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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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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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便是纸上谈兵!葛洪一生虽以丹道与医术著称,却亦有《军书檄移章表笺记》,其中便有治军、治郡、安民之法矣!

少倾,刘浓深深一个长揖,沉声道:“谢过葛侯提携之言,格物致知、经世济国,皆乃君子必习尔!刘浓虽愚昧,然学如不及,犹恐有失;冒昧恳闻其间通窍,不知葛侯,可否垂怜?”

“哦!”

葛洪长眉一挑,慢慢将卷挽的衣袖抖开,再以双手拢在胸前,淡然笑道:“既是如此,汝可答问,汝是愿作游鱼,尚是愿为行渔者?”

此言何意?

刘浓抬首挑眉,但见葛洪眉松眼放,嘴角似带嘲弄,仿若戏而观之,心中竟不由得微忿,不假思索的道:“葛侯,君子如松竹,遇风不折,事雨不歇。刘浓不才,愿展胸中所藏,以献方寸之志。若得一县,但为阖县之荫,若得一郡,愿为横郡之梁!游鱼虽乐,却非刘浓之乐矣!”

言罢,双手按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则直视葛洪。

“啪!”

两目相对良久,葛洪眼底戏弄尽去,缓缓一声击掌响于室中。刘浓长长暗吐一口气,再度深深揖手,心中则道:果然,此时的葛稚川尚是心怀济世安民之志的,若是再过些年,其一心醉于丹道,怕是我的这番言话,便会遭其扫地出门尔……

葛洪缓抚短须,安受其礼,而后便细细而言。刘浓时尔点头,间或深思,葛洪浸淫儒、道已久,且对当今天下局势、吏治皆有独到见解,每有妙论亦正好戳中刘浓之所缺。策论文章非比诗赋,亦非同清谈,若主杆经不得风雨,便是枝叶再华丽亦不过一捅即破!

刘浓近些年熟读经书,胸中自是藏得有物,只是欠缺与世贯通,往往一点即透。心中豁然开朗,真有种一法通、万法皆随之感,暗道:这便是章统么……

茶水续得几番,沉香亦换。

红日挂在檐尖,欲落未落。

葛洪不知想起甚,望着院外落日,渭然叹道:“君子应振声,叔夜非汤武而薄周孔……”

“咳!”

廊上传来一声咳,二人这才恍觉天时有异,不知不觉竟谈了将近整日。

葛洪瞅了瞅案上香炉,见燎烟徐徐,炉底浅浅积得一层灰,抚掌笑道:“瞻箦,昔有烂柯观棋,不知山中时日。今方你我对席,亦同此感!我有素卷三十,愿借汝观之,待他日汝自山阴回返时,再行归还!”

素卷三十?!

刘浓微怔,随即大喜,《军书檄移章表笺记》正是三十卷,若得细观,莫说著策论文章,便是日后亦大有用处,当仁不让亦不推辞,当即挽礼至眉,缓缓而沉,至抵至地,以额触手背,稽首道:“刘浓,谢过葛侯!”

礼毕,正身而起,脸上洋满笑意。

鲍潜光踏进室中,掠眼把俩人一扫,落座案侧,淡声笑道:“谈得整日,可觉缺甚?”

葛洪正色道:“师妹,不觉有缺!”

“哦!”

鲍潜光看也不看他,嘴角一翘,漫声道:“师兄,莫非汝真已成仙尔?餐风饮露,不食五谷乎!”

“师妹,有缺……缺食……”

葛洪神情尴尬,讪然的摸着胡须,朝着她不断使眼色,鲍潜光却故作未见。

刘浓持礼不言,突然记起褚裒、孙盛尚在院外,当即揖手道:“葛侯,鲍夫人,时日已不早,刘浓尚有好友等候在外,便行请辞!”

想开溜?

葛洪正欲应言,却听鲍潜光道:“刘郎君莫急,汝之好友我已安置于前院!山中夜月甚美,大可观之,何不在此留宿一宿?”

言罢,便命随从奉上各色吃食点心,而后飘然而去。

葛洪涩然笑道:“瞻箦,这个……这个……既来之,则安之!”

“然也……”

不安亦得安矣!

点心吃食不错,甚合刘浓口味,特别是那山野小菜,苦苦的涩涩的,却别有一翻山水滋味。默然于食时,悄然想起顾荟蔚,心道:她在此地,既是情理之中,亦是意料之外!怎地就如此巧呢……

食毕,暂别葛洪,踏至前院。

山中之日,格外嫩艳,将院中天井洒得一片金红。褚裒与孙盛正在松树下对弈,二人皆有些心不在焉,落子亦漫不经心,不时的瞅瞅内院。

待见刘浓踏来,同时起身唤道:“瞻箦……”

刘浓心中微窘,急迎几步,揖手道:“季野、安国,刘浓因事忘时,尚望二位兄长莫怪!”

“何怪之有?”

褚裒笑道:“若非瞻箦,怕是我与安国尚在院外守候落日,怎能得进此地!日后归家,将此事报与阿父,定不信也!如此说来,尚需好生感谢瞻箦呢!”

言至此处,对着刘浓便是一个长揖。他所言非虚,葛洪品性高洁,行医行军皆有道,声名广播于江左庭野,然其人性淡且傲,孤喜松桥丹道,等闲之人难入其眼。便是褚裒之父褚洽亦曾来此拜访,但只得与其隔墙作三两言,而未得进。今方归后,料来褚、孙二人声名皆能增涨不少矣!

孙盛亦谢过刘浓,而后悄问:“莫非,瞻箦以往便识得葛侯与鲍夫人?”

刘浓道:“不识!”

“咦!”

褚裒、孙盛面色皆奇,狐疑的看着刘浓,既是不识,亦非盛名之士,怎地人尚未见便被请入室中?到得此时,俩人尚不知那渔夫便是葛洪矣!

刘浓亦并不作瞒,淡然笑道:“渔家,便是葛侯!”

“啊!!”

褚裒、孙盛震惊,半晌回不过神。良久,褚裒投子入壶,一声长叹:“人居山中即为仙,我等凡夫空有其珠,却不识真人矣,其奈何哉!”

孙盛则略带复杂的看着刘浓,心道:莫非其早就辩出……

刘浓淡淡而笑,同行于路却未必同赴于途,将葛洪身份一语点破,便是尽友之责,至于二人领悟在何,则是各人缘法,不可强求!

这时,有青衣随从前来,笑道:“刘郎君,栖息之室已净毕,且随我来!”

刘浓左右一顾,问道:“不在此处否?”

青衣随从道:“在后院!郎君的家随亦在!”

褚裒见刘浓神情略带尴尬,心知其为何,挥手笑道:“瞻箦,但请前去,咱们明日共同起行便是!”

前后院,一廊之隔。

褚裒目光随着刘浓的背影一直延伸,恍觉落日余晖始终随其徘徊,恰若暖玉生烟,不由得感叹道:“瞻箦,心明若镜透,不沾尘外物,理应作我辈之表率,当与其相习!”

孙盛道:“有心之人矣……”

“安国……”

……

刘浓踏至后院。

来福领着两名白袍迎上前来,乐呵呵的笑问:“小郎君,咱们今日不走了吧?”心里则道:还是我家小郎君最好,那什么褚啊孙的,若不是我家小郎君,尚在外面转圈圈呢……

刘浓笑道:“不走了!”

来福道:“那我遣人下山告知,命他们在山下守候!”

“嗯!”

刘浓想了想,山院不大,山下白袍若来断然住不下,再说且是客居,不可失礼。嗯,明日尚得起行,现下若叫他们回返钱塘亦是不便,遂笑道:“赏些酒,山里夜寒!”

“是,小郎君!”

来福欢快而应,领命而走。

刘浓踏入室中,漫眼打量居室,窗明案净,地上则铺着簇新青苇席。见得案上有一摞卷,上前捧起一看,嘴角一弯,笑意满脸,正是《军书檄移章表笺记》三十卷。

此行,所获甚丰哪!

心情舒畅的迈至室口,懒懒的舒展手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咦!

眼神愣住。

目光穿过素色长廊,直直奔向对岸。小轩窗,正梳妆!铜镜掩半颜,美好尽入帘……

巾帼髻散了,被侍墨揽在手怀中,湘竹梳缓缓的抹过,如乌雪直洒。

侍墨道:“小娘子,有人偷窥,莫若婢子把窗闭了……”

第七十六章生死一线

夏末余光,恰作微软。懒懒漫遍廊檐,眷顾人间。

铜镜中的容颜,美丽而娇艳。

侍墨问:“小娘子,要梳髻吗?”

“罢了!”

顾荟蔚披着微湿的青丝,缓缓起身,漫眼看向窗外。对面窥视的人已不在门前,藏进室中埋头读书卷,隐约可见青冠。

“夏风惊不得蝉,朝露闻不得鸣……”

嘴里轻轻喃着,紫金丝履则踩上了木廊,行至中廊顿住脚步,声音飘过去:“刘郎君,上次来信所言不便再复,是因将至会稽求学否?”

嗯……

青冠一颤,刘浓抬起头来,淡然笑道:“然也!会稽至吴郡来往多有不便,是以……”

侍墨道:“刘郎君,你准备在室中与我家小娘子答话么?”

静!

数息后,刘浓踏步而出,合着书卷,揖手道:“刘浓多有失礼,尚望顾小娘子莫怪!”

顾荟蔚淡声道:“著策论文章,实与辩谈相差无几,只是需得洞释世态。刘郎君昔日在虎丘所言,诗赋皆发乎于心尔。经世之道,荟蔚亦不敢妄谈,然……咦……”

言至此处,顾荟蔚睫毛眨了两下,眸子蓦然顿住,而后整张唰的一下红透,嗔道:“你,你看的甚!!!”

“甚?书啊……”

刘浓被她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将书扬了扬,猛地发现不对,书的背面,背面尚有一卷书。不对,是,是……

房中术!

咦,尚有图解……合气导引……

“这,这是导引术……不,非也……我,我阅的是军书……”

刘浓脸亦红了,捧着书,胡乱的解释着。结果,不解释尚好,越解释越乱!

侍墨瞪着眼睛,点着头,一字字道:“刘、郎、君!”

“侍墨!”

顾荟蔚红着脸喝制,叠在腰间的玉指颤抖得厉害,半晌,秋水明眸几番剪裁,方才渐尔平复下来,眼光撤向茫然之地,轻声道:“葛师在著书,恐是……”

“然也!”

刘浓极是赞成,赶紧将那惹事的书卷揣入怀中,想了想,涩然道:“有误,有误……”切实有误,《军书檄移章表笺记》误夹了一卷房中术。

“小郎君!”

来福按着剑大步踏来,身侧尚跟着个葛氏小随从,二人有说有笑,仿若遇到甚趣事。

小随从挥着手中的树枝,笑道:“来福哥,适才那个郎君咏的诗,可真难听……青山美兮,湖水美兮,美兮美兮,美兮……哈哈……”

来福摸了一把小随从的脑袋,笑道:“恐他只会美兮……”说着,加快脚步,直直行向小郎君,将至时,忽然瞅见顾荟蔚俏俏立于廊角,面色一愣,随后嘴巴一裂,摸着脑袋傻笑,心道:顾小娘子与小郎君真有缘,在哪都能见着……想嫁小郎君么,我看合适……

二人来得甚好,尴尬氛围略减。

刘浓笑道:“来福,有甚趣事……嗯……”倏地一顿,香!淡淡的清香,似有还无,若空山新雨浸人脾神,忍不住的嗅了嗅鼻!微眯着眼睛细寻,却陡然撞上顾荟蔚的目光。

两厢一对,顾荟蔚皱眉。

唉!

刘浓暗叹,非礼勿嗅,非是凉荷香,又遭误解了!不着痕迹的将眼光慢慢一转,随即定在小随从手中的树枝上,枝条嫩绿如碧玉,最是尖端处,几片叶子滴透莹水,而香味正是自其而来。

茶!西湖,西湖龙井?

踏前一步,笑问:“此枝何来?”

随从举了举树枝,脆声答道:“后山捡来!”

“后山?”

刘浓情不自禁的转目后山,此茶定是龙井无疑,而今虽是夏末,既非雨前亦非明前,然龙井便是龙井,份属茶中臻品,芬芳非俗茶可比,若能移植两株回华亭细心培养,料来亦是美事。

当即作决,笑道:“可否带我前往?”

随从道:“自无不可!”

顾荟蔚见他对一根树枝如此兴浓,悄声问道:“刘郎君,此是?”

刘浓提着树枝,将嫩叶之端迎于鼻下,微微一嗅,清香徐怀不散,微笑道:“此乃,好茶!”

顾荟道:“茶,刘郎君擅茶?”

来福稍侧身子,柔声道:“顾小娘子,我家小郎君煮的茶,喝了可变神仙呢!”说着,挑了挑浓眉,眨了眨眼睛,挺了挺胸,仿若如此可让人更信服!

“噗嗤!”侍墨掩嘴而笑,显然不信。

刘浓淡然一笑,抬眼瞅了瞅檐外天色,待见日已尽落,只余天边一线,遂对顾荟蔚揖手道:“顾小娘子,时已不早,刘浓先行别过!”

言罢,转身便行,来福领着两名白袍紧随其后,途经前院时,未见褚裒、孙盛。

来福见小郎君微奇,便笑道:“那两位郎君下了会棋,便歇着去了!”

“嗯,走吧!”

“刘郎君,稍待!”

众人将将踏出篱笆墙,顾荟蔚的声音响在背后。

刘浓略一回头,便见她抓着裙摆飘来,身姿轻盈若蝶,四个近婢一个没带!而远远的,一群婢女与仆妇则被鲍夫人叫住,正低声说着甚。

……

鲍潜光将婢女仆妇一顿训斥后,侧身看向篱笆墙,见墙外已无人,嘴角缓缓浮起笑意。转身往回走时,在廊中遇上师哥葛洪。

葛洪摇头道:“师妹,何苦介入小儿辈情事,家世相差偌大,难胜登天……”

“哼!”

鲍潜光一声冷哼,顿时清静!再瞟一眼,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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