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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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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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浓正欲上车。

来福指着远方说道:“小郎君!那是郗贵人的车……”

一眼过去,正是郗氏的车。刘浓疾步迎上,心中却奇,适才下山时郗鉴曾找得机会将他唤至一处,细细一阵教导。言即日将会返回兖州,本想待刘浓及冠定品后,便将其拔擢入军府;奈何此事一出,再入军府恐非佳途。就算郗鉴不惧流言,但其帐下家族文武,又岂可安然?这便是门阀世家,即便是身为家主的郗鉴,亦必以家族为重;只能嘱刘浓不可骄纵,需得继续砥砺!

事言皆毕,怎地现在去而复返?

“吁……”

车夫止牛,自正帘挑起一双素手,小女婢卷帘而出,郗璇跪坐于车中。

刘浓顿住脚步。

小女婢递过来一物,刘浓默然接过,触手软软似纸绢,挺厚的一叠。正欲打开看个究竟,郗璇道:“刘郎君,何不归家再看!”

说罢,她微浅身子,轻声道:“别过!”

“别过!”

刘浓稍一揖手,转身而走。正是别过,至此一别,再无昔过!如此亦好,路归路、桥归桥。几日之间,虽是起伏不断,可此刻心中却平静似湖。

以后的路,虽茫而无携,可华亭刘浓之名,终有一日会响遍江左。

“哞……”

青牛长啼,刘訚扬鞭。

来福回头笑道:“小郎君,我数了一下,有好多好多的香囊。”

刘浓看着车角的布囊,笑问:“有多少?”

“有,有很多……”来福摸着脑袋傻笑不会记数,他喜欢习武,对于习文那是会要他命的,那种学识只有小郎君才习得懂,习得好!

“啪,啪!”

行得一阵,突闻疾鞭声。

刘訚道:“小郎君,有人追车!”

还会有谁?

刘浓更奇,挑帘一看,在自己和祖盛的车后,正有一辆牛车奔得急快,辕上的车夫见了他,挥鞭疾呼:“刘郎君,稍待!”

再停。

祖盛伏在车窗,伸长着脑袋看着渐渐停下的华丽牛车,朝着静待路边的刘浓笑道:“瞻箦,说不定会是佳人佳音哦。”

嗯,是个女郎的车,帘上绣的尽是各色繁花!

会是谁呢?

刘浓眯着眼睛,暗度:不会真被祖盛给言中吧?

帘张开,一丛大紫飘出来!

眉目娇好若工笔,巾帼髻,绛紫滚边卷深衣。小女婢掌着帘,顾荟蔚踩着小木凳款款而下,露出一对蓝丝履,履上飞着翠燕两只。

三层滚边徐扶,将她的腰衬得极细;葱白的手点着豆蔻,亦作紫。

稍稍立定,看着对面的郎君不语。

“刘浓,见过顾小娘子。”

刘浓虽不知她来意为何,但却知道她是顾淳的姐姐,不紧不慢一个揖手,不着痕迹的避过她的眼睛,心中则微跳:这眼神和顾淳真像,不愧是姐弟!

顾荟蔚微微欠身还礼,淡声道:“今日听闻刘郎君之雅论,令人耳目聪觉。荟蔚亦喜好辩论,不知刘郎君,可否予以赐教?”

清谈,辩论,现在?

刘浓抬头看了看日头,揖手道:“天已渐晚,不若改日可好?嗯,小娘子,要不来年……”

“来年?”

顾荟蔚细眉轻挑,嘴角微翘,冷声道:“莫非搪塞乎?或是刘郎君不敢与我一言而辩?想不到刘郎君遍折吴县士子,却会惧怕我一女子尔!”

“嗯,这个……”

刘浓顿住,本就不打算与她辩论,辩论若深便极是耗时,此时非是在山上行节,若是让有心之人见了,再行误传他欲高攀那就惨了。于是满心只想蒙混过关,没想到这小女郎看着娇俏柔弱,却伶牙俐齿言语似针,怪不得陆纳听见她的声音,便会脸色俱变。

半晌,顾荟蔚再道:“你若不愿,我亦不勉强,我有一题,愿请解之!”

罢!

刘浓暗暗一叹,索性打定主意,不论是何题,皆应行之以雷霆将其逼退,以免让人误解,现在可再当不起任何一丝名声有损,揖手道:“请顾小娘子示题!”

哼!

顾荟蔚岂会不知他在想甚,心中不悦,暗中冷哼一声,说道:“不劳刘郎君久滞,我题已出,我论已注,若刘郎君解得,可遣人送至城北顾氏!若解不得,顾氏未败矣!”

随即,向身侧女婢示意,女婢捧出一枚锦囊递至刘浓面前。

第四十二章有情无累

锦囊绣着芍药,针脚细密。

有幽香悄浸,很独特似凉荷,与顾荟蔚身上漫出的味道一致。是她绣的么?这可稀奇!虽然只是浅见两面,可刘浓觉得绣花理应与其不相干才是。

小婢见刘浓微征,踏前一步,轻轻的唤着:“刘郎君!”

“嗯!!”

刘浓微微一愣,随即涩然而窘,走神了!今日收的香囊委实过多,再见到这针绣绵囊,令其不由自主浮想联翩,才从顾荟慰身上转出来,便再想起诸葛亮每逢子龙出战,皆会以锦囊相赠,揭开之后,必见妙计!郗璇已经赠得一枚,她又来……

非妙计,恐妙难……

伸手相接,不知怎地那小女婢突然同时向前一递,刘浓与其错手而过,锦囊往地上坠去。匆匆顺手一捞,锦囊倒是已然在手,可袖袋中却又掉出一个物事。

鸡蛋!

不能让其坠地,刘浓久随李越习剑,眼明而手快,再度一捞,捉在手中。定神一看,见是那枚点着绛紫的,好险,差点便毁了!

“咦!”

顾荟蔚低声一咦,细长的眉眼悄见惊愕,伏在腰间的豆蔻随着陷入深衣。刘浓不觉,正欲将鸡蛋好生揣牢,谁知左手扬得过高,袋口一鼓。

再掉一只!

两手皆有物,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刘浓猛地一个弯身,掌托锦囊将那已近脚背的鸡蛋给接住,小心翼翼的控着手,以免其坠落。好不容易才将两个鸡蛋皆护好,抬头喃道:“好险,好险!”

“哼!”

顾荟蔚一声冷哼,转身便走,蓝丝履挑得飞快。

“嗯?”

刘浓捧着鸡蛋看其远去,极是废解,心道:走便走,为何还要哼一哼,顾家的人皆是这般奇怪啊!嗯,奇者不可斗,当避而远之!

这时,蓝丝履踏上车辕,顾荟蔚正欲进帘,不知想起甚,弯着的身子微顿,偏头低语几句。其贴身近婢便返身折回,行至近前,指着刘浓右手的鸡蛋,说道:“这是我家小娘子的蛋……”

“哦,不对!”

小女婢歪着头,眨着眼睛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措词,涨红着脸,尴尬道:“刘郎君,这是我家小娘子的,蛋!你要保管好咯!”

“哦……”

刘浓捉着鸡蛋,唇间带笑,稍一侧目,顾荟慰正把嘴唇咬得樱透,远远的眯着眼!

见他看来,紫蔻缓退,帘闭!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陆舒窈坐在车中,双手环抱着腿,小巧的脸庞贴着膝背。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间或悠悠迷离,间或明光绽雪。

吴郡的骄傲,美丽的小仙子!

女婢抹勺跪坐于她的身后,替其整理着青丝。把那对结双环的十字髻散了,任由长长的乌雪漫而至臀。再以一根鹅黄的飘带,轻轻一拢。陆舒窈不喜结髻,只要不见客,自小便喜散发而行;其父陆玩宠其若掌上明珠,稍说几句反惹她不乐,便亦只好由她。

抹勺转至陆舒窈左侧,打量着自家小娘子,越看越觉好美,赞道:“小娘子真好看啊!”眼睛一转,接着疾疾的道:“那个刘郎君亦好看,好看的不得了!”

“嗯,是很好看。”

抹勺道:“若是,日日皆能见着该多好……”

“嗯,是……”

陆舒窈答至一半,悄悄隐住,回转明眸看着抹勺,眨了两下眼睛,道:“抹勺,你想说什么呢?”

抹勺笑道:“我要说了,小娘子可不许恼。”

“那,你还是别说了!”

陆舒窈慢慢的转过头,继续喃诗去也,把个小抹勺急的不行,而她则在暗暗数数:单、双、单……

果然,刚数至单,抹勺便实在忍不住,轻声道:“小娘子,我想说……”

“那你说吧!”

抹勺怕小娘子再把自己给憋住,赶紧说道:“小娘子,抹勺虽听不懂诗,亦不知什么是才华,可我就觉得,那刘郎君和小娘子可真配啊,若是……”

“别说了!”

陆舒窈微阖着首,埋进自己的手臂里,似想起了什么,又浅声道:“这些话,你可千万莫跟任何人提,包括蕴夭她们!”

“唉!”

抹勺叹得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抹勺知道!可是……”

……

刘浓、祖盛至吴县刘氏酒肆时,天色已暗。牛车停靠在酒肆门口,祖盛打量着面前巨大的酒庄,渭然叹道:“世人皆言华亭刘氏富庶,果真名不虚传矣!”

刘浓笑道:“茂荫兄说甚来?莫不是想多携几坛酒?”

“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

正行间,迎面行来八名带刀白袍,见得刘浓纷纷阖首行礼。刘氏酒肆目前共有两处,曾有过夜窃酒方之事,是以两处酒肆皆有白袍部曲终日巡逻。

祖盛见这些白袍部曲个个面色冷硬,按刀而行之时步履沉沉,心中更惊,问道:“瞻箦,这便是昔年以一当十的华亭白袍乎?”

“正是!”

刘浓漫声而应,心中亦有些许傲气,刘氏白袍皆是罗环众中挑一,且整日脱产操练,就算放至战阵之中,以少胜多亦不为奇。引着祖盛逛得一圈,二人再至厅续得小半个时辰,祖盛便疲态尽来。因尚有一段路程需得同行,祖盛便夜宿在刘浓酒肆之中。

待其离去,刘浓从怀中掏出两枚锦囊,正欲细看,嫣醉来了。

“喂,小郎君,小娘子有请!”嫣醉斜依在门口,手上提着小灯笼,脸上带着俏皮的笑意,只要没人时,她那古灵精怪的神气就会冒出来,总喜欢时不时的撩拨他一下。

“嗯,这便去!”

将锦囊再度揣入怀中,刘浓跨出厅室,随着嫣醉缓行。

屋外月色刚起,嫣醉晃着灯笼照照这儿,瞅瞅那儿。跨过月洞口时,又故意疾疾的顿足,刘浓早有防范,赶紧杀住脚,身形定若古松,并未撞上去。

她回首笑道:“不错哩,你的本事见涨!”

刘浓哂然一笑,懒得理她,多年交锋下来,他知道只要自己不理她,她找不到乐趣自然便会乖乖的。挥袖绕其而走,将将转过回廊,室中的灯光便铺在眼前,革绯和红筱侍立在门口,浅身朝着他万福。正了正冠,将身嵌入光影内,朝着室内揖手道:“阿姐!”

“进来!”

杨少柳刚沐过浴,屋中泛着清冷的香味,微湿的长发则被夜拂揽在背后缓梳。一身雪白的襦裙平铺在白苇席中,其边角处盛开着朵朵海棠,在其右肩,衬绣一朵粉蔷薇。

微一打眼,人比花娇艳!

虽是缚着丝巾,辩不得真貌,可那显着的半张脸,已然美至绝矣!

刘浓不着痕迹的抹过左手,缓缓跪坐,微伏身子,稽首道:“谢过阿姐今日相助,若无阿姐,刘浓鸣不得《渔樵问》!”

“嗯!你不怪我给你添乱便好!”

杨少柳身子微向前倾,翻着桌上书卷,眼光逐着莹白的手指,嘴里淡然的说道:“你的琴,本就只欠些许火候便可至得,亦不必谢我。郗氏悔约,对你名声有损;幸而这次雅集,你拔得头筹,将其挽补。不过,却不可大意,郗鉴自待你不同,可其族人未必!”

刘浓不愿与其在郗氏之间过多纠缠,便笑道:“阿姐放心,郗公族人皆在兖州,一时尚不能回江东。我不至两年便可及冠,待得那时,又何须再惧!”

口气不小!

“呵……”

杨少柳听得一声冷笑,瞥其一眼,见他神色正然,不似作伪,漫声道:“罢!我说的话,你爱听则听。对了,昔才我问过刘訚,其言不日则可起行以赴建康,诸事亦与你皆有盘算。这甚好,聚家不易,不可胡败……”

说至此处,她朝着屋外一声唤:“革绯,进来!”

闻言,早已候在屋外的革绯,静静的踏进室中,三步之后跪坐于地。先是朝着杨少柳深深拜首,然后再向着刘浓伏首,以额抵着手背,不起,脆声道:“革绯见过小郎君!”

革绯,杨少柳的贴身四婢之一,与刘浓接触较少,但刘浓知道其实革绯才是青袍隐卫之首,而李越则是杨少柳的近身剑侍。杨少柳于此时将其唤入,如此慎重的见过,一是怕他反悔不让革绯前往,二则是借此告之他:革绯,从此,属于华亭刘氏!

刘浓惊呼:“阿姐,何意?”

“惊甚!”

杨少柳掠他一眼,嗔道:“阖族之主,怎可随意惊怪?”再对革绯道:“革绯,自今日起,你便归属华亭刘氏!嗯,汝籍,一并注入!”

革绯应道:“是!”

“嗯?!”

恰逢此时,夜拂手中木梳落得略重,惹得杨少柳微微蹙眉,低低一声轻哼,却骇得夜拂赶紧伏在地上,颤声道:“小娘子,夜拂手重了!”

杨少柳回眸,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浅声道:“起来吧,汝,尚需随我,待日后再言!”

“谢过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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