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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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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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渡之后,虽有所消减,但其却与谢氏交好,两家几近一体、守望互助,是以仍旧乃顶级门阀郡望!而这袁耽,自幼持才且好赌,为赌中第一圣手,但为赌者皆闻其名尔!

袁耽见刘浓二人神情微怔,嘴角一咧,淡然笑道:“二位莫要心疑,正如褚郎君所言,概此种种,皆不求尔!如此妙人妙语,闻之幸甚!袁耽别无它意,唯求与两位相交矣!只是袁耽尚有好友之急需解,唯恐怠慢你我之诚,请稍待片刻便可!”

言罢,亦不待刘浓二人作言,稍作揖手,便挥着宽袖跨步而去。行至一半,似想起甚,一拍脑门,突地回头,笑道:“何不同往?”

“固所愿也!”

刘浓、褚裒大声笑道。

当下,三人踏入弈楼。大堂中有十来人两两对坐,或行棋、或六博、或樗蒲,阳光透窗而进,照着高冠宽衫,一个个神态颇显悠闲。

不闻他声,唯余落子轻扬。

有人正欲投木,偏着脑袋思索,恁不地一眼瞅见门口踏进之人,眯着眼睛辩了辩,随后眼神骤然一愣,惊呼:“莫非,袁颜道……”

对坐之人问:“哪个袁颜道……”

话将出口,倏地回首,看向门口,神情震惊,手中木落。

满堂闻声而惊,纷纷投目。

“啪!”

“啪啪……”

紧随其后,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乱七八糟的棋子落得一地!

袁耽看亦不看堂中之人,径自叫过堂侧侍着的萧氏随从,沉声一阵问询。那随从面显难色,稍稍作想,终是闭口不言。袁耽一眼横过,眉头倒竖,喝道:“岂有此理,莫非萧子泽,惧我矣!”

这时,一个女婢由楼上而下,款款行至近前,朝着三人浅身万福,低声道:“袁郎君莫恼,且随婢子来!”

“哦?”

袁耽眉梢一挑,瞅了瞅楼上,抱着双手,懒懒地道:“何人请我,欲至何地?”

“这……”

闻言,女婢神色一愣,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楼上。

“请汝至想至之地,汝若不愿,便罢!”

冷冷的声音自楼上飘下,沿着堂中漫漫一荡。闻此声者,满座衣冠尽皆再惊,神色间若有所思,想窃窃私语,却纷纷忍着。

袁耽神色亦是微变,随后双手朝着声音来处一拱,淡声道:“袁耽,见过!”

稍待数分,楼上声音未再出。

“三位郎君,请!”

女婢再次万福,领路行前;袁耽、刘浓、褚裒随后。

直直入得三楼,沿廊转角与酒楼一样,两侧俱是奢华装饰、名家字画,刘浓自不会再驻足观画,这袁耽是去救场的,岂可耽搁。

待行至三楼最深处,有一道长长的走廊,直通一间雅室。

女婢于此顿步,万福道:“三位郎君,但行便是!”

袁耽挥袖便走,直入雅室。

八个美婢候于前室,见得三人踏进来,神色微惊,随后浅身万福。娇嫩软糯的声音飘进内室,中有一人笑道:“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三人转过长达两丈的八面玲珑仕女屏,一切尽显于眼。

长长矮案一方,四人对座于案。

案上置着樗蒲棋盘,在矮案两侧,有几名美丽的女婢跪捧木盘,其中分别盛着几样物事:纸约、玉冠、华袍、木屐,甚至尚有澡豆、香囊……

面南而坐之人,眉目俊雅,左手懒懒的以肘支案撑着脑袋,右手则悠哉游哉的挥着白毛麈,面带微笑的看着刘浓等人踏进来。待将刘浓辩清,眼睛一眯,眉锋一挑,微微阖首。

萧然!竟然是他!

刘浓心中虽有稍惊却不奇怪,略作拱手以还礼。随后淡淡扫眼而过,一眼之下,不禁莞尔!

另外三人自然便是谢奕、谢珪、桓温,只不过短短两炷香时光,三人模样尽皆凄惨。桓温自不用说,其本就输得精光!而今,且看另外两位:谢奕浑身上下已无别物,唯余一顶青冠!进来时,其正将镶玉的腰带卸下,欲放入盘中!至于谢珪更惨,连脚上木屐亦没了,正被身后女婢捧在盘中……

“颜,颜道兄……”

谢奕回转身,面色窘然的捧着玉腰带,而眼中神情耐人寻味……

“啪!”

桓温眼睛唰地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簌地按膝而起,一把抓住袁耽,喜道:“颜道,来得正好!”

谢珪徐徐回头,眨了一眼睛,随后冉冉起身,抖了抖短短的雪白中衣,赤脚在同色苇席上擦了擦,朝着刘浓缓缓揖手,淡淡的笑道:“刘郎君,失礼了!”

……

注:关于孙盛的离去,大家可能觉得很突然,但是江山从他一出场,就一直在描述他的心性。他的离去,是必然的。本来想在文中多作一些注解,但嫌占字细。如果觉得突然,不妨把他的出场描述,以及后面的种种所为仔细看看,便知,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的。另推荐一部女频民国《锦绣荣华乱世歌》,女主角很不错。

第八十四章恰当少年

谢氏水庄。

孙盛站在月洞口,回眼望向刘浓与褚裒所居的院子。日红似火轮,遍洒竹篱,投得虹影孔孔格格;凝视久了,恍恍惚惚竟有些许迷眼。

随从们正在来往进出,将各项家什搬至牛车中。

贴身近随侍在身侧,忧心冲冲的看着自家小郎君,几番欲言又止,终道:“郎君,为何不稍待些时日再起行呢?”

稍待时日……

会稽学馆开馆!

孙盛缓缓转身,眉头微皱。自是知晓随从何意,由吴县而至山阴,往返几尽千里;这般无功而返,就初衷而言,实属志韧非坚。然其自知,若再滞留,终有一日将薄蓄激发,别的倒亦罢了,唯恐心志将损。心志若失,即失率真!当今之天下,失真者……

淡然笑道:“无妨,我自求我真矣,何处不可习文章!但得一日,终将回返!”

言罢,眯着眼睛最后掠得一眼,随后挥袖踏出水庄,心道:褚裒事人事已,可至钢亦可柔之,必将振翅高飞!刘瞻箦……古之君子尔?嘿嘿……华亭美鹤不可成仇,不可敌……

“哞!”

青牛纵啼,车队穿闹市而行。

……

萧氏弈楼。

青玉笛,楠木案,一品沉香缓浮冉燎。

案上摆着竹简,半卷半展。皓腕若凝雪,玉指修长不似物,慢慢的逐着竹简上的字迹,寸寸挪动。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轻轻喃念,睫毛扑闪时,明眸如水眷。一诗念罢,嘴角稍弯,两手叠在腰间,稍一用力,身子向后缓缓舒展,亦不知想到甚,浅浅笑起来。

女婢踏进来,默然跪在案侧,轻声道:“娘子,人已去了!”

将笛捉在手中,徐徐起身,绿色的襦裙瞬间抖洒。巧巧徘徊至门前,回眸一笑,恰若怒绽夏花。看得女婢亦为之而凝眼,心中悄悄暗赞。

捉笛人,歪着头,似自问:“何不,去看看……”

……

雅室内。

其间甚大,十几人共处一室,亦未有半点局促之感。

自袁耽一来,垂首丧气的谢奕三人瞬间精神焕发,赶紧让出对弈位置,斗志昂扬的落座于沿窗一侧;刘浓与褚裒则在另一侧。

袁耽嘿嘿一笑,大马金刀的落座在萧然对面。弹了弹盘着的袍摆,发出“扑”的一声轻响,扬眉笑道:“萧子泽,可识得袁彦道否?”

“哦!”

萧然嘴角一翘,白毛麈缓缓一打,歪着半边身子靠向身侧侍姬,枕着软软的香肩,撇向几个托盘的女婢,慢声道:“袁颜道何人,我为何要识得?”

“哦,这便教汝识得!”

袁耽淡淡说着,亦不作恼,眼睛眯得只余一条锋线,将手一扬,“唰”的一声,已将案中五木揽在手中,歪着嘴巴,手指一掂,便见得五只两头尖尖、中间扁平的木棋,顺着五根指节滑来滚去,四色花彩转动不休,晃得人双眼欲乱。

室中人,皆惊。

嗯?!

萧然暗暗心惊,眼底锋芒缓缓聚作一点,徐徐直起身子,正视对面的袁耽,眉梢渐渐凝重,心道:袁彦道,果然言传非虚!嗯,切不可大意……

袁耽道:“为教汝识得彦道,汝且执先!”

“哼!”

萧然一声冷哼,抓起五木,看亦未看,顺手一扬,五木鱼贯飞入昆木壶中,咕噜噜一阵旋转之后,五木定止:犊犊白白白,贵采为犊。

擒起细矢,直线劈走十步,直逼袁耽本阵,棋势勇猛锐利!

“嘶……”

谢奕三人齐齐抽得一口冷气,即便刘浓亦是微惊,樗蒲有十二类分彩,其中杂采八,贵采四。起手便是一个贵采,运道与技巧确实皆旺矣!怪道乎,这萧然能将谢奕三人杀得落花流水!

“嘿嘿……”

袁耽浑不在意的一撇,随后冲着四周众人团团一个揖手,淡然道:“小小最次贵采尔!且待我杀之!”言罢,五根手指轮轮一转,便见得五枚棋木轮流飞入昆木壶中,疾疾旋转如坨,教人分不出花色。

如此最是勾人!

桓温两眼瞪着昆木壶,作捶击掌,情不自禁的唤道:“卢,卢卢!”

“卢,卢卢!”

谢奕与谢珪亦跟着轻声作唤,上下点头与唤声频率相同,仿若如此便能唤出个最贵的采来!

褚裒凝视飞旋的五木,嘴里亦忍不住的喃着:“卢……”

唉!

刘浓默然观之,眉间微凝似川,心中则暗暗作叹,赌博自古以来便禁而不绝,皆因其可慑人胜负之心,存于或有或无之间;在座诸君皆是世家子弟,乃饱习诗书之辈,然亦难免为其所惑矣!嗯,思归思,存在即是有因,亦不可概然否之。力若不及而移石,终当教石砸身尔!

便在此时,昆木壶中五木定止:黑黑黑犊犊,真是一个卢!

最贵之采!

“妙哉!”

桓温拍案而起,大赞:“彦道,圣手尔!”

谢氏兄弟喃道:“圣手矣!”

褚裒眼神顿然凝滞,满脸的神情变化来去,就四字:不可思议!而刘浓亦暗奇,这可不是色子,昆木壶滑不溜湫且离手,行棋人极难控制五木花色,大多只能靠运道,是以其方能瞬间取代六博!

“过誉……”

袁耽洋洋一笑,再次一个团揖,落座。擒着细矢直杀十六步,一举冲至萧然本阵营口,沿路斩杀三子!

萧然嘴角一裂,伸手招过女婢,端着茶碗抿得一口,淡然笑道:“好气魄!”

袁耽笑道:“一招尔!”

持续。

第二回,萧然掷出个杂采,塔;然其却并不气馁,犹自笑颜盈盈。袁耽接掷,亦是杂采,枭;擒着细矢横冲直撞。如此往来数回,袁耽一路直斩,剑逼阵宫。

第九回,萧然出贵采,雉,四方细矢合围,斩杀袁耽尖矢,顺势将已方尖矢推出五步。

阵形已具!正是锋夭……

咦!

刘浓漫漫眼光徐徐一收,捉着茶碗暗暗沉吟:此乃兵道!萧然这几回是故意势弱,趁着袁耽直取中军之时,断其中路,截其后路!显然,两人皆可大致控制五木定势,若是如此便非赌弈,而是在互行兵道。兵道亦诡道、亦心道,需得细而观之,以辩其人、以察其性!

第十一回,袁耽看似漫不经心的重组锋线,却猛地再次打出一记贵采,卢!此举恍似羚羊挂角,天外飞来!竟弃本阵不故,孤军直凿萧然本阵!

十二回,萧然四路合击,斩杀孤军;留下两路防守中阵!

就在此时,袁耽犹若神助,贵采,卢再出!携着箭形细夭,直冲两路拦截,四下斩杀;萧然大惊,慌忙四路合围却终究慢得半步,教其一举击溃本阵,直达终点。

“啪!”

五木入壶!四座皆惊!

袁耽冷声道:“如此,识得袁彦道否?”

“一局尔!”

数息后,萧然漠不挂心的将白毛麈往案左一扔,提笔在左伯纸上划下一笔。

而如此一笔,便是十万钱!整整百缗!

谢氏三人对目互窥,面色尽皆大喜,纷纷投目女婢托着的木盘,随后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刘浓二人,匆匆转走目光,神情颇见涩然。

桓温输得二十万钱,谢氏兄弟输得十万钱;三人浑身衣物抵押一万钱,合计三十一万钱!如此一局,已然赢回三成,若趁势再赢几局,想来便可重着冠袍矣!唉,这般等同裸呈相对,终是有失斯文,教人坐立难安矣……

再战!

棋盘不见血光,然杀气腾腾。虽然二人兵道相差无几,但若论赌技,萧然倒底欠缺袁耽些许。

连败三局!

一败再败之下,萧然却将赌注一再提升;到得最后,赌注已是五十万钱一局。

气氛沉凝若水,托盘女婢低首垂眉,不敢看向棋盘,浑身微微轻颤,心道:这盘子,好沉呀……

满座不闻声,唯余五木转动,细矢厮杀……

“啪!”

五木再入壶!

袁耽面红若坨玉,双眼绽露精光、闪烁似茫,漫眼掠过所有在座之人,随后挥手将袍摆一弹,微微昂首,慢声道:“如此,可识袁彦道否?”

呼……

褚裒按膝之手紧拽成拳,暗暗呼出一口气,胸膛禁不住轻轻起伏;经得计算,那萧然前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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