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归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锦衣不归卫- 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三更半夜,堂堂皇太子要出外城,确实奇怪得很,可那哪儿是他们锦衣卫该硬碰硬的?

    当下正闹的这些事,也不能让皇太子知道。
    门达策马疾驰,但赶至永定门时还是颇费了些工夫。定睛一瞧,永定门内被火把照得犹如白昼,东宫护军与锦衣卫刀剑相向,寒涔涔的银光激得门达一后背的冷汗。

    护军光火的正中央,一驾华贵的马车安然停着,车边宫女宦官静默而立,规矩得没有一点声响。

    门达赶紧下马,直奔马车边,抱拳一揖:“臣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参见殿下。”

    空气中静了两息,车中响起一声冷笑:“呵。”接着又顿了顿,才有话音传出来,“门大人,你锦衣卫好威风啊。”

    太子还不满十六岁,声音里犹含三分稚嫩。但门达心里有数,这位太子殿下不记事时便已立为太子,贵重已极;经土木之变,被景泰帝废过,待得今上回京复辟又重新成了太子,不长的人生里已经过几番起落,比同龄人要沉稳睿智许多,不是个好哄的角色。
    门达只得小心翼翼地回话:“近来京中闹了些事,颇不太平,锦衣卫不得不严加巡查,是以……”

    “孤不管你们在查什么事。孤只想问问,孤这个东宫太子你们还认不认?”这话平静得几乎寻不到情绪,下一句却转而狠厉,“若你们还念着景泰帝的好,孤可以送你们去见怀献太子。”

    景泰帝是今上的弟弟,怀献太子是景泰帝的儿子。昔年废这位太子,就是为了立怀献太子。

    可怀献太子早已夭折,死了十几年了。

    门达冒着虚汗跪下:“殿下恕罪!臣、臣感念今上皇恩,绝无二心。今日之事是臣御下不严,臣……”

    车里却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音清朗又寒冷,笑了一阵又戛然而止:“行了,孤说笑而已,门大人的忠心,孤很清楚。”

    门达忐忑不敢出声,太子似乎本也没想让他应话,又笑了一笑,就续道:“掌管此处城门守卫的锦衣卫,给我砍了。门大人请回吧。”

    门达一惊:“殿……”旁边的手下一碰他的胳膊,及时制止了他求情的话。

    门达恍然回神,终究没把话说出来。咬着牙关一揖,躬身道:“臣领旨,恭送殿下。”

    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隐约转亮的夜色中,马蹄声在门达心头敲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好险。

    他心下懊恼,因为派来各道城门掌管守卫的百户都是自己的亲信。可太子盛怒发话,他也不敢作祟抗旨,只得依言叫人把那百户押过来给砍了。

    片刻后,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呈到门达跟前,过了不久又送至了东宫。

    太子是天明后回的宫,听闻门达把那手下的项上人头送了来,只笑了一声:“挂到永定门上去。”

    丽春院内,奚月等几人在竹摇的小楼中越等越觉得心里发毛。

    那日奚月和那年轻公子长谈,那公子应下了帮他们出京的事,之后便杳无音信。

    几人难免觉得,似是被他诓了。

    可细想来也没道理,他若不想应,不应便是。京城这么大,他们也没地儿找他,他何苦诓他们?

    几人都在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却是越想心里越不安生。最终,连最沉得住气的奚月都有点坐不住了,找到竹摇问:“你真不知道他是谁?”

    竹摇顿时美眸圆瞪:“我骗过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奚月干笑,“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想起点儿有关于他的情况?官职?姓什么叫什么?你跟他打了一年多交道,总该聊起过一点儿吧?”

    她当时都至少让她知道了自己叫奚风,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啊。

    竹摇坐在桌边轻打了个哈欠,就伏到了桌上,身姿看上去千娇百媚:“我真不知道。他每次就是过来跟我打听锦衣卫的事、打听你的事,其他一概不说。我们这行的规矩你知道,恩客不乐意说的,我们自然就识趣地不问了。反正他瞧着品行端正出手又豪阔——每每只听故事却一出手就都是金锞子,瞧不见银子,我干嘛要惹他不高兴?”

    这钱,恐怕傻子都知道要好好赚。

    讲故事而已,别说她一个青楼姑娘了,就是给锦衣卫,人家也乐意奉陪啊?

    奚月叹息,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又还是不甘心,就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接着问:“那你平常怎么称呼他?”

    “就叫公子啊。”竹摇道,“我又不会一次见好几位客,唤一声公子自然就是他,不必非得知道他是张王李赵。”

    奚月:“……”

    她当真头疼了起来,阖目使劲按起了太阳穴。竹摇不声不响地站起身,站到她身后帮她按,刚一触,她的手便猛然将她攥住。

    竹摇一僵,奚月也僵着。她其实僵得比竹摇更厉害,甚至窒息了片刻,才说:“从前是我不对,我为了公事骗了你。你……别这样。”

    这事说来也奇。她其实一直清楚自己是个女人,可扮成奚风那会儿,竹摇的柔情蜜意她就能坦然受之。现下身份揭破,就横竖都觉得别扭了。

    但竹摇的手还是从她手里脱了出来,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按下来的力道令人舒适,娇软的声音也好听:“自己惹下来的情债,你认个错就算完了么?”

    奚月说不出话。

    竹摇悠悠地笑了两声:“别紧张么。情债还不了,咱当个朋友还不成么?”

    奚月还是说不出话,竹摇给她揉太阳穴的手就重了那么一下:“不成么?”

    “……”她闷闷道,“当朋友自然好。但你和琳琅最近……”

    天天明争暗斗,绵里藏针,要不是不会武功她俩准能打起来。哪像是要跟她当朋友啊?

    “这就没法子了。”竹摇轻耸肩头,“我知道你是女人,也知道自己还是喜欢男人,可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大概也一样。这能怎么办呢?”

    奚月愁眉苦脸。

    如此又过了五天,京中搜查不断,但丽春院里风平浪静。毕竟这样的地方,什么达官显贵都可能来走上一遭,若随便来搜,指不准要撞上哪位同僚、得罪哪位高官。而且门达大概也想不到他们会来这儿躲着。

    第五日,入夜时分,几人刚要入睡,有人叩了竹摇的门。

    “谁啊?”竹摇扬音,外面一年轻的男声说:“几位贵客还在?现在跟我走。”

    小楼里宁静祥和,这声音一出,旁边的几道房门登时全都打了开来。那位年轻的公子哥儿打量了一眼他们,又说:“尽快。”

    他们就怕随时要走,包袱早已收拾好了,都是回屋一拎便可出门。

    竹摇执意相送,奚月也没拦着。出了小楼,就见一架平平无奇的蓝布马车在外停着。

    驾车的是个唇红齿白的清秀男子,事先大约得了吩咐,见这么多人出来也没有一点惊讶。几人挤上车,那年轻公子也挤上来,马车就稳稳地驶出了丽春院。

    也不知行了多久,车里始终无人说话。几人命悬于此自都难免紧张,一时间反是那年轻公子最为沉着,阖着眼小歇起来。

    奚月斟酌了一下,到底开了口:“公子。”

    那公子睁开眼,淡看向她。

    她道:“公子若已安排好了,就让我们自己出城吧。不然万一出了岔子,恐牵连公子。”

    她担忧其实不无道理,那公子却轻一笑,云淡风轻地又闭了眼:“不会。”

    又过约莫一刻,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那公子睁开眼,揭帘便下。几人会意随之下车,抬眼就见眼前小巷清净无人,却有辆气派讲究的马车停在巷中。

    几人在锦衣卫都不是白混的,几乎都是刹那间便认出那是京中王公贵族才能乘坐的车驾。但夜色太黑,具体是何品秩却看不出了。

    奚月不觉驻足:“公子究竟是……”

    “哈。”那公子步态恣意地向那驾马车走去,“女侠是江湖中人,知道我是谁也不会向我见礼,又何必多问?过了今晚你我就当从没见过。倒是袁彬……”他说到这儿又止了音,迟疑片刻,终是摇头,“罢了,你们现在去见他,门达必会知道。女侠若愿意,就把令兄长昔年搜集的罪证给我送来。”

    说话间他已走到了车前,停住脚,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续上了方才的话:“女侠总去买烤鸭的那家便宜坊里,有我的人。”

第34章 出逃(二)

 夜色之中; 马车驶出巷子; 护军静默地跟上; 在无形里酝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

    马车在半个时辰后驶至永定门,离得尚有数丈远,城门处的守卫就匆匆地推开城门,低下头跪迎。

    直至马车的轮廓消失在城门外,都没有人敢出一声。
    打从几日之前皇太子在此砍了个百户后; 就都是这样; 谁都怕自己也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那百户的头颅; 现在还在城门上方挂着呢。炎夏的天气; 早已臭了,没日没夜的飞苍蝇。

    皇太子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城外二十里远的地方才命马车停下。几人下了车,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迎了上来,盈盈笑着,捧来一方木匣递给奚月。

    奚月微怔:“这是……”

    便听那公子开口道:“是崇简王宫中的腰牌。在你们江湖上不顶用,但若是被门达的人追杀; 还是可以唬一唬人的。”
    奚月眸光微微一凛又未说什么,将盒子交给琳琅,朝面前这位公子抱拳:“多谢相救。公子所托之事,我必定办好。”

    确是脱险救命之恩; 杨川曾培沈不栖便也都郑重抱拳谢过。年轻公子笑了笑,道了声“客气”; 便看向竹摇:“我送竹摇姑娘回去?”

    竹摇却摇头:“不了。”接着朝奚月道; “你说咱是朋友; 那我和你一起走江湖去。”

    奚月的面色霎然一变:“你别……”

    “我其实前几天就已给自己赎了身了。毕生的积蓄都给了丽春院的妈妈,你不带我走,我可就回京乞讨去了!”竹摇脆生生地把奚月刚开口的劝语噎了回去,奚月哑了一哑,心里笑叹自己真是败给她了。
    对门达、对东厂,她当下都还没觉得自己输,只是吃了场亏而已。

    但这个竹摇可真让她没辙。

    她只好一喟:“好吧。”说着再度向那公子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对方微微颔首,转身便上了车。车夫扬鞭一喝,马车朝京城驶去,几十名护军策马跟着,犹如一片乌云汹涌地轧过夜幕下的大地。

    奚月目送着他们远去,禁不住地笑出来:“咱运气真好。”说罢转过身,看向眼前的京郊小道。那小道蜿蜒曲折,静静地通向远方,连通着江湖和朝堂。
    沈不栖对这助他们出城的高人感到好奇,忍不住问她:“那到底是谁啊?你看出来了吗?”

    奚月回过头扫了眼琳琅捧着的盒子:“还能是谁,当朝太子朱见深呗。”

    “啥?!”沈不栖惊讶得一巴掌拍住自己的脑门,“怎么可能?他……”

    “喏,你瞧,随便给几块吓唬人的令牌就是崇简王的。”她手指敲敲那盒子,提步向前走去,“崇简王是今上次子,如今也就十岁,正是被宫里小心护着的时候。他身边人的令牌,除了他这个太子亲哥,还有谁敢这么往外送?”

    “妈呀……”沈不栖咧嘴,“你不早说,不然我一准儿跟他求个保命的旨,我爹就不能揍我了,我就能回家了!”
    杨川在旁边听得扑哧一声:“皇太子一个没走过江湖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吓唬江湖人不管用,你倒觉得他下个旨你爹会听?”

    “哦……”沈不栖神情失落,曾培则问他:“你爹为什么揍你?”

    “他……莫名其妙的。”沈不栖这么说,撇撇嘴就闭了口,显然不想多提此事。几人也就不再问,循着山路走了大半夜,找了家山中农户借宿。

    之后的数日,粗茶淡饭,晓行夜宿,终于在七夕那日的晌午到了沧州的一处小县城。

    这小城对琳琅竹摇而言陌生,曾培大概也不太熟,但奚月杨川沈不栖却都对此了如指掌——这是在北方江湖人士常来聚首的一个地方,武林之中若有什么事,这里边总会很热闹。这事朝廷也清楚,派来的县官大多不管事,只要别闹得太过即可。

    因此,这边的不少酒楼、客栈都是按江湖人的习惯开的,店里的伙计也都有眼力见儿,甭管客人瞧着多有秘密,只要人家没主动说,伙计都不会多打听半句,更不会无意中听到杀人越货的话就向官衙举报。

    最适合奚月他们这样正逃命的人歇脚。

    奚月于是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在二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