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娘子葱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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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娘子葱花郎-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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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叶面上一僵,终归是舍不得韩良受冷,开了门放他进来,那狗也摇摇尾巴,乘机溜了进来。“你怎么这样傻,大冷天的,就这么站着?”秋叶低声埋怨。
  韩良的身上还带着丝丝寒气,他脱了毡笠,嘿嘿笑了两声:“我就知道姐姐疼我。”
  “哎!说你什么好?这会子都到我屋里来了,大晚上的,让旁人瞧见了,又不知该说什么了。”秋叶很是无奈。
  “无妨,春花姐姐刚才便瞧见了,反正我早晚是你的人,任谁说去吧。”韩良摊摊手,作无所谓状。
  秋叶:……
  两人在炕沿上坐下来,小火炉烧的很旺,屋里暖洋洋的。韩良身上星星点点的细雪早已化得无影无踪,他见秋叶眉头微蹙,忙问道:“可是不舒服?”
  秋叶点点头,屋内一灯如豆,昏暗的光影中,两人彼此面对面坐着,她的手此刻被韩良宽大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抽离不开,挣扎了一下,便由他握着,那掌心的硬茧轻轻摩挲她的手,让她的心跳越发的快了起来。
  韩良见她眉头紧蹙,只道她不心里不痛快,立刻手足无措起来,却又舍不得放开她,只认真说道:“我是真心想嫁你,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姐姐,你娶我吧,我晓得你担心自己身体不好,日后这家里的活计都让我做,你若累了,我背着你,人若打你,我必定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陪到我们老了,头发白了,牙都掉光了,然后我们一同——”
  “韩良,我不想娶你,你走吧,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秋叶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胸口微微起伏着,她狠了心将手从那温厚的手掌中抽出来。
  “你到底怎样才肯娶我,我今儿既来,便没想着回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韩良腾地站起来,咬咬牙,“若是,我,我把清白给你,你总肯娶我吧。”他低了头,不敢看秋叶,慌慌张张地说道,微抖了手去解衣带。
  秋叶实在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一时间瞠目结舌,想拦着他却又无力,眼见他先脱了外衣,又脱了里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来,不由得心惊肉跳,喉间腥气翻涌,猛地咳了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
  待韩良克制了羞赧,抬眼看时,却发现秋叶已是歪在炕上,咳出几口血来。
  “。。。。。。秋叶!”韩良大呼一声,又急又恼,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第 12 章

  过了几日媒官找上门来,倒让秋叶和春花吃惊不小,居然还是之前来家的那对儿老夫妻,老妇人还煞有介事地穿了浅青色的官服,那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完全一副“别拿媒官不当官”的姿态,直让秋叶一阵心虚,心道这下好了,指不定下什么套儿呢。
  一进门,那老婆婆就拿出文牒来,开始嚷嚷:“不瞒你说,我二人平日在这十里八乡做私媒,遇上过了岁数的,就做官媒,公私两不误。才在路上碰见你们族长,说你不容易,尽量给你说门好亲呢。虽说豆腐娘子要求高着呐,可这也没法儿,这里头呢,也挑不出好的来,娘子将就将就吧。”言毕,淡淡斜了秋叶一眼。
  春花闻言,满脸堆笑,忙招呼起来:“呵呵,大人一路劳顿,先喝碗热汤解解乏。”忙碌之间也不忘剜她妹子一眼:你就作吧,那韩良日日来等你的话,哪怕昨天娶了都成,也不至于碰到这一出啊!
  秋叶讪讪的:“大人莫气,上次不过说笑罢了,原是我无心娶亲。今儿也是如此,我久病不愈,恳请大人放我一马。不为别的,我如今这身板儿,不知能活到几时呢,回头死了,岂不是耽搁别个?”
  秋叶一脸真诚,让媒官大人心头一软:“你这孩子,倒是个好心肠,可这是国法,如今也由不得你了,谁摊上你谁倒霉吧!”
  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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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河村的冬天比起其他三季来说,要安逸一些。村里人不怎么劳作,官府虽不曾摊派徭役,但村民也不大外出,倒更乐于享受夫郎孩子热炕头的温暖时刻,又或是三三两两靠在墙根边上,聚在太阳底下拉拉家常说说闲话。下了第一场冬雪之后,村里的热闹事就没断过,只因农闲时节,各乡里的婚事也就操办起来了。
  单说古河村村尾住着的老寡夫王氏,便将他的儿子东生嫁给了县城南门里的大财主柳三娘,之前竟是一点风声也没透出来。那柳三娘在整个十里八乡都是数得着的富户,在县城还有几家铺子,家里良田牛羊自不必说,三娘本人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人都说定是那王氏守寡积德烧了高香,给儿子攀了这样一门好亲,并笑言光那柳家的聘礼就足够给王氏的女儿即东生的妹子娶上好几房夫郎了。
  当然,冬日里还能在古河村传好一阵子的事情,自然是纷扰流言不断的秋叶。先头为着韩良,秋叶的脊梁骨都快被村里的女娘们戳断了,谁曾想在祠堂里闹了那样一出,竟叫族里不知该怎样下手惩治她,当大家伙都以为她和韩良娘情郎意,从此名正言顺地在一块儿了,却不料媒官横插一杠,将这事给搅黄了,可是到了真要娶亲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媒官配给秋叶的夫郎居然就是韩良!
  ……怎一个乱字了得!
  于是大家眼睁睁地看着一阵阵锣鼓喧天,秋叶一身新衣,牵着绑了红花的驴子喜气洋洋去接亲;眼睁睁地看着秋叶将韩良接回了家,后面还跟着他唯一的嫁妆——脖子里绑根红布带的大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祭拜天地宗祠三跪九叩,夫妻对拜;眼睁睁看着喜童开道,五谷撒院;眼睁睁地看着秋叶姐俩招呼大家入席吃酒,众人面面相觑,而县衙里十分有头脸的张都头和刚回村的赵先生却拉着族长带头恭贺入座……
  一时间宾客满院,众人推杯换盏,场面热闹非凡,铜锤铁蛋两个喜童挂着清鼻涕,早早领了众少年孩童去闹新郎①,秋叶热情招呼众乡邻,春花直言新娘大病未愈,替秋叶当了所有的酒,喝的满面红光,走路两腿发颤,醉的颠三倒四,错抱了赵先生放声大哭:“妹啊,你终于成亲了啊……呜呜呜……爹娘泉下有知……也明目了啊……呜呜……”秋叶费力将春花从赵先生身上撕下来,谁知她又沾着自己不放:“妹啊……咱老李家传宗接代就靠你了……呜呜……姐姐我这辈子是再指望不上了……呜呜……呜呜……”
  秋叶被春花弄得哭笑不得,原是春花前些日子生了第三个儿子,取名“阿招”,此时正由刘氏看护着②。春花心里很是失落,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道,没有女嗣是很伤脸面的事情,会让她觉得矮人一大截,因而和刘氏的关系也逐日剑拔弩张,好在阿妹秋叶终于成亲,给了她极大的安慰,此时醉酒,倒也有些个宣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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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终人散尽,冷月上中天。秋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推开房门时,韩良早已迎了上来,乡下人娶亲,没有富贵人家那么多讲究,并不要求新郎红巾覆头,彩扇遮面③,是以韩良只着红装,表现随意,加之秋叶体弱,他担心不已,不知在房内走了多少来回,此刻看见妻主进门,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到肚子里。
  “累么?”韩良忙扶了秋叶坐火炕边上,弯腰帮她脱鞋子,谁知她刚坐下又瞬间站起来,像是被什么硌着了似的,仔细看时,竟是红枣和花生满满铺了一炕。
  秋叶忍不住笑道:“这活谁做的?真踏实!还让不让人睡了?”
  “是闹新夫的那几个,”韩良给秋叶腾出个地儿来,又扶她坐下,端了热水正要服侍她,却被秋叶拦住了:“不忙,我拿了些吃的,你饿了半天了,先垫垫肚子。”言毕将偷偷藏起来的糕点递给韩良。
  “我不饿,”红烛掩映下的新郎煞是好看,却没停下手里的活,那眉梢眼角写满了情意,“妻主待我真好。”
  “油嘴滑舌!”秋叶笑:“既娶了你,自然要对你好!”,然而下一瞬,眼里却有了担忧:“你不后悔么?只怕我也是有命娶,没——”
  “瞎说什么!你明明好好的,我以后都会好好护你,疼你,再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我们定会长长久久!”韩良及时打断了秋叶的话,忙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你这人可真是,那时想抱抱你,你不情不愿的,现在自个倒贴上来了。”秋叶佯怒,推了他一把,上炕歇息。
  “哎,早知如此,我便不……其实……那时你那样,我心里是欢喜的。”韩良收拾收拾,便也盘了腿坐在她身边,拉拉她的袖子,伏低示好。
  屋里静静的,两人皆是百感交集,原本官媒配给秋叶的不过是十八里铺牢城营里那些嫁不出去的配军,韩良铁了心想嫁她,便去县衙找了张都头一通打点,才将名字换成了他的,个中困难曲折不为人知,只说当时秋叶看着手里的婚书时,那下巴老半天都没合上。
  “折腾半天,最后还是你嫁给我了,你上辈子一定欠了我很多钱,这辈子巴巴儿地来还债。”半晌,秋叶冒出了这么一句。
  “也许就是我这辈子欠你的也说不定,”韩良边说边轻轻抚着秋叶额角的疤痕,微微一叹,柔声道:“那时一定很疼吧。”
  “都是过去的事了。”秋叶垂了眼眸,不以为然。
  “那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行么?”韩良搂住秋叶,轻声问道。
  “……我是该和你说说我从前的事,受了伤倒忘了一些,如今好了又慢慢想起来了”,秋叶斜靠在韩良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韩良的衣带:“小时候家里闹饥荒,那时为着一家老小能活命,我就自己做主将自己卖了,给崔静大人家里做奴婢,后来大人抬举我,我便在她跟前服侍,倒也学得一些字词诗文。先是在秦州,后来又跟大人调去京都,还有其他地方,那时候真是开了眼界,长了不少见识呢……”
  ……
  “崔大人是个好官,肯为民请命,办案公正如山,就是……结仇太多,这些年光身边的虞候护卫都死了好几个,连带我们这些做女使的,也跑脱不了。我向来尊她敬她……有一回旁人下毒给她,她都没察觉,情急之下我就替她喝了……”
  秋叶娓娓道来,韩良听到此处,却下意识地搂紧了妻主,只觉得她过去活得惊心动魄,相当不易。
  “后来毒解了,她念我忠义,要厚赏我,抬举我,只我活过来才觉得命比什么都重要,想娘,想爹,想姐姐,于是便求了她放我归乡……崔大人是个好官,我本来都离开了的,不巧又听到有人合谋要杀她,于心不忍又折回去报信……最后倒替她挨了几刀……”
  秋叶说得很是平静淡然,仿佛那些刀光血影是别人曾经历过的一般,只在言语间充满了对崔大人的敬重。
  “崔静……这名字倒像是在哪里听过。”韩良拥着秋叶,喃喃自语。
  “她这本名在市井坊间倒不常传的,崔大人出身秦州大族,是昌元十六年的进士,在崔氏同辈里排行第九,人都称她崔九,‘铁面崔九娘’的名头那是很响的,咱这地方也没有不知道的,你没有听过才怪。”秋叶不以为然道。
  “她若真是崔九,那我从前应该是见过她的。”韩良晃有所悟。
  “你认识她?”秋叶有些惊讶,或许……韩良其实没她想的那样简单。
  

  ☆、第 13 章

  对于一个乡野村夫来说,认识崔九是根本不可能的,可韩良说他从前见过,倒让秋叶百思不得其解,故此刻正扯了韩良的衣领,拔高了声音,义正言辞道:“你如何识得她,速速与我道来!”
  韩良绷着笑意,无奈道,“说来话长,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几面之缘而已,早就不记得什么样了……”遂将自己的过往慢慢妻主听……
  不曾想韩良竟是京都大家出身,也曾是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小郎君。母亲顾清当时在户部供职,家中三个姐姐,他是母亲年近四十才得的,故而他最小也最得疼爱。顾氏累世簪缨,长姐与二姐皆是文官,都在外任上历练,唯独三姐考了武举,也最与他亲厚。当年秦州府一带天灾不断,民不聊生,朝廷派他母亲协助吴王开仓赈灾,这活吃力不讨好,后又与当地官员政见不合,导致秦州发生□□,佃户聚众万余人,揭竿四起,以常小莲、张笑为首,攻进抚林县,杀了县令,占青琅山,自立为王,后攻下青榆、芒原两县,直逼秦州,终是酿成祸乱,令朝廷损兵伤财,不计其数。
  后来御史上书弹劾,先帝大怒,削了吴王的爵位,又将相干人等判了个满门抄斩,京都街市口一时血流成河,而顾家也就此败落。家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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