,“我现在……走不开。”过了好一阵,她才斟酌着开口。
  华清眼中尽是了然,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
  “红杉呢?”清晓问道。
  华清笑了,意味深长的道:“在霍府。”
  清晓这下也淡淡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只听见旁边的华清朗声道:“既然墨王爷来了,可要进来喝杯茶?”
  清晓一愣,当即透过窗户往外看,果然看见外面站着的莫云深。
  他今日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衫,长身玉立,遗世独立,身后是密密青竹,头顶是湛湛晴空。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他见着她,弯了唇。
  “华前辈客气了,在下来只是受人之托,要将一样东西交予清姑娘。”竹叶的飒飒之声反倒将他的声音更清楚的送了过来。
  清晓是着实不想与莫云深打交道,她思索着莫云深的话。受人之托?受谁的托?要给她什么?
  她蹙着眉以眼神询问华清的意见,却听得华清轻轻道:“去吧。”
  终是出了竹屋。
  “王爷是如何得知民女在此处?”清晓站在竹屋门前,并未再往前走去,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是莫云深却弯腰抱起了脚边那个小小的花盆走了过来,待他们距离还剩两三步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将那花盆递给了清晓。
  “这是辰弟让我交予姑娘的。”
  清晓一瞬便愣住了,她僵直着身子双手接过那盆尘烛花,窝在心里那些带刺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了。
  “我本欲进宫找姑娘,结果并未找到,一问才知道清姑娘出了宫。”
  她回了神,目光从那盆尘烛移到了他的身上,凌厉如刀的瞪着他。
  这一刻的她,心中的情感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她想厉声质问莫云深,为何要害甯辰,为何娶了甯画,为何恩将仇报烧了整个浥河村。
  可他现在是这般风轻云淡的站在她的面前,眉眼弯着,唇也弯着,眼神清亮,神色淡然。
  好似整个人的灵魂都是没有杂色的,干净得纤尘不染。
  她很清楚,那些质问,倘若她问出来了,他也仍然能够找到理由平静的反驳回来,也或许他会从她的话间知道当年被焚烧殆尽的浥河村竟还有她这样一个漏网之鱼,然后不遗余力的,不动声色的要杀了她。
  千般念头,瞬息而过。清晓抱紧了那盆尘烛,理智渐渐回笼。
  甯辰一事才出了几日,锦帝定不会着急下令,落人口舌,必然要等一段时日才会动手,而且还会彻查,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的查,但也要拖一些日子。于是,眼下的要紧之事,还是一目和戚卫一事。
  清晓心中当下便有了决定。
  她挑眉问道:“家师此刻就在屋中,王爷可要进去问问故人一事?”她心中自是有她的打算,他们若是说了,她就是偷听也要听上一听,她一直都甚是想知道莫云深要找的那个故人是谁。
  然而竹屋中的华清此刻却是抢先开了口,声音慢悠悠的,很是慵懒,“不许进。”
  清晓当即脸色一黑,眉头皱起,甚是不悦。
  “刚刚让进却久不进来,现在想进,晚了,哼。”
  “墨王爷的故人我还未寻到,所以也不必问了。”清晓这便知道华清这是真的不想见人了。
  莫云深站在屋外,并不生气,“无妨,既然东西送到了,在下便告辞了。”
  只是此次清晓却再次出了声。
  “墨王爷,等一等。”
  
  清晓看着眼前的屋子,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了然。
  她让莫云深等一等,就是为了问出一目的住处,出于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想去看一看。
  然而莫云深并未告诉她,而是直接带她过去。
  她看着眼前那个有些干净简洁的屋子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却又矛盾的觉得与温润有礼的一目倒也是极为合适。
  此处是京郊之处,每日光是上朝便要在来回路上花上许多时间,清晓与莫云深走过来时,便已是黄昏了。
  她面前的屋子不大,屋前有一个小院,周边简单的用篱笆围了一下,院中种着一棵树,树旁是一口井,虽是萧瑟冬日,清晓却也认出那是棵梨花树。
  清晓走了进去,尝试着推了推那门,许是他当日被方铭的人带走很是匆忙,木门并未上锁,清晓只一推门便开了,莫云深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笑着。
  房间不大,房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很大的方桌,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整整的放着,清晓伸手翻了翻,大多是些诗书与佛经,未有奇怪之处。清晓又偏头看向了房间左侧,那里有一扇屏风挡着,屏风后也不过是一张干净整洁的床铺。
  她走了出来,再次环视这件屋子,发现一目是极爱字画的,墙上挂着许多卷轴,有字有画。
  字是不少,画却只一幅,那唯一一幅,便是梨花树了。
  看样子,倒像是院中的那棵。
  屋里一切都是一目刚刚离开时的样子。清晓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她有些失望,脑中盘算着若是去问方铭,他是否会告诉她一些案子的进展。然而刚刚迈出房门,恰有一阵冷风吹过。
  清晓觉得有些冷,可是耳中却听到了一阵清脆之音。
  叮铃,叮铃,叮铃——
  她循着声音抬头,一瞬便看到房檐下一整排的铃铛都随风而动,发出干净,悦耳的声音。
  犹如佛音。
  那一瞬间,她如醍醐灌顶,眼中尽是震惊。
  她转身回房,冲到了那幅画面前再次细细的看着。
  果然,那幅画的印章之旁,有八个小字——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生死

  酉时宫门便会关上,清晓和莫云深从一目的居所出来时,再想回宫已是晚了。
  她心急如焚,却只能等到明早。
  莫云深并未问她发现了什么,他只是轻轻关上了门:“清姑娘,天色已晚,现下已经不能入宫,我送你回竹屋罢。”
  秋冬的天,向来的黑得早,也不过是片刻,天色已经暗得很模糊了,这路边是一片碧湖,湖也不大,只是这湖边的路不大好走,湖边种着许多树木,树上有乌鸦呀啊而鸣,声音略有几分凄厉,伴着清脆入耳的铃铛声,显得周围愈发寂静了。
  清晓冷笑一声,兀自往前走去:“不敢劳烦墨王爷,民女已经识得路了。”
  莫云深在她身后,声色温柔:“女子夜行,总归是危险的,”片刻之间,他便已经行至她身侧,他竟意外的牵起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清晓差点跳起来,“清姑娘,走罢。”他浅浅一笑,拉着清晓的手往前走去。
  她忽得想起在竹屋时他见着她那抿唇一笑,也想起这几月来她数次有意无意的遇见他,他身后竟从未有一次跟着下人,永远孤身一人,也甚少乘车辇。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看着他,他的眼眸是透亮的,略有暗的天色下,清晓能看到他头上那根白玉簪子发出温润的清光来,一身靛青衣衫,一支白玉簪,一个足以让人失心失魂的人。
  清晓走了好几步才缓过神来,缓过神的她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神色凌厉,“墨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此刻已经行至那片碧湖,脚下的路有些泥泞不堪,她这一下甩得力气有些大,整个人都踉跄了几步,却在堪堪跌倒之际被莫云深拉住了胳膊。
  他将她扶好,然后从自己的衣衫上快速撕下了一块布,包在自己的手上,这才握上了她的手,用了些力气,比之前握得紧,“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姑娘,如此可行?”他轻轻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拉着她往前走去。
  该挣开的,这样于礼不合。脑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再说。
  可是清晓却是愣愣的被他牵着走,脚下的路高一步低一步,也如同她此刻动荡不安的心。
  她忽然想起了童九。
  她给童九的药药性有多重她知道,童九的病有多严重她也知道,所以她清楚童九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非命,而这死于非命,却是她一心所爱之人一手策划。
  她心里当时在想些什么呢?可有后悔认识莫云深?可有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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