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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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颜辞-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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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掸一掸袖子站起身,优雅自如,却是准备送客了:“这么晚你一人赶回去不会出事?”
  南若弦好奇心也并不重,他顺着他的话亦是站起身,下意识抚了抚腰间的鎏金软剑淡笑道:“能伤害我的估摸着是不屑亲自出动来刺杀我的。”走到门边他又回身叮嘱:“我这就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方丈他们,盟主一事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你自己在这边可要准备准备。”
  待他的洗得发白的蓝色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外,百里锦这才关上房门回到屋内,静静站在桌前看了画颜许久。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封华明。若是以后得知真相,怕是会比死去还要痛苦。要她承受那样的风险,他担当不起。
  “老天总归是是厚待我的,该是我的,怎么也该是我的。”他静静的,缓缓的,将这句话轻轻在嘴里又念了一遍,眸底的墨色愈发浓重。
  *
  画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客栈里原本自己的房间。她恍恍惚惚睁开眼,只觉头疼得厉害,一种仿佛宿醉般的感觉席卷而来。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可是待细细回想时,头却疼得仿佛要被生生撕裂开来。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窗外的阳光带着秋天固有的冷清,照在屋内却不能感受到丝毫温度。画颜摸了摸手,只觉冰凉。心里空荡荡的,却又满当当的,仿佛一夜之间生满了丛丛杂草,荒芜里夹杂着萧瑟苍凉。
  脑海里突然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人,想要见到那个人的渴望从没如此强烈过……她飞快的下床穿好衣物,匆匆奔下楼。
  楼下坐着百里锦一个人,他面前摆着一个茶壶,正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画颜几步跑到他面前,惊起低头的他,不顾发丝凌乱,带着几分恳求几分希翼开口,嗓音是出乎意料的沙哑难听,她却也顾不得:“百里,反正我们要一路南下,不如先回一趟红庄好不好……我突然很想爹爹……”
  百里脸色一僵,手顿在半空中,听她继续说着:“昨晚做了一个梦……很恐怖的一个噩梦……我想要见爹爹,就一面,不会耽误行程的,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好不好……”
  她的声音在百里锦眼里流露出的越来越浓的不忍里渐渐消匿……过了会,她干巴巴地问他:“都是梦对不对?百里,你告诉我,红庄还在对不对?爹爹还在家里等他的颜儿回去……对不对?!”
  她一张小脸惨白得毫无血色,昨晚光线并不算好,只是这白天再看,只觉苍白到骇人的地步,一双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眼底用希望与顽强执着地包裹起心底的脆弱。面对这样的画颜,百里锦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半晌,他与她一坐一站僵持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将她慢慢拉到了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都过去了,颜儿,一切都过去了……”
  画颜在他怀里很安静,像个木偶一样安静,过了会,他终是担忧地重新看向她的双眼,却见她静静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安静地一步一步走向楼上,眼睛虽然亮得过分,却依旧清明,声音也恢复了平稳:“涵儿还不曾起吗?我去喊她,吃完早饭早早上路。”
  百里锦坐在原地不曾动,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道背影。瘦削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再过四个多月她才双十年华,明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然而命运却一下又一下折磨着她,逼着她成长。
  想起她曾找他,当着他的面服下拾遗蛊,那时,她明明是害怕着的,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眼里的执拗一下子就深深触动他的心底。
  时隔多年,这两道身影竟还是重合到了一起……他在变,时间在变,岁月在变,这人世间的所有都在变,然而只有她,却似乎一直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锦瑟

  鎏金的镂空雕花龛里升着缕缕素色的烟。一股迷醉的芳香渐渐弥漫在空旷的屋子里。
  有人推门而入,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女子身穿妖娆的红色纱衣,走动间身姿婀娜,在层层叠叠飘逸的纱下若隐若现,春光半掩。她一头如瀑的青丝不做半分修饰,直垂到脚踝,脚踝上系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色铃铛,每踏出轻盈的一步都伴随着空灵的清脆。
  唇不点而红,两靥生醉。远远的看就像燃烧着的火苗,热烈而妩媚,让人宁可飞蛾扑火也想要沉溺。
  她慢慢走近一张紫檀木雕花的大床,床上纱帐叠叠,被褥整洁。挑开帘子,一名白衣男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如山巅白雪般清冷的眸子直到她走到面前也不曾流露出半点惊艳。
  “封郎~”女子薄唇轻启,吐气如兰。一双含情美目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媚眼如丝。
  “你是谁?”男子的话语却清冷和她宛如两个极端。
  “奴家呀……”女子斜斜坐在他腿上,见他并不曾推开自己,心里忍不住一喜,眼里更是潋滟妩媚,“封郎莫不是忘了奴家了?”
  男子依旧不曾说话,她慢慢凑上前,一股浓郁却不失清雅的香气将男子包围。香唇慢慢印上,却不知男子是有意还是无意,偏了下头,她的吻就落在了男子的侧脸上。
  她并不恼,她自信这世间不可能有男人会拒绝她这样的女人。于是落在脸上的吻顺势辗转,缓缓移到耳侧。她轻启薄唇,含住男子的耳垂,轻轻啃噬,一双香臂如同蛇一般缠上男子的脖子。身子轻轻扭动着钻入男子怀里,宛若柔弱无骨。
  男子像是默认了她的行为,慢慢伸手环住她的肩。女子心里得意,唇从他的耳垂往下移动,慢慢摩挲男子脖子侧面的动脉,感受着血液的温热。
  男子环住她脖子的手臂似乎紧了紧。
  她顺势往前压,轻轻推着男子倒在床上,一只手伸到衣襟里。手下肌肤手感极好,且温热,不同于男子惯常所表现出的清冷——总算还是个人,她唇角上翘。熟稔地抚摸着男子建强有力的身躯,努力挑逗,有技巧地慢慢往下移动。
  当手游移到男子腰间正要继续往下时,男子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谁派你来的?”
  她本已渐渐动/情,但此刻感受到男子注视着她的双眼,冷冷清清,不含任何情感,整个人如同被泼了一场大水,顿时清醒过来。
  心里突然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想从男子身上起来,却发现男子方才桎梏在她身后的一只手正搭在她脖子上的动脉上,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丝毫也不能动弹。
  “谁派你来的?”
  男子平静无波的声线在她耳畔再次响起。
  “你先放开我。”
  她眼珠一转,掩下所有的惊慌,巧笑着和男子还价。一颦一笑都极尽妍媚。
  男子又冷冷注视了她半晌,那双幽黑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女子笑得唇角都僵硬了,还是一动不敢动,就在她以为会就此香消玉殒之时,男子终于开了口:
  “锦瑟阁主,君不语。”
  “表哥倒是好记性,”红衣女子妖妖娆娆地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玩弄着手指上的单蔻,一双眼一动不动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原本脉脉含情的双眼里此刻充满了幽怨。眼珠一转,她突然笑了出来,隐晦地打量男子片刻,幽幽道:“难道不是我魅力不够,而是表哥你……”那“不行”二字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虽未曾说出,但在场的两人都能心领神会。
  “君成派你来的?”男子却并不接她的话,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冷淡如高峰上留下的淙淙清泉,总能轻易。
  他嘴里的君成是听雁楼的楼主,她的爹爹,他的舅舅。
  “哎呀怎么能这么称呼长辈……”君不语用袖子半遮住脸,娇呼了一半的话在男子冷冰冰的目光下尽数吞了回去,半晌后放下袖子,丧气地用力蹬了下脚,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些闷闷道:“不是,楼主不知道我来。”
  话一落,她眼珠一转,突然又笑道:“表哥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莫非这么些年也在思念着奴家不曾……”说到后半句,她含嗔带怨地斜睨男子一眼,潋滟的双眸媚色天成,若是一般的男人在这里,只被这样一看怕是就会酥了半个身子。
  男子冷冷地瞟了眼她的腰间,一只火红玲珑玉制成的牌子挂在层层叠叠纱衣里,上面用瘦金体刻着“锦瑟”两个字。锦瑟阁主,君不语。
  笑容僵了片刻,瞬间敛去。作为一阁之主,她总是表情多变,手下没有一个能够猜得透她心思的,故而总是对她留有一丝敬畏,这也是她能够坐稳这个位置的重要原因之一。没好气地拽下那个牌子,她气鼓鼓地摔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用脚踩了两下。
  “我可是特意前来想告诉你件事,”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白日里无意中在楼主门外听到的消息。慢慢站起身,斜睨着端坐的寻榕,没了那一副妩媚的模样,整个人含嗔带怒,倒更是别有一番风韵。眼见寻榕似乎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又掩唇笑了,整个人袅袅娜娜往门外走,故意提高嗓音哀声叹道,“听说是和那个红庄大小姐有关的事,但既然有人不想听那就算了……”
  电光火石间,话音未落,一阵风从她耳侧划过,她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木门上钉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上面还有一缕青丝悠悠荡荡,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总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故而觉得有趣,想尽办法用言语刺激他。隐隐期待着这如谪仙般寡情冷欲的男子落到凡间换上红尘的表情是何等模样……然而当他的情绪终于泄露出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她都觉得心惊地可怕。
  原来,并非无情无欲,只是她不是他的情/欲。
  小时候曾偷偷看过人间的话本,里面总写着负心的男子。后来,她发现了娘亲和爹爹人前相敬,人后却相离……再后来,爹爹亲手杀了娘亲……
  没有人知道她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道。那晚月色正好,她窝在花园里的花藤下睡着了,再醒来就看见爹爹将一柄长剑从娘亲心口抽了出来。上一刻还明亮皎洁的月光这一刻就变得惨淡,照在娘亲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上,像是在一朵朵炫目的红色花朵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霜。
  霜开满地,鲜艳的红色留下满目荒歌。
  从此,她喜欢上了这个颜色。
  像火一样热烈的颜色,总能遮掩住人世间所有冰冷。
  她也是从那时爱上了笑。
  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很轻易地笑出来。巧笑倩兮,她喜欢看那些男人沉迷在她的笑容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世间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样。
  可是现在,终于找到一个不一样的了。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小小的叹了口气,有些欣喜,有些怅然。
  僵着脖子慢慢扭过头,几步远的地方男子长身玉立,一袭白衣如雪,整个人如冰似霜,一双带着寒意的眸子摄得她一动不能动。
  “说。”
  “……什,什么?”
  男子一眯双眼,她总算回过了神,讷讷道:“就算你在红庄长大,但也不过是五年的养育……”面前寒气愈浓,她终于恍然,老老实实道,“楼主的探子回来报,说红庄还有余孽在外。近来像是已经到了渝州一带,再过不久就出了中原进苗疆的地盘了……楼主命临安带着手下的玄系十二位前去伏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男子听完后并没有她料想中的那般愤怒。她有些诧异,睁着眼还想再看看,却不得不在他冰冷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往门外挪去。
  门关上,隔绝了室内的清冷与屋外的阳光。
  寻榕在屋里站了会,片刻后走到那燃着的金龛前,打开镂空的盖子,用手指挑起一指的细白粉末。他手指修长,骨节凸起,却不妨碍整双手的美观,反而更添一种有力的美。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有股说不出的流畅清简。
  细细捻了捻手里的粉末,他面色沉沉。身后的窗子突然被轻轻推开,一点声音也无。却有流动的风柔柔拂动他的发梢。
  “少主。”
  年轻的男子和寻榕差不多大小的年纪,刚足弱冠,一头漆黑的头发整整齐齐束在脑后。耳畔却有几缕不曾留意的发丝垂落。他此刻一身劲衣,恭恭谨谨地跪在寻榕身后。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和超出年纪的沉稳。
  寻榕弹了弹指尖的粉末,微微侧过头,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看着来人,不发一言。那人却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属下已经派人将渝州至习夏的官道旁的伏兵全部清理完毕,果如少主所料,尽是武林正派的人。”说到这,到底是少年心性,他有些不屑地加了句,“那些武林门派自诩正派,惩恶扬善,却不知背地了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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