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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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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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争双腿一软,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个老妇人他知道,就是自己这身子的亲娘,王刘氏。

    对此王争也不太懂,只是知道王刘氏以前就叫王氏,但是当‘王争’父亲去世后,为了与其他人区分,又表明已婚妇女的身份,便加上自己以前的姓氏,称之为王刘氏。

    见到王争回来,王刘氏满脸的老泪纵横,用她那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王争头上干净利落的短发,微微颤抖。

    “争儿,争儿你变了。。。”

    王争心中一紧,难道被发现了么。

    正此时,却听到王刘氏颤颤巍巍的道:“争儿你变了,变得和你爹年轻时候更像了,你爹那个时候啊就和你现在一样。。。”

    暗自松了一口气,王争接过王刘氏的手,看着她粗糙干裂的手,哽咽道。

    “。。。娘,娘你好好歇息吧,争儿没事!”

    朝王争身后那女子招了招手,王刘氏将女子与王争的手牵起后握在一起,微笑道:“争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玉儿。”

    闻言,王争再看向玉儿,见到她脸上娇羞的神色,即便王争再是榆木脑袋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娘,玉儿不是我的妹妹吗?”

    见到王争眼里的询问神色,王刘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争儿你忘了,玉儿是你爹当年干总旗时候捡回来的。。。”

    。。。

    听完王刘氏的话,王争恍然大悟,原来以前‘王争’的爹是这奇山千户所的世袭总旗官,不过在很久之前就因为某些原因死在了外面。

    不过这对现在的王争不重要,王争对自己那便宜老爹并没有丝毫的感情。

    说起王争一直以为是妹妹的那个女子,其实真的是王争的妹妹,只不过不是亲兄妹。

    她是王争的爹早年在外捡回来的,取名为王玉儿。

    据说王玉儿当时埋汰的像个泥球,谁成想后来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已经是十里八村有明的美人坯子。

    不少年轻小伙子经常带着牛羊赶来提亲,不过无论是身强体壮的,还是家里有几亩地几头牛羊的富农都被玉儿婉拒,说是已经心有所属。

    虽然王玉儿没有明说,但时间久了各人从她看王争的那个眼神中也能瞧出个大概来,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些端倪,都说是一朵鲜花居然看上了王争这坨牛粪。。。

    想到这里,王争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自己几下,回过头去见到是黄阳,拉着王争出了屋子。

    看着黄阳愁眉不展的模样,王争有些不快,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别吞吞吐吐的。”

    见到王争果断的话,黄阳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王争,紧接着叹气道:“大娘受了风寒,算上我们家的几文钱也根本不够到城里抓药看医士。。。看来。。。”

    闻言,王争一皱眉:“风寒?看来怎么样?”


第四章:以假乱真险入城

    “可能。。。撑不下去了。。。”

    黄阳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话后,眼神都不敢去看王争。

    “风寒?”

    听到这话后王争有些不解,虽然自己对风寒算不上了解,但印象中风寒却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怎么会撑不下去,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双双走进屋内。

    此时王刘氏已经睡在了榻上,王争接过玉儿手中用凉水打湿的毛巾,先是试了试王刘氏的额头,继而一皱眉。

    自己想的没错,额头滚烫!

    这种风寒其实并不是特别难治,在后世有些身体好的人甚至都不用药就能痊愈,但在这时候却是要命的事,普通的民户连地都没有,吃穿都成问题。

    加上居住环境的恶劣,又没有钱请医士抓药,黄阳才会有如此一说。

    将手中的湿毛巾平敷在王刘氏的额头上,王争清楚的见到王刘氏脸上密布的皱纹,以及那熟睡中仍是紧皱的眉头,依稀间也能看出王刘氏以往姣好的容颜。

    放好毛巾后,王争正欲离开,却见睡梦中的王刘氏一把抓住了自己,喃喃道:“争儿。。。争儿。。。”

    摇了摇头,王争轻轻将王刘氏的手放回去,独自走到门槛处一屁股坐了下来,皱着眉头回想。

    玉儿和黄阳见到王争从自己手中接过毛巾后就已经有些惊讶,当王争细细的将毛巾敷好时,两人更是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王争与以往的不同。

    放在以前,王争最多也就是多看两眼,绝对不会如此细心的去照顾人,看来看一个人还是亲娘看的最细致,王争好像真的变了一些。

    轻轻拍了拍王争的肩膀,玉儿轻声道:“争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给玉儿让了个地方,王争用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袄随手擦了擦地上,微笑道:“没什么,玉儿,最近的地方哪里有治疗风寒的药材。”

    听到王争的话后玉儿皱起秀眉,坐在地上,说道:“奇山所城附近有贼寇出没,要说最近的还是宁海洲城。”

    说到这,玉儿好似注意到什么似的,有些担忧的看着王争,忍不住说道。

    “争哥哥,大娘受了风寒我们都知道你的感受,但你可不要头脑发昏,去做那傻事啊!”

    见到玉儿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心,王争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

    入夜,王争正坐在院子里,手持一块黑黄色的面疙瘩,皱着眉头,三番两次想要下嘴,却怎么都吃不下去。

    吃惯了后世山珍海味的王争,已经很久没有当兵时训练吃野味的感受了,自然是难以下咽。

    不过王争知道,自己必须吃些东西才有力气干些别的事情,最后,只得当是当兵时候的一次训练,闭着眼睛几口将面疙瘩吃下肚。

    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王争心中一个想法愈加浓厚,虽然自己和王刘氏并不是真正的母子,但从白日的表现上来看,王刘氏是真正的在关心王争。

    即使在昏睡中都在担心自己,仅仅是这一点便让王争心中有愧。

    想到这里,王争再也不犹豫,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跨上腰刀就在黑夜中出了义井庄。

    由于没有马匹,王争只好步行,还好这奇山所就在宁海洲城的境内,从义井庄到宁海州城也就三十几里路的距离,跌跌撞撞的一夜也差不多了。

    好在这一路上也算不得难走,起初是以黄土平原居多,后来一路上有了不少绿色,郁郁葱葱的加上残垣断壁,倒也是个就地隐蔽的好地方。

    很快来到了五文河,这五文河当地人又称其为宁海河,在王争看来,这里简直就是宁海洲的天然屏障,水流湍急且只有一座小桥可以通过。

    崇祯九年一月份的胶东,天气由于小冰河的影响倒也有些寒冷,王争拿手试了试水流的温度,也是相当的冰冷。

    这时候王争看向最中央的那一处木桥,心想:若是将这处木桥毁掉,在冬日里这小小的五文河怕是就成了宁海洲的天堑,若是想过河自然不那么简单。

    过了五文河,没有几里地就能到宁海洲城,当王争远远的看到宁海洲城南门上的城楼时,天色已然蒙蒙亮了起来。

    这宁海洲城便是后世的牟平区,后世几十万人口的一个区虽说不是很繁华,但也不会见不到行人。

    荒无人烟,现在的宁海洲城给王争的感觉就是如此。

    王争已经来到了州城外不远,但除了那些不知弃置多久的田地与房屋以外,居然见不到几个路上的行人。

    在崇祯五年的时候,宁海洲城曾遭了一次大兵灾,当时闹得最大的便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贼的叛乱。

    大凌河之战祖大寿被女真兵围困,孔有德奉命增援,路途上与当地豪族不合,愤然率军反叛。

    继而带着叛军一路攻城掠地,席卷胶东,先后围攻登、莱二府,当时就连登莱巡抚孙元化驻守的登州府城都被叛军攻下,其余的各县各州自然也没能幸免,宁海洲境内也被叛军围攻。

    胶东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地势易守难攻且处处是险,连年征战的北方唯一能与繁华的秦淮相比肩的也就只有胶东。

    但崇祯五年至今不断的兵灾与匪患,使得现在的登州看起来格外的冷清,官军更是无恶不作,更甚于匪贼,有甚者居然传出军粮不够抓去百姓孩童食用的恶劣行径。

    登莱兵备废弛,在崇祯五年时便被孔有德率领的几千边兵打的一泻千里,毫无抵抗之力,朝廷甚至只能从各地调集官兵镇压。

    其余的官兵比起登莱二府的本地兵来说好不了多少,素质也是参差不齐,不仅被孔有德连败,更是传出杀良冒功的事。

    想到这里,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一路上王争为什么没见到多少行人,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冒着生命危险在外走动的人,除去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也就只剩下王争这类有要紧事不得不出门的人。

    走到门前,王争看见了十分滑稽的一幕。

    两个身穿破旧大红色衣袄的人靠在城门边上谈笑着什么,王争起初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走近一看,居然有一个人手里抱着一杆木制的长枪。

    当时王争的表情十分精彩,看着眼前两个混子模样的人,这难道就是朝廷的官兵?

    事实正是如此,这两个官兵一个人手里的长枪已经不知道扔到了哪里,虽说天气寒冷,但他们身上的鸳鸯战袄却十分厚重,穿在身上热得很。

    不过还不能脱下来,他们平日就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官衣唬人,若是脱下去他们可就和普通的百姓再无两样,所以只好敞着怀,一脸难受的靠在城墙边。

    那一副样子,军容军姿是不要提了,比起王争杀的那三个巡检张大成的盐丁还有所不如。

    在后世当兵最主要的便是军容、军姿与军规,这些是基础,但眼前的官兵这三样是一样都没有,加上王争近来对官兵的了解,可以用保民不足,害民有余来形容。

    怪不得孔有德这种人都能在登莱横着走,确实是兵备已经废弛到了极点。

    似乎是有些意外,这两人手里有长枪的那个‘呦呵’一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王争,眼神一直是波澜不惊,但最后视线却停在了王争腰间的腰刀上。

    见到他的模样,王争这才忽的想起,自己就这样带着那些盐丁的腰刀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心虚之下,就要出口解释,但这时那官兵却先张口了。

    他讪讪一笑,说道:“不知小哥是哪位大人府中的家丁,怎生一大早的才回城?”

    凝神看着这官兵的模样,王争实在看不出来这货是装出来的,应当确实是不认得自己,当下试探性的道。

    “小爷是巡检张大人府中的盐丁,这是出去缉拿贩卖私盐的盐贩子去了!”


第五章:路遇不平拔刀助

    说出这话的时候,王争表面上故意做出倨傲的样子,但是身体却在微微前倾,双手随时准备动作,紧紧盯着眼前这两个官兵的表情。

    若是这二人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王争会毫不犹豫的抽刀而出,来个先下手为强!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向王争担忧的那样发展,眼前这两个卫所兵听到王争的话后先是对视一眼,随后直接一左一右让开了进城的道路。

    起初问话那人还嘿嘿笑着走到王争身边,似是套近乎的道:“老哥这次出城怕是又捞到不少好处吧?”

    听到这话,王争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他们都去外头庄子快活了,也就只有本爷先回来了。”

    边说,王争边在这两个守门军户羡慕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宁海洲城,一边松了口气。

    进了城,王争忽然有一种茫然四顾的感觉,往常一次没来过,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走,瞥了一眼身后这两个军户,见到他们仍是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直走,紧跟着径直拐进了一处小巷。

    宁海洲城并不似王争想象中的州城一样又大又繁华,街道上充斥着各色垃圾与牛羊粪便,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清理。

    还有些不知名的液体被随手泼洒道路边,各种臭味随之袭来,本来包着的石砖成色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是那肮脏的土地。

    其实明朝早先确实有专门清理街道的吏员,只不过自从到了嘉靖后待遇逐年下降,俸银还不够一个人的吃用,自然没人喜欢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到了这崇祯朝的九年,早已经逃得一干二净,就连京师都不会剩下几个,这种偏远小州城的吏员,更不会有谁去费心费力的去查。

    也许是时间还早,城中仅有的数间商铺并未有一间在开门营业,街道上也没有几个行人。

    说实话,走在小巷中的王争其实已经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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