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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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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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事有变,即刻回节度使府,保护节度使大人杀出城去!”曹元寿大声呼喝道,顾不得已成板上之鱼的林宏等人,率领曹氏家兵匆匆而去,到了节度使府中,不容分说,簇拥着曹延禄穿城而去。罗佑通手下城关守军乃是敦煌城里的精锐,曹氏平素借以压制别营军兵,一是靠两千家兵,二便是靠这只归义军中精选的精兵。眼下罗佑通造反,别营军兵望风景从,敦煌城中的实力对比一下子就颠倒过来,曹元寿立刻便想到当务之急是要保护曹氏血脉,再图复起。
  侥幸得脱大难的林宏等人满怀感激地看着匆匆前来的罗佑通,林宏拜倒在地道:”罗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罗佑通却沉声道:“佑通不过追随林将军等人之后,已是惭愧了!”
  郑尚达却急道:“罗将军,请火速率军包围堵截曹延禄,交给陈大人,乃是首功!”说着就要赶出门去,却被罗佑通拦住,郑尚达扭头不解地看着罗佑通。
  罗佑通却道:“先节度使大人对佑通有大恩,众位将军请恕佑通,放曹氏血脉一条生路。吾已派人接管各城门,只待天色放亮,城中局势稳定,佑通当束手就擒,由众位将军交给岚州陈大人问罪!”说话间,这三十许的归义军重将,竟然语意萧索,仿佛将献城的首功,连同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都没放在心上。

  二十六章  暗流
  旬日来,陈德发兵岚州,千里奔袭,一举击破甘州回鹘,收复归河西千里之地。消息不生脚,却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塞北江南。
  “阿地力,听说跟随军士大人出征的男丁,每个都发了一百贯的赏钱呢?”恩和森颇为羡慕地望着西方的天际,部落的军士每人带了两个从骑出征,跟随陈德大汗,战胜了霸占通商要道,富得流油,肥的像猪一般的回鹘人,虽然勇士们还没有回返部落,但托商人带回来的口信越传越是离奇,巴丹家说分到了上好的锦缎,三匹马都驼不完,索布家捎信说已经在甘州城外置了一处房子,让老婆孩子跟随下一个商队都过去过好日子,牛羊随便折价卖给族中就成,通嘎家的每天坐在帐幕门口哭骂,通嘎在肃州招惹了狐狸精,居然像汉人那样给家里送了封休书,部落里的男人嘴里都义愤填膺,心中暗暗羡慕地可不在少数。
  “这有什么呀,听通噶家那口子说,大汗正在敦煌城整顿军队,从征的男丁都有可能转成真正的军士大人呢,巴丹和通噶这样的家伙,回来就是趾高气扬的军士老爷了。唉,这种好运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呀。”塔拉愁眉苦脸地甩了一下鞭子,狠狠的抽打在地上,“什么时候大汗再发兵讨伐那些蛮人,我们也带着弯刀弓箭跟着。”
  “切,也不看看你那瘦胳膊瘦腿,听说蛮人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呢。”恩和森带着颇为暧昧的口气嘲笑道。“你找死!”塔拉扬起刀鞘,啪的一身敲在他的肩膀上,两个蒙古族小孩嬉笑着打闹在了一起。
  这一年,恩和森十四岁,塔拉十五岁,在部落里先辈的榜样鼓励下,立下成为军士的远大志向。
  “厉害,果然厉害!”折御卿大喝了一口烧酒,这是他从中原带回来,瞒着父亲偷偷藏起的,每逢重大的喜事才拿出来过瘾。侧室红玉又给他斟满,含笑道:“什么大事让夫君这么高兴?这已经是第三杯了。”一边说,一边摇了摇酒壶,示意酒已经所剩无几。
  折御卿一把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膝头,凑近道:“我的朋友刚刚做了笔大生意,本钱翻倍,你说该不该高兴?”红玉白了他一眼,嗔道:“别人赚了钱,你白高兴什么劲儿?”折御卿笑道:“那我的仇人折了大本,你说高不高兴?”红玉这才笑逐颜开道:“若是贱妾的仇人折了本,可比自家赚钱还要开心。”
  折御卿在柔软处捏了一把,调笑道:“果真是妇道人家,小肚鸡肠。”红玉惊叫一声,打开他的禄山爪,笑道:“夫君何必给妾身打哑谜,那陈德大人千里定河西的事迹,外面的说书先生都编成了故事给大家听呢。”折御卿不禁有些窘,神色收敛,喃喃道:“陈德这事情是轰轰烈烈,大快人心,但若是弄得街知巷闻,到有些不妙。”
  红玉不禁奇道:“这么多人为陈大人扬名,又有什么坏处呢?”折御卿面色渐凝沉声道:“他白身起事,做的是小本买卖,眼下摊子一下子铺的太宽,恐怕左支右绌,应付不来,若是有人趁势落尽下石,恐怕要让他吃个大大的苦头。”他语带忧虑,惹得身旁红玉也担心道:“但愿大英雄都是好人好命。既然是朋友落难,夫君要帮他一把吗?”
  折御卿苦笑道:“我但愿不要折家亲自对他下手便好,哪里还抽得出手帮他。”这红玉也颇受折御卿宠爱,知闻许多军机隐秘,闻言不禁掩口道:“难道是汴梁。。。”折御卿默默地点点头,仰头将杯中物倒入喉中,却品不出刚才的爽快劲儿了,脸色黯然,低声道:“将酒收起来吧。”
  汴梁城中,枢密使曹彬府上,垂柳处处,清风习习,曹彬头戴纱帽,身着凉衫,仪态颇为潇洒,他神色宁静,亲手将煮好的茶汤点到王侁面前的茶碗里,微笑道:秘权,这御赐的茶饼,只有你来府上,我方舍得拿出来吃啊。请用。”
  王侁依旧一身月白儒服,悠然看着茶盏中漂浮的汤?,笑道:“御赐团茶固然可贵,能得枢密使大人亲手烹茶,才是世间罕有的优遇,折杀吾也。”他言语谦恭,动作却一点不客气,端起面前茶盏,先深吸一口茶香,然后一气将茶汤灌入口中,闭目品尝片刻,方才看着曹彬叹道:“若非亲历,谁也不敢相信,威风八面的曹将军,居然烹得一手好茶。”
  曹彬满脸推笑,骂道:“几日不见,你也学得满口阿谀奉承之语,晓得吾是枢密使大人,也不见你送钱来与我使。”王侁笑道:“穷书生囊中羞涩,一月的禄米适才打发了你的门子,正不知上哪儿打秋风去也。”
  江南之战后,果不出王侁所料,赵匡胤甚恶纵兵抢掠的潘美、曹翰二人,曹彬最然有统军之责,但毕竟不是直接责任,渐渐地在军中地位脱颖而出。太祖驾崩,赵光义即位之后,曹彬女儿乃是太子妃,成了正牌国戚,他为人又极谨慎谦恭,甚和太平兴国皇帝的心意,因此比陈德原本所在的历史空间里更早的晋位为枢密使,加同平章事。见曹彬修成了出将入相的正果,潘美曹翰等撕杀汉无不眼热,心道半辈子南征北战的沙场搏命,还不如一个乖巧听话换来的平步青云。
  这曹彬的门子也活该倒霉,王侁最喜做寻常儒人打扮,又睚眦必报的性格,今日应曹彬之约到府上拜访时,居然被那不睁眼的门子阻拦了两句,王侁当即塞了他一个门包,却落下一条口实,现下在曹彬面前搬弄出来,就是要断了此人的生路。
  “果真?”原本面色温良的曹彬闻言眉头一竖,眼中闪出一丝利芒,冷哼道:“到叫秘权见笑了,”伸手招过在一旁侍卫的亲随,吩咐道:“今日当值的门房,重则四十军棍,赶出门去!”那亲随应了一身,匆匆离去,旁边服侍二人的婢仆都颇有些骇然,那门房乃是枢密使府中最有油水的肥缺之一,都是辗转关系有臂膀的人物方能占据的职位,这两位大人三两句间,就叫那门房一瞬间从众人羡慕落得猪狗不住,这就是权势。所谓杀鸡儆猴,众婢仆无不战战兢兢,有几个小厮不住的拿眼偷看那言笑随和的王侁,一定要把他的相貌记得在死死的,免得下次不认得人,遭了无妄之灾。
  责罚了下人,曹彬也似乎被王侁破了养气功夫,有些尴尬地笑道:“秘权啊,这次请你到府,乃是为了西北之事。那人居然千里奔袭,取了河西,你可曾听闻?”这权势熏天的大宋军方第一重将,竟然言语间透出一股嫉妒的味道。
  “是,”王侁不为人察觉地叹了一口气,“此人用兵喜行险,归义军内乱,回鹘大军在外的一线之机,居然给他抓住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轻轻又喝了一口茶,悠然道:“国华今日请我过来,该不是坐壁上观吧?”
  曹彬沉声道:“兵法以正合,以奇胜。好走边锋者,易得大胜,亦得大败。”
  王侁抚掌笑道:“是也。兵者国之大事,不可轻忽。前朝太宗品评诸将,言道‘勣、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便是褒扬勣、道宗二将,贬抑万彻者也。”
  曹彬叹道:“正是,可叹世人无知,一时间街坊相传,竟以为那人是中原第一名将了。”他这话并非无因,昨夜陪侍官家看书,接道西北董遵晦报来陈德击破甘、肃州回鹘,收服回鹘、归义军勇士数万,囊括河西之地,赵光义拍案高呼,得如此猛将,何愁燕云不复!旋即又皱眉道,此人惯能招揽人心,不能收服,待他羽翼渐丰,便是大患。
  王侁心中暗暗笑他沉不住气,一边喝茶,一边轻声道:“世人眼光平庸,国华何须在意。”
  曹彬却伸手将茶碗重重放到桌上,沉声道:“岚州地瘠民贫,兵不满万,甘州回鹘兵至少也有万人,那人若是当真硬碰硬击败了甘州回鹘,又要收服归义军各部,压制河西藩人,少不得要倾巢而出,他原本的岚州根本之地,却定是空虚。我欲遣精兵一支,批亢捣虚直取岚州。不过有些事情,却要秘权你帮忙。”
  王侁心中一沉,敛住了笑意问道:“国华哪里话来,我有什么帮得上你的,尽管说来。”
  “让岚州城中的祆教弟子,为我大军开城门,指道路,最好在那陈德留守军兵发觉之前,一举将他在岚州的家眷虏获,也好挟制他在河西不得轻举妄动。”
  王侁骇然,却仍有些不死心,问道:“此时陛下恩准了吗?”
  曹彬哈哈笑道:“若是陛下不准,吾哪里知道秘权你苦心孤诣对付此人,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倒是愧煞曹彬了。”
  王侁不能推辞,嘴上只得答应,堆成笑脸,混没听进去曹彬对他说如何在晋南调集禁军,如何潜行,岚州城中祆教弟子与大军如何联系。他脑中嗡嗡作响,心里叹道:“陈兄,这下我可真的要愧对你了。”

  二十七章  骑羊
  归义军子弟曹勇被一双大手抱上了羊背,他怕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抓紧羊背上蜷曲的绒毛,只觉滑溜无比,那羊儿一动不动地恐怕都要滑脱下来。曹勇亲眼看到前面几个回鹘和汉人小孩在大公羊窜出去不到五六步的时间就被颠簸了下来,他狠下一条心,用瘦小胳膊狠狠挽住了羊脖子,勒得那头公羊不住的咩咩叫,还未放出圈里,都已经不安地来回踢打着木栏杆。曹勇顾不上抱怨狠心的父亲,忍住恐惧,喃喃在公羊耳朵边上道:“羊啊羊,你若是让我多骑十步,我每天给你割十筐嫩草吃,不,我给你吃青菜。”
  围栏外面是个巨大的校场,旁边座无虚席,更有不少敦煌城里赶来看热闹的观众,今天是河西教戎军的成军礼。陈德击败河西回鹘,收服归义军将士后,为了应付四方环饲的强敌,将岚州西征老营,归义军将士,出身清白的回鹘军兵共三万余将士编练为六军,骠骑军、白羽军、驰猎军为骑军,锦帆军、教戎军、练锐军为步军,每军五千余人。今日最后整编而成的教戎军的成军,陈德遍邀了六军将军,校尉,河西回鹘各部首领,以及普通百姓前来观礼。
  清晨,陈德早早便在新任的各军指挥使和教戎军校尉以上军官的簇拥下登上了校阅台。为了表示对参加校阅的军士最大的尊重,因此陈德给观礼的高级军官立下一条规矩,就是观礼的最高阶军官必须要第一个到达阅兵场,亲眼目睹受阅军队入场准备全过程。本来这只是陈德企图拉近官兵距离,加强凝聚力的的一个小手段,没想到此后却产生了两个意外的后果,一是这条军规使高级军官参加一次校阅的时间大大增加,从而使将官们将没有必要搞的阅兵式大大裁减;二是所有受阅军队都必须在将官的眼皮地下完成从入场到整队等一系列动作,使将官更能看到受阅军队的真实水平。
  为烘托气氛,陈德建议先让小孩赛骑羊,数百名回鹘和汉人小孩分为十组,每个小孩骑在公羊背上,停留时间最久者,孩子的家长将得到二十贯钱的奖赏。这六岁不到的曹勇的父亲曹尚是个酒鬼,听闻参赛的孩子就有500钱可领,当即就不顾曹勇的反对将他塞给了组织成军礼的教戎军军官。
  看台上坐满了闹嚷嚷的人群,虽然大多数蒙古族,回鹘族的小孩都是从骑羊开始练习骑术,但是此番岚州选用来比赛的可不是温顺的母羊,而是被牧人们蓄意饲喂挑逗得脾气极坏的公羊,从围栏打开那一刻起,这些公羊就不住地狂蹦乱跳,就算是有过少许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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