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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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妆的男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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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仓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从这个样子看来,大概是前四五天到一周之间。章二倒算一下,传染的时期,正好是在章二到关西出差两天的时候,时间上正好合得拢。

  章二更用心了。

  他趁机又对片仓说:

  “喂,今晚还是到我家喝一杯吧?”

  这话又被脸色忧郁的片仓拒绝了。

  “不,今天暂且不去了吧!”

  “嘿,真少见哪!”章二冷笑说,“若是过去的你,早就爽快答应了。”

  “不,实在是因这一周老家来了客人。”片仓声音怯怯地回答,“所以,暂时不能去,不早回去不行啊。”

  不用说,这病一喝洒就恶化,所以当然要拒绝。说要早点回去,大概是打算偷偷到哪个泌尿科医院去。

  章二乘片仓外出不在的时候,探査了他的文件。翻检桌子,拉开抽屉,看见里面藏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他敏捷地拿到手里打开来。

  那是抗菌素药的说明书。章二找不到其他的实物,看到片仓偷偷服用这种东西,就完全取得了证据。

  章二前天看医生去了。化验的结果是阳性,必须早日彻底治疗。

  五

  章二回到家,妻子不在,这是稀有的事。前门的钥匙,藏在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后门窗户的格棂里。章二转到后门,钥匙居然还在那里。

  看看表,已经7时。在妻子不在的时候回来,是他的一个新奇的体验。上哪儿去了呢?平日在他回来之前总在家里的妻子失策了。章二觉得妻子大概是因看医生才归迟了的。

  这恰是一个好机会。

  他在家中对妻子常放东西的一切地方都做了搜检。化妆的镜台,柜橱的抽屉,佛坛的深处,叠放厚衣物的壁橱,凡是能想到的地方,他像伺人不在时行窃的盗贼那样,都一一的搜检了。

  结果,在小小的佛坛下面,好不容易发现了目标。那是一个扁平细长的纸袋,看看商标,是治疗淋病的药。他掏掏里面,有药棉裹着的三粒白色药片。商标上写着是20锭装,缺少的部分,一定是多惠子吃掉了。他把纸袋搞好,又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就抓到了一对通奸者的证据。他的预感并未错,两方面的确证都得到了。

  约在30分钟之后,传来了多惠子那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

  章二正读着报纸,多惠子那和服的下摆映在他的眼前。

  “你回来啦,对不起,我太晚啦!”

  见她穿着外出装,章二特意和善地说:

  “到那儿去了?”

  “买东西去了,后来在市场遇见了附近的一个熟人。那个人说话罗嗦,终于回来晚了,请多原谅。”

  的确,她一只手提着买东西用的提兜。

  但,分明听出她说的是谎话。首先,为了买那点东西,用不着特意换上现在穿着的这套外出装。多惠子脸色发暗,眼神恍惚,勉强地赔着笑,这副样子反倒令人疑惑。

  “为什么脸色发青呀?”

  事实上,她的皮肤的确失去了光泽和血气。是主观印象吗?好像眼睛也在往上吊着。

  “是嘛!”

  “你,好像身上哪个地方不大好呀!”

  果然,多惠子现出了大吃一惊的样子,不由得露出来畏怯的神情,素日那可爱的眼神立刻变了。

  “不,没有什么。只是这些日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疲倦,可怎么办呢?”

  章二假装懵懂地突然哼了一声,但立刻抑止住了。还早!再让地痛苦一阵子,一直把她赶到无可逃避的地步。

  “多加保重吧!”他对妻子说。

  多惠子开始着手做晚饭,急忙离开章二,令人惑到像要逃开的样子。

  “多惠子!”他在后面叫道,“最近想把片仓请来喝一坏,好吗?”

  料到她突然听到这话,大概会感到惊异。可多惠子却在旁边的房间回答说:

  “好,那没关系,可要是稍微早一点的话……”

  还是以前那祥的回答。

  “想怎么搞?”

  “等我的疲劳稍好一点再说吧。”

  不是等疲劳稍好时再请,是想在医生治好病之后再唤来。

  片仓也是同样,病没医好就不能喝酒,他想到病好后,再等待这边的邀请。

  章二起了冲动,想把藏在沸坛下的药立时摆在多惠子面前,但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出于一时感情冲动的行为,为时还早。待再算计一番之后,必须用多惠子和片仓都最能领会的方法去干。再等一等,自己佯装不知,从旁看看他们痛苦和尴尬的样子,倒也不坏呀!

  近来,上床之后,多惠子就拿出拒绝章二的神态,总不招惹章二,而且用心地防御着章二。这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一天,章二怀着轻快的心情下了班,自己觉得病好多了。而那两个人却恐惧着缠绵时日才能治好的病,已经到了必须考虑最后方法的时侯了。章二决定今后要专心研究这种方法。

  在公司里,片仓照样是去厠所的时间很长。章二像没察觉似的观察着,冷笑着。是了,今天该发一枪了。

  “怎么了?你不是太没精神了吗?”章二带着笑脸说。

  “是吗?”

  片仓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平日你在午休的时候,不是常出外散步吗?现在呆坐椅子上真奇怪呀!”

  “因为太疲倦了。”

  章二心想这个家伙和多惠子说着同样的话哩。如果这样,也许两个人在染病以后又见过一两次面吧。

  “那是怎么回事?”章二提起了片仓珍藏药物的话头,“这期间,我看了你的抽屉!”

  片仓的表情变了。

  章二又说:“没有事先告诉你,失敬了。不是检査呀!因为XX商行送来的计划书少了一份,想想或许混到你的桌子里去了,所以擅自拉开抽屉看了……啊,片仓君!”章二特意轻声说,“你不是染上什么病了吧?喂,有那奇怪的药啊!”

  片仓真的变脸了。那是害羞的、发怒的、惊惧的复杂表情。

  “喂,说呀……你买了下贱的东西啦!那药?”

  片仓听了这话,马上急急摇头:

  “不对,不对,你误会了!这期间,我大腿上长了一个恶性的疮,怎么也治不好,真愁人哪!所以才用这种抗菌药,还没好利索呢。”

  “是吗?”

  章二没有反对。他感到这个家伙在巧言掩饰,但总是给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谈话就此结束了。

  章二还想步步穷追不舍,只差最后一把劲了。那么,怎样采取最后的办法呢?当然,早就打算把多惠子撵出去了。伹,就是撵出去,对人掩饰住自己受辱的痛苦烙印,也难消这胸中的怒火啊!

  六

  那天下班后,章二一边考虑对策一边往家里走。不论是步行还是坐车,他都为自己那达到目的的最佳方案而尽力思索着。

  回来从外面一看,家里是全黑的,两邻的电灯都亮着,唯有自己的家埋在黑暗中。妻子又到哪里去了?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又去看医生了吧?不,也许是事先约会片仓商量治病去了。可那个家伙是和自己一同下班的啊。

  平日,多惠子总是急忙回家,说明晚归的理由;冷静地赔不是。这时,她出去该是一种什么情形啊?章二边想,边转到后门去取钥匙。

  没有钥匙!

  真奇怪,用手推推狭小的后门,门自自然然地向里开了。

  真不加小心!不锁门就出去,大概是因为事情很急才慌忙出去的。他立刻走到厨房旁边脱了鞋,邻家的电灯透过玻璃窗,淡淡地照进家中。

  忽然,他的脚哧溜地滑了一下。从厨房到房间,有一条木板过道。想来,多惠子是泼洒了一地水,就这样出去了。有那么急忙出去的必要吗?不,不,作为那个女人,想必是去走最后一步棋了!

  袜底上到底是粘满什么又湿又粘的东西呀?打开厨房的电灯,瞬间映在章二眼里的,是一片血海!

  通房间的隔扇倒了,那上面吊着多惠子的和服。血从和服里面到过道,像带子一样地流曳着。

  见到红色和服边端的煞白的手,章二的眼睛眩晕了。

  杀害多惠子的附近肉铺的年轻老扳向警察自首了。

  他也用自家切菜的刀抹了脖子,是在未死之前向警察自首的。

  警察署把章二传去,让他看了肉铺老板写下的遗书。

  “……一年以前,多惠子就和我坠入情网之中了。那时我向多惠子传授烤肉等牛肉菜肴的制作方法,不知不觉间就爱上她了,她也接受了我的爱。”

  “自从结成这种关系,自己和多惠子之间,都互相对自己的家庭(对我来说是妻子,对她来说是丈夫)采取了无视其存在的态度,我专心倾注地把爱献给了多惠子。从此之后,为了对她持续那种纯粹的爱情,我和妻子断绝了肉体上的关系。多惠子也向我做了同样的誓言。这样做,女人方面当然比男人远为困难,但她说为了我保证坚守这个约束。作为我自己,想起她委身于自己以外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嫉妒不禁发狂似的涌进心头。总之,我对她的许诺很高兴,因为我相信她的爱情,也相信她的话。”

  “但是,最近我才知道那是虚伪的,我被出卖了!倒不是在哪里取得了确证,而是从自己的身体方面知道的:在一周前,我染上了那种可鄙的病。我在这一年里,和多惠子以外的女人没有任何肉体关系,知道自己患了淋病,就清楚地判出她的不贞(对我来说,多惠子的行为是不贞的)。直到现在,她是怎样在欺骗我呀!事情就暴露在把那个可鄙的病传给我了。她自己也一定是从她丈夫那里背上的包袱。”

  “我为了她,在这一年里和妻子断了关系,只把爱情捧献给她,而她却把爱情蹂躏了。我应当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再没有比多惠子的不贞更使人不能容忍的了。两三天后,我责备了多惠子,她哭着请求原谅,我不能容忍。如果我失去了她,自己就没有在世上生活的勇气了,我决心和她一起去死。”

  “但就在这件事上,我也被欺骗了。一起去死也好,把这句话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她,一旦听我严肃认真地这样说,就从我身边逃掉了。但我不能让她逃掉,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也要永远归我所有,不愿再交给那个古怪的、阴郁的男人。在世上,自己干的也许是强迫对方去死的事。但是作为我,始终相信她常说的那句美丽动听的话,相信她那乐于殉情的话。拼身一起去死,也是为了不能容许多惠子再有不贞的行为……”


《乡村医生》

  一

  松山良吉乘午后的火车,从广岛站出发了。

  艺备线,从广岛北上,迎面被中国山脉挡住,便沿着山粱,迤逦向东驶去。从广岛到备后落合,乘普通客车约有6个小时的旅程。

  良吉头一次走这条线路。已是12月中旬了,连续乘坐3个小时来到三次,才开始看到积雪。

  三次是一个盆地,四面被山包围着。过午发出的火车开到这里,已是薄暮时分了。在三次下车的乘客很多。白色盆地的对面,可以望见街市的灯火。从火车下来的黑色人群,在厚云低垂的黄昏中,急匆匆地走去。

  火车每站都停。这些站名中,也有从父亲那里听到过的,像庄原、西城、东城等站就是。车到这里,从广岛上车的乘客,几乎都下车了。车厢中除良吉以外,不过还有五六个人。

  窗外,尽是连绵不断的暗色的山。线路前方,雪渐渐厚了起来。

  这里位于中国山脉分水岭的尽南端,山多谷深是当然的。

  火车到了冈山县的新见站。良吉在途中的备后落合换乘木次线火车,可是一看换乘通知,已经和木次线中断了联络,

  晚上就得在备后落合过宿了。

  良吉的父亲猪太郎,7年前在东北的E町死去。他年轻的时候离开故乡,在各地辗转流浪,一次也没有回来过。那是因为贫穷无力回家的缘故。

  良吉经常听他父亲讲述故乡的故事。良吉是在父亲流浪前出生的,听了父亲的讲述,不知不觉间,也把那里看做是自己的故乡了。

  猪太郎的故乡,在岛根县仁多郡葛城村。在木次线,越过中国山脉的分水岭,有个八川站,从这走上3里路,山深处就是葛城村。

  良吉小时候,开始是无意中听父亲猪太郎讲述葛城村的故事的。由于无数次地反复着同一话题,在良吉的头脑里,便不由得把葛城村的形象固定化了。

  村庄的名字,也一个个地印在了良吉的心头。

  不仅如此,连父亲猪太郎亲戚的姓名,也刻在心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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