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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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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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还认真。可他又没有别的选择;放任其被外敌摧毁;所有人都要跟着殉葬!
  〃我很怀念跟你们一道在齐郡的日子!〃独孤林叹了口气;转过头;将目光对上了夜空中的星斗。这一夜是如此之长;天空中的星星简直是固定在半空中不曾稍做移动。在星光和火把的照耀下;他的脸是那样的白净;就像草尖上由秋露凝成的霜;几乎看不到任何尘杂。
  同样的夜露打在始毕可汗的脸上;让他的头脑渐渐恢复清醒。布满死亡陷阱的山谷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背后;他麾下的大部分兵马已经脱离的险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检讨这次兵败的原因。
  〃是骨托鲁;一定是该死的骨托鲁将大军撤离的消息通知了隋人!〃答案几乎是在眼前明摆着;不用费任何心思;始毕可汗就能想到谁出卖了自己。经此一劫;他的嫡系兵马损失了三分之一。对麾下诸汗的威慑力大减。而受益最大的人将是骨托鲁;他不但完整地保全了自己的实力;并且通过在撤军前最后一刻的表现收买了人心。
  很多看似扑朔迷离的事情其实很容易分辩出背后的真相;只要仔细看看最后受益最大的那个家伙是谁;一切迷雾便于瞬间烟消云散。始毕可汗恨得牙根都痒痒;后悔自己没早点动手;宰了骨托鲁这头养不熟的公狼。但同时他又暗自佩服骨托鲁的果断与奸猾;这才是阿史那家族的天性;像却禺那种空有满肚子坏主意做起事来却畏手畏脚的;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却禺;他心里猛然又涌起了另一个谜团。〃谁把我的撤退路线告诉隋军的?骨托鲁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答案还是呼之即出;是阿史那却禺!只有这条老毒蛇才具备偷偷将御营兵马行动路线透漏出去的条件。别的将领和幕僚要么没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机会;要么命运和他始毕可汗息息相关;将撤退路线出卖给大隋;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
  〃来人;把却禺叔父请过来!我有事情向他请教!〃找到此战失败的‘真正’原因后;始毕可汗微笑着发出一道让所有人迷惑不解的命令;然后用刀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河滩。〃咱们先到那里歇息一下;顺便清点损失!〃
  〃大哥;这里距离长城还很近!〃阿史那俟利弗匆匆跑上前;大声反对。他的半边胡子被火燎了个精光;因此;一边脸乱如草窝;一边脸整整齐齐;看上去异常滑稽。
  〃哈哈;哈哈;俟利弗;看你那个熊样子。〃始毕可汗哑然失笑;〃不就是输了一场仗么;咱们兄弟又不是从小到大没输过。你看看身后边的弟兄;他们身上烟熏火燎的;再不洗洗怎么赶路。况且你自己也得好好梳洗梳洗;用刀把两边胡子都刮了。还甭说;你这半边脸;看上去年青十好几岁!〃
  〃大哥!〃阿史那俟利弗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捉弄我!咱们离开山谷还不到二十里;一旦敌人从背后追上来;弟兄们…。〃
  〃俟利弗特勤说得极是;大汗;咱们不能停下休息。弟兄们全凭一口气撑着。这一坐下去;没有小半个时辰站不起来!〃却禺刚好匆匆赶到;接过俟利弗的话头;大声劝谏。
  〃那不是正合了叔父的心愿么?〃始毕可汗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打断了阿史那却禺的话。
  已经憔悴如七十岁老翁的阿史那却禺身体猛然一缩;头快速抬起;〃大汗;却禺没做半点对不起大汗的事情;长生天可以作证;如果我;阿史那家族的却禺曾经背弃大汗;就让天雷砸上我的脑门!〃
  〃不必;冬天不打雷!〃始毕可汗冷笑着摇头;〃等下次打雷时;估计我的心已经被你挖出来献给骨托鲁了!〃
  说罢;他快速一挥手;刀尖利落地在阿史那却禺的喉咙上划出了一串血珠。


第五卷 水龙吟 第四章 干城 (三 下)
  火光照耀下;从始毕可汗刀尖上甩落的血珠分外妖艳。〃咯;咯;咯!〃阿史那却禺握住自己的喉咙;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始毕可汗居然毫无情由地向自己痛下杀手;自己已经没有兵;没有了领地;对大汗毫无威胁了呀…在目光溃散之前;他看见了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嗣兄弟同样诧异的双眼;心头一松;仰面朝天栽倒于河滩上。
  感到诧异的远不止是俟利弗和咄苾嗣两兄弟;其他突厥贵胄也刹那间脸色变得雪白。按辈分;阿史那却禺是始毕可汗的亲叔叔;虽然阿史那家族中为了争夺汗位;父子反目成仇的先例屡见不鲜。但那都是在双方势均力敌;一方对另一方有极大威胁的情况下才发生。像却禺这种既没有实力;对大汗态度又恭顺的长辈;始毕可汗应该对他表示最基本的尊重!
  不是因为同情却禺的遭遇;而是始毕的做法违背了最基本的规则。这规则涉及到所有人安全;不由得大伙不心惊。转眼之后;贵胄们脸上的震惊就变成了愤怒;进而发出了鼓噪。
  〃大汗;却禺梅禄犯了什么罪;要劳您亲自对他下手?〃第一个出来问话的是阿史那莫贺;家族中;他的辈分和却禺相同;因此难免兔死狐悲。
  始毕可汗不想回答莫贺的话;与却禺一样;莫贺在家族看不见的争斗中也失去了领地和部众。阿史那家族之所以养着他;是希望借鉴这些老狼的经验。却不是留下他来置疑大汗的威严。
  〃大汗;却禺纵有不赦之过;您也应该把他交给族人共同审理。怎能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见始毕对莫贺满脸轻蔑;阿史那乌亦拉;阿史那牙地蛮也拥上来质问。
  阿史那亦贺;阿史那德云;阿史那嘉勃;陆续围了上来;掌心皆握住了刀柄。他们都是始毕的嫡系部将;但此刻却站在了始毕的面前。
  狼群也有狼群的规则;当年迈的老狼对狼王表示屈服;并露出自己毫无防备的腹部时;即便再凶暴的狼王;都不能像老狼露牙齿。否则;它就要面对群狼的愤怒。
  〃他向敌人出卖了咱们撤退的行踪!〃看到群情激愤;始毕可汗也很后悔自己挥刀之前有些欠考虑;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他只能咬着牙硬扛。〃两万多兄弟尸骨无存;就是因为却禺贪图汉人的财货;把行动路线告诉了对方!我不杀他;无法给弟兄们交代!〃
  这个时候;始毕可汗自知不能再牵扯阿史那骨托鲁;否则只会让自己的作为越看越像找借口倾轧同族。但阿史那却禺私通敌军这条罪名显然无法令人信服;包括阿史那俟利弗;这个缺心眼的家伙居然顺口抗议道:〃可却禺叔已经对着长生天发下雷誓了;大汗是不是冤枉了他!〃
  草原上树木相对稀少;因此每年风暴来时;总会有牲畜或人被闪电劈中。牧人们无法解释其中缘由;所以都认为被雷劈中;是长生天给降下的惩罚。久而久之;雷誓便成了上致王族;下致普通牧人最看重的誓言。阿史那却禺刚才发誓如果自己曾经背叛大汗;就会遭天打雷劈。在很多贵胄眼里;已经等于证明了他的清白。而始毕可汗在明知对方清白的情况下还动手行凶;则有一万条理由也无法令人接受。
  〃马上就冬天了;怎么可能打雷!等到明年春天;我早被他用阴谋害死了!〃始毕用力瞪了自己的傻瓜弟弟一眼;怒喝。
  说来也怪;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沿着河面居然传来了隐隐的惊雷之声。不太清晰;但由远及近;夹杂在夜风之间;震动得远处的水波都微微颤动。
  〃上马!〃阿史那咄苾嗣扯着嗓子狂喊了一句。这次他的小聪明绝对用正了地方。不是雷声;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沿着河道;正有一支人数庞大的骑兵快速冲过来。
  〃上马;整队;整队!〃大小特勤、伯克们再也顾不上和始毕可汗争论却禺是否该死了;狂喊着跳上坐骑。他们的动作明显比平素慢;两条腿和整个后背都好像不是自己的;酸酸地用不上力道。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犹如孤狼的悲啼;突然在河畔响起;声声带着绝望。
  很多突厥士卒还蹲在水边清洗身上的焦痕;也有人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猛然听见来自大汗身边的号角声;很多人本能地向起站。身体稍一动;立刻感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有毒!〃无数突厥武士大喊。〃汉人在水里下了毒!〃有人不顾耳边炸响的号角声;蹲在地上用手指扣住嗓子眼;大吐特吐。河水中有毒;吹过来的风有毒;身边的树木;干枯的野草都有毒;刹那间;武士们惊惶失措;乱成一团。
  恐慌比毒药还致命;就在武士们手足无措之时。羽箭从夜空中射了过来;箭头上带着点点星光;仿佛无数不甘心的灵魂。当星光破碎之后;惨叫声骤然而起。人群最外围的部族武士就像被雹子打了的庄稼般倒了下去;血流成河。
  〃老毒蛇的建议对;不该休息!〃始毕可汗突然开始后悔。在这么宽;水流如此急的一条河里投毒;那得准备多少大车毒药?没有人中毒;大伙头昏脚软的原因是先前跑得太急;后来停下的又太突然。但是他没法办法将自己的分析传递给全军;武士们已经乱了;他们眼中不再有号令;不再有大汗;不再有狼子狼孙的尊严。
  这一刻;他们只想活下去;用尽所有手段活下去。已经跳上战马的将领和贵胄们不顾始毕可汗的愤怒;用鞭子狂抽坐骑。没有力气上马的士兵们则拉着牲口的缰绳跌跌撞撞向北跑。雷鸣般的马蹄声和羽箭都来自南边;。因此;只有向北;只有向北才能逃得生天!
  〃呜呜――呜呜――呜呜!〃始毕可汗终于听到了敌军的号角声;龙吟虎啸般;穿透所有黑暗。不光是正南方;西南;正西;西北;除了河面方向一级沿河向北;其他各方位都传来了进攻的号角声。有的雄浑;有的高亢;有的绵长而有力;有的短促而激越。黑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向突厥武士发起进攻;连星光下的远山和脚边的河面好像也动了起来;化作愤怒的洪流;加入这复仇之战。
  始毕可汗知道大势去矣;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将武士们组织起来。被亲卫们七手八脚地抬上坐骑后;他也加入了逃亡者的队伍;再顾不上家族的荣誉和大汗的尊严。
  一哨骑兵从侧翼夹过来;边跑;边放出羽箭。黑暗中不断有人落马;在这种被动挨打形势下;突厥人伤亡极其巨大。很多牧人并不是被对方射死;而是不小心被受伤的坐骑摔到地上;然后被后背冲过来的自己人活活踩死。但马背上的武士不敢迎战;只顾跟在始毕可汗身后;逃;一味地逃。
  始毕可汗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呼吸困难。他身边的侍卫摔下马背者不多;但每隔数息;总有一支冷箭突然而来;放倒其中一个。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头无助的傻狍子;而对手则是一群老练到极点的狼。借着黑暗的掩护;扑上;咬死其中一个。然后退入黑暗;再等待下一个机会。
  身后的哀嚎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始毕却丝毫不敢回头。在数万武士的保护下;他才是突厥的大汗。失去了大军的保护;他什么也不是。另一队骑兵斜刺靠过来;露出〃牙齿〃;始毕大声求救;十几个忠勇的侍卫硬着头皮上前;堵住对方的去路。来人先是放箭;然后藏弓挥刀。动作干净利落;顷刻之间就将十几个侍卫击落于马下。
  侍卫们用生命为始毕赢得了时间;他用力打了坐骑两鞭子;在千军一发之际从攻击者身边冲了过去。然后;他听见了有人落水的声音;听见了自己麾下的武士在大声求饶。听见懦弱的哭声;绝望的叫喊。
  〃撤开;撤开!保持队形;不要缠斗!〃下一刻;始毕可汗听见了一名青年人的呼喊。声音还略带青涩;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这个声音便被乱哄哄的马蹄声所淹没;大队大队的部族武士从背后跟了上来;重新把始毕包裹在中央;夹着他一道逃命。
  〃这好像是我们突厥人的战术!〃猛然间;始毕可汗意识到了这一点。突厥狼骑对付比自己人数多的敌军时;总是采用这种反复骚扰;寻找敌军破绽;然后给以致命一击的战术。如果与敌军相距太近;他们就会快速躲开;减少自身伤亡;并伺机发动下一轮进攻。
  下一轮进攻很快就开始了;还是那个年青人在指挥。所有的角声都在配合着他的命令。始毕可汗知道自己和敌军主将近在咫尺;也知道如果自己整顿身边的人迎上去;可能会创造奇迹。但他没有创造奇迹的勇气;周围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部族武士也不会听从指挥。在敌人又冲进他的队伍;将数百条生命掠走之前;他能做的只是一件事;猛然回头;看清楚敌军将领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年青的面孔;连胡子都没有。笑容热忱;目光冷酷。仿佛也看见了始毕可汗;此人居然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弯弓搭箭;一箭射了过来。
  羽箭来得非常急;并且预先算清楚了始毕的马速以及河边的风向。从来没有一刻;始毕觉得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他在马背上扭转身体;挥动弯刀去磕那支箭;刀刃只来得及将箭杆碰得歪了歪;然后耳边就听见了一声闷响。
  〃噗!〃是破甲锥穿透障碍刺进肉里的声音。始毕扔下了刀;捂住胸口上箭杆。他感到撕心裂肺地痛;同时感到了自己的魂魄正试图从伤口处向外逃。他看见身边的卫士被敌人向割草一一样砍翻;看见压过来的敌人将自己一方的武士活活逼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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