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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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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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蕴亦渐渐隐去,问道:“还有否?”。刘浓便让来福再去多备些,走着走着,陆纳突然一阵猛烈颤抖,眉间紧锁,面呈痛楚之色。

糟糕,散行得慢了!

陆纳拼命的走着,嘴里却无意识的嚷着:“瞻箦,好热……好冷……”

急不得,慌不得!

刘浓强自压住心中慌乱,举目四看,恰逢此时他们已行至一处水潭前,此处柳林深幽,便是月华也难以触及,想来潭水应如冰浸。

不敢再耽搁,趁着陆纳行至潭边时,将其撞入潭中,知他不会游泳便纵身跃下。

“扑通!”

二人坠入水中,溅起水浪翻滚。

潭水森森,经此速冰,陆纳精神回复些许,却因不会水而乱抓乱扒。幸而刘浓久习剑术,身强力壮,单手死死的箍着,不让其乱动;另一支手则牢牢的抓住潭边青石,借力将其提出水面以免淹死。足足冰得有小半个时辰,陆纳才总算检回一条命,刘浓却冻得脸色惨白如纸。

“小郎君!”

过得一阵,来福赶至,骇得面色大变,赶紧跳下来替换,刘浓爬上岸心中感概万分:这五石散,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稍不留神,则会要人命啊!

再过小半个时辰,两人亦上岸。

陆纳双手撑在背后瑟瑟作抖,大声道:“瞻箦,我之命,乃汝救尔!”

“祖,祖言!”

刘浓牙齿打着颤,心中好笑且恼,压得半天才镇住神,沉声道:“祖言,切莫再如此行事。散之一物,亦药亦毒,不服亦罢!”

陆纳看着他,面色羞惭,双眼却若星辉。

来福担心刘浓冻坏身子,急道:“小郎君,咱们速回吧!”

三人回转云胡院,尚未行至院口,便见迎面挑来簇簇灯光。

“可是七哥?”

声音急急的,正是陆舒窈带着四个女婢寻来,见得陆纳无事,暗中松得一口气,正欲责言;偏首见刘浓一张脸煞白浑身直哆嗦,心中没来由的一揪生疼,赶紧命小婢加疾脚步。

回至院中,三人匆匆换了干净衣衫。

陆舒窈亦顾不得那许多,命小婢煮热酒来,命刘浓速饮。陆纳行散刚毕,尚饮不得酒,且差点闯祸,只得尴尬的看着小妹指东命西,热酒姜汤的忙个不休。

三大碗姜荡灌下去,胸中似藏火炉。

刘浓再默然导气将汗逼出,沐浴之后再换一套衫,竟觉浑身上下轻松无比,真似飘然若仙也;再见陆纳神色窘迫,有意开解,遂打趣笑道:“祖言,日后不可再服散。若是想领略仙趣,不若随我一起泡冷水、喝姜汤、再出汗,一样痛快!”

陆纳愣愣地尚未言。

陆舒窈已悻悻的嗔道:“胡言乱语作甚,好生生的,偏要去……”

脱口而出,嘎然而止。刘浓面窘,陆纳咂舌……

半响。

陆舒窈顿得一顿,睫毛微眨,随后朝着二人浅浅万福,淡声道:“七哥、刘郎君,你们早些休憩,舒窈告辞!”说完,亦不待二人接话,便携着那群女婢回君归院去了。

“瞻箦……”

“祖言……”

二人同时呼唤,随即放声大笑。

笑声未毕,听得来福在门口大声问道:“谁?”

来人高声呼道:“七郎君,七郎君!”

西园出事了!

陆纳与刘浓赶至时,场面已乱成一团:院中,几个郎君衣衫零乱,正四下里追逐奔窜;其中更有人拿着剑,拼命的挥着,嘴里尚在嚷:“小小蚊蝇,竟敢伤我,吃我一剑!”

而地上则有几滴浅浅的血迹,一个小婢按着肩站在远处嘤嘤的哭泣。在院外,十几个随从跃跃欲上,却唯恐那几个拿剑的伤着人而有所顾忌。陆始神色惊慌的躲在院外安全处,乱嚷一通亦不知该如何是好。适才他们服散过量,行散尚未全尽;有人心思女色,哄然作闹、匆匆而回;焉知刚至院落中,毒性便发作。幸而那小婢躲闪得快,不然便会出人命了!

陆始见陆纳二人来了,疾疾窜过来,愁眉苦脸的叹道:“七弟,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我怎知道!”陆纳面凝沉水,眉头锁得死紧,一时亦失方寸。

“唉!”

刘浓重重一声长叹,沉声说道:“两位郎君,得制住这些人,再以冰水镇之;如若不然,轻则落下病根,重则当场丧命!”

“刘郎君……”

此时,陆始已六神无主,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以往服散皆无事,几曾见过这般颠狂的场景,听得刘浓出言,苦笑道:“他们手中有剑,家随若近身,又恐伤及另外几个,武曲尚在赶来的路上。”

等不得,岂可投鼠忌器!

刘浓剑眉一扬,院中有三人带剑,若是能速速将这三人拿下,一切便迎刃而解,随手提了一根三尺木棍,向来福沉声道:“速战速决!”

来福嘿嘿一笑,顺手折得竹棍在手,笑道:“小郎君,些许小事,有来福则可,你就不必去了!”

刘浓道:“不可托大!”

言罢,挺棍便走。

陆纳大惊,伸手一抓,落了个空,跳着脚大声呼道:“瞻箦,瞻箦,莫去,快快回来!回来啊……”

在其看来,即便这些个郎君死光,于陆氏亦不过声誉稍损尔,怎可让瞻箦以身犯险。心急如焚时,便欲跳入院中,突地腰上一紧,回首见阿兄大摇其头,怒道:“阿兄,放手!!”

陆始不放,大喝:“七弟!!”

陆纳缓缓摇头,咬牙斥道:“汝,非君子也!”

二人纵入院中,来福抢步疾迈于前,一棍敲翻一个乱奔的;再横着一扫,逼退两个几近赤身裸体的;随后将小郎君拦在身后,朝着那执剑的三人扑去。

张迈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喝道:“咦,蚊子,竟敢前来!报上姓名,吃我一剑!”

“汰,汝才若蚊蝇!”

来福一声大吼,将那张迈生生震住,身子则顺其剑身擦过,一拳头擂去,弄晕;迎头一剑剁来,定身侧肩避过,反棍一抽,将其抽软于地。回头欲顾小郎君,却见小郎君犹若虎入羊群:木棍乱点将那执剑的撩翻,随后纵身追着那群乱奔的家伙一阵抽。

“啪,啪啪!”

倒得一地!

徐徐收棍,负手月光中。

院外,十几双眼睛目瞪口呆;稍远些的地方,陆舒窈将将下牛车便看见这最后一幕,紧紧的抓着裙摆,抬首望着明月,声音低喃:“谢谢你,三官大帝!”

“霍!我要习剑术……”林子口钻出个小郎君,挥着根竹枝比划不休。

PS:推荐一部女频民国小说《锦秀荣华乱世歌》,女主特别有味道。

第五十章美目盼兮

夜月高悬,喧嚣的陆氏庄园回归静湛。

西园中被敲昏的诸人,在冰水的激发下神智惭复,尽皆向刘浓致谢不敏。刘浓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世家子弟,暗中缓缓摇头,特别是那张迈满脸污渍,胸前尽是口水白沫,心道:这便是祖言所说的猪醉了。

陆舒窈见左右无事,便未进院中,携着乱舞竹枝的小郎君悄然离去。

刘浓、陆纳辞西园而回云胡院。由始至终陆纳皆未给陆始好脸色,陆始只故作未知未见,刘浓心中微奇却并未问询。闹腾了大半夜,二人不觉困乏,反而颇有些兴奋,索性对坐月下彻夜长谈。

陆纳笑道:“瞻箦上哪习的好剑术,几可以一当十。今日与你相较,方知我辈皆是身弱体浅之辈尔。君子六艺,礼、乐、射、御、数、书,汝怕是已然尽通矣!”

言至此处,挑着眉续道:“不知瞻箦,可否传授一二啊?”

古之君子六艺皆通,射泛指弓、剑之术。春秋战国时诸子游学,多行山川水道,常有强盗拦路而劫,是以几乎人人精通剑、箭。到得秦时,始皇虽焚书坑儒再收缴天下之兵以制武,然亦制不得诸子百家暗中携剑而行。再至汉时,武帝罢百家独尊儒术;为迎合朝庭,儒家子弟此时便有偏重,逐渐弃射、数、御而专攻礼、乐、书。直至三国,乱世滔天群雄并起,剑槊弓马再度耀若星辰。

然,悠悠乎不过几十年,自曹丕施行《九品中正制》后,士庶之间壁垒森然犹若天堑。高门大阀子弟仕途皆有彰可循,锦衣玉食下便甚少有人再习武,终成以文治将,以兵书御武之势!

习武非是兴趣爱好,而是长年累月的打熬!

刘浓暗忖陆纳不过是一时起兴,遂笑道:“祖言取笑了,习武乃末道之事。若要强健身体,刘浓有卫氏传承的《五禽戏》,愿以之相赠!”

“卫氏《五禽戏》?!”

陆纳翻了个白眼,不屑的道:“休要糊弄我,家中尚存有稚川先生(葛洪)承自华元化(华佗)的《五禽戏》呢;我要学汝的剑击之术!莫非,瞻箦看不上我这个笨徒弟?”

看来其想学啊……

刘浓笑道:“祖言倘若真想学亦并非不可,先得戒散,再将《五禽戏》习炼千遍,随后每日练剑两个时辰,如此七八载,兄应能有所小成!”

“啊!”

陆纳面呈惊愕,随后稍想便知刘浓所言非虚,名将非天生,但凡功成名就者,哪个不是自小苦练!自问吃不得那苦,遂哂然笑道:“散倒是可以戒得,但诚如瞻箦所言,剑乃百兵之首,若想有所成非一日之功。罢罢,我还是练我的五禽戏吧,虽不尽意,亦不至拘了这大好身躯。愿学陶太守,年已五十尚搬砖不堕志;终有一日,我陆祖言亦将如朱中郎,披甲纵戈马,指兵以北!”

“哦!”

刘浓暗惊,眉锋不禁一扬,细观其神色不似作伪。心中却更为奇怪,非他信不过陆纳,而是此时嚷着要北伐的,尽皆是北地世家,江东门阀大多只图安逸,谁愿跑去洛阳、长安与胡人决生死!在其记忆中,陆纳以书文品性名传江左,乃是最正统不过的儒雅人物,官至吴兴太守、左名尚书。然,终其一生,亦和武事搭不上半点关系啊,难道史册有误,或是其抱郁而不得展志?

笑道:“文武皆可治国,祖言何必定要以身侍甲矣。”

陆纳不知想起了甚,神色竟有些郁郁,叹道:“昔日阿父问我,其志为何。我言:新亭之声,发之于昨日,不敢作楚囚相对尔。阿父言:南人固于江东,北地何干……”

言及此处,其略微一顿,子不言父之过,不可再续。然终是胸中积着少年盛气,遂大声道:“前几日,自阿父处闻知,鲜卑段匹磾杀刘琨刘并州,中原又少一铮铮汉家儿郎矣;如今纵观,中原遍燃烽烟,饱受胡人蹂躏,十室不存二三,无数英雄儿郎尽皆翘首以望江东;然江东之地,大将军却屯精兵十万而不前,意欲何焉?”

言毕,忍不住的以手捶案,面露赤颜。

刘浓震惊:锵锵之音!谁言江东儿郎不愿匡复北土啊……

刘琨死了?其不得不死啊,此时之中原,各自为政,各自为战,乱成一锅粥。接下来的两年,还将死掉一大批胸有复土之志的英雄人物……

王敦?王敦之意天下人尽知矣,奈何其兵权在握,遥遥镇住建康,谁敢于此时说他半个不字?恐其早就在等待时机尔!

若让其寻得借口,顺着长江漫甲而下,谁人可挡?

晋帝司马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尔!尚不得不给他升官,听闻刚升其为江州牧!再将王导升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公,希望能让其顾着些皇家颜面,扼制其族兄,义固君臣尔!

王导?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面不得不苦劝族兄别反;另一面亦真心为司马睿竭心怠力,望事有不谐时尚能保住家族根基。

而王敦,数年后必反!

这,便是如今之江东!这便是如今之天下!帝王不过是世家掌中玩物,而天下已非昔日之天下!

“瞻箦,瞻箦……”陆纳挥手唤着。

刘浓眯着眼睛徐徐回神,悄然抹去心中痕迹,拱手涩然笑道:“祖言,莫怪莫怪,适才听兄一言,竟不觉忘神尔!”

“哈哈!”

陆纳拍案笑道:“有何怪焉,瞻箦乃性情中人尔!罢,此事现下言之过早,待你我有功名在身时再续不迟。来来来,长夜漫漫,咱们咏诗才是正理!我先来……”

言罢,长身而起,振了振嗓子,朗声咏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石,不可以茹……”

一诗咏罢,让刘浓续咏。

刘浓挑眉笑道:“不知是那家女郎,竟让祖言以敖以游呢?”

闻言,陆纳挥着麈的手猛地一顿,随后竟面呈羞涩,搓手催道:“休得取笑,瞻箦乃醉月玉仙,快快咏得诗来……”

真让我言中了?

刘浓淡然一笑,亦不愿再行追问使其尴尬,自案上捉了一杯酒缓缓起身。抬首时,恰遇一轮新月如钩,泛着迷漫的气息洋洋洒尽四野苍阔,心道:洛阳与长安应亦同月吧?不知另一个世界是否亦同呢?你们尚好吗?我的故人……我的亲人……还有那个,我曾答应过将送你至洛阳的山莺儿,你们,尚好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矣!

心中悠然深往,情不自禁的漫声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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