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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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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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首,冲阵!”

冀保大吼,低低压着脑袋,几于马背平齐,只消冲入阵中,便可将缚怪盾的步卒撞碎,雕虫小技,岂能登得大雅之堂!

箭雨两轮,枪骑撞上盾墙,薄薄一片的巨盾,却令枪骑迎头一栽,三角呈力,岂能轻易撞破?!大戟士挺前,直抵巨盾,将来骑窜于戟尖。

“弓骑,袭卷两翼!”冀保眼角微跳,虽惊而不乱,命弓骑漫箭,射杀大戟士。

薄盛大叫:“长弓,拒敌!”

射声卫退后三十步,拔箭引弓,调转箭锋,将弓骑牢牢逼于五十步外。五十步,弓骑无力触及!大戟士,层层后退,据盾而抵,将枪骑挑于马下。此时,虎噬卫、祖氏精锐,突击!斩落马之敌,刺马上之敌!

由上往下视,两排盾墙,错落横拦两里,恰恰堵住枪骑撞势,尖锋对刃矢,大戟士直面抗衡,虎噬卫与祖氏精锐,以及磐石卫,十人一队,穿梭于盾阵中,将冲入阵中,却失去马势的一队队胡骑,撕烂搅碎。

盏茶之后。

冀保拉马冲向小山坡,颤抖着眉,看向阵中,但见三千枪骑一半入阵,一半为巨盾所阻,不得不随轻骑绕向两翼,恰恰撞上蓄势已久的白袍骑军。落马声,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具装骑,冲阵!”冀保嘴唇抖筛,眼皮乱跳,不敢再行托大,当即便命具装骑辗碎步军,直撞中军。

“轰!”

具装骑咆哮而来,蛮横撞开盾墙,撞飞尾部步卒。

“呜,呜呜!”

挺进号角!白袍,白袍排洪……

一千巨枪白骑,由左右斜插,丈八长枪将具装骑中贯,七百白袍具装骑若猛虎出笼,辗压一切,迎头扑噬……

第三百三十一章螟蛉义女

日坐中天,金辉喋血。

“尤那贼厮,莫逃!”

“穷寇莫追!”

敌骑溃败,如浪倒卷,徐乂一马当先,拖槊便追。自其阵斩郭默以来,极喜阵中削将,奈何,刘中郎已然鸣金,只得勒马于小土坡,悻悻而回。

刘浓勒马遥望北方,但见败骑卷野,一望而无际。胡骑既已追来,洛阳城势必已然陷落,敌情未明,岂可肆意追击。当即便命大军收敛战阵,挽缰扯马,拾戈卸甲。

此战,敌骑来势疾如雷电,去势一泄千里,是以斩获不丰,然却将敌之具装骑尽数折戟。待北宫前来回禀,歼敌千余,俘虏八百,获马千余,具装一千,甲胄五百,弓、枪无数,且问:“郎君,俘虏将以何如,按旧例乎?”

“可。”

刘浓点了点头,神情冷然,纵马踏向光洁溜溜的俘虏群,缓缓漫蹄,绕行一圈,扫目逼视,令人不寒而栗,冷声道:“尔等胡虏,自汉以降,容尔之族,攀以内附。焉知,尔等不知感恩,妄加兵戈于汉土,令生民百不遗一,荒野万里。暴行必天遣,论罪,当诛,悬首于野!然,此乃华夏之土,岂容尔等腐气熏浊!”

言罢,懒得再看一眼,拍马而走。

少倾,一排排白袍持刀,将一干俘虏断筋斩指,驱逐入野,鬼叫声,凄厉不绝。

待流民入关,白袍奔逸绝尘,直入关中。为防胡骑侵袭颖川,刘中郎将引军据关,暂待时日。

“阿父,阿父……”

将将奔入关中,甜脆的声音遥遥传来,郑钰抱着小绮月俏生生立于一株梨树下,四月梨花,繁华簇锦,人胜于雪,单薄如纸。

小绮月挥扬着小手,在人群中寻觅阿父,搜索一尽,未能见着阿父,小嘴瞥了瞥,眸子一眨,挂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于睫毛上,将落未落,楚楚可怜,令人见而生软。

刘浓勒马于树下,凝视着母女俩,无言以对,洛阳覆没,江霸定然凶多吉少。

半晌,郑钰低垂了首,紧了紧怀中的女儿,颤声道:“刘中郎,我家夫君,是否据城而守?”

刘浓点了点头,沉声道:“江都尉,实乃人中豪杰!至今而后,绮月,便乃吾之女。”

郑钰面色蓦然惨白,泪水盈眶,唯恐女儿看见,匆匆撇首,浑身颤抖。

“阿娘,为何哭泣?是因绮月哭了,阿娘也哭么?绮月不哭了,阿娘不哭了。”小绮月抹着娘亲的眼泪,抽着小鼻子,把泪珠儿吸回眼眶,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生揪疼。

刘浓默然,稍徐,翻身下马,捧下头盔递给荀娘子,定定的看着郑钰,目光愈来愈柔,拽过背后白袍,拭尽胸口血迹,缓缓伸出了双手。

郑钰悲从中来,紧紧捂着嘴,不使自己号啕大哭而失礼仪,渐而平静,无声的抽泣,却将小绮月递给了刘中郎。

“绮月,天上居蟾宫,人间复绮月,宫月不相离,白驹皎空谷,何当思茕兔,往返亦徘顾……”

刘浓抱着小绮月,将她顶于肩上,朝着关上走去,阳光漫漫洒下来,眷着血袍,恋着总角,一者强健,一者娇小,格外温柔。

荀灌娘理了理嘴角青丝,眯着眸子,软软一笑,按剑随行,诸将鱼从。

小绮月回头瞅了瞅娘亲,见娘亲双手掩嘴,眼神却暗含鼓励。璇即,眨了眨眸子,抱着刘浓,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小声道:“刘中郎,你咏的诗,绮月不会。”

刘浓微微一笑:“且唤义父,义父有藏书若干。他日,绮月必乃诗书小女郎!”

小绮月歪头亲了他一口,却嘟了嘟嘴,玩弄着手指,喃道:“刘中郎乃刘中郎,并非绮月阿父。”

“格格……”

孔蓁娇笑,荀娘子挑了挑秀眉,抿了抿嘴。

刘浓面不改色,淡然咏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榖似之……”

咏着,咏着,故意一顿。

小绮月忍不住,当即续咏:“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

待长长的《小宛》咏毕,小绮月拍了拍胸口,吞了吞口水,盯着刘中郎,等他再咏,她好接续。

刘浓笑道:“绮月了得,已然熟读《毛诗》矣!可知‘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作何以解?”

小绮眸子闪了闪,答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可,可绮月不是螟蛉,刘中郎也并非蜾蠃。”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眼瞅见刘中郎剑眉微凝,唯恐他不喜,便抱着刘浓,又亲了一口,唤道:“义父,义父,莫食绮月。”

荀娘子笑道:“聪慧俱贞蕤,乔叶发徵音,恭喜刘中郎,贺喜刘中郎,得此娇女!”

刘浓淡然一笑,顶着小绮月走到关上瞭望台,但见日渐西移,余光扫北,划落一片殷红,宛若披着一层血纱。

“轰!”

突然,极西的天边,暴起一团震天荡地的雷响,继而,雷剑纵横长空,仿若将整个天幕中贯腹剖,少倾,金日沉渊,天空猛然一黯,漆黑不见五指,随即,雷鞭狂舞,宛若万千银蛇窜跳,又似铁蛛织网于天。

“轰隆隆……”

关上猛烈战栗,天地皆在摇晃。

刘浓神情大惊,赶紧抱着小绮月窜入开阔地带,将小绮月递给惊慌失措的孔蓁,继而,翻上飞雪,纵马飞驰,边奔边呼:“散开,散开!莫居于山下,拔营!”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地发杀机,龙蛇起伏!

太兴四年,四月十八,终南山,崩!

……

八日后,绚风丽日,碧空万里如水洗。

初夏之风,绵而柔软,徐徐缭着骆隆的袍摆,其人摇头晃脑,哼着不知名的哩曲,神情惬意。

陈留无战事,石勒引五万大军与祖逖对峙足月,二人未交一战,不似仇敌,且仿若至交好友,时常书信往来,石勒赠了祖逖一柄华丽的宝剑,出鞘即断。

祖逖冷笑,复赠石勒一件衣袍,乃是女子衣衫。

石勒着衫而舞,修书一封,言:其美其华,复再来否?

祖逖回书一封,言:宁赠鸡犬,不予胡酋。

而此时,洛阳战事已毕,石虎与石兴联营于城北,刘曜霸据洛阳宫,奈何,数日前,忽逢天地骤裂,宫城塌陷,刘曜三万大军仅两万脱逃。是以,石虎与石兴趁势抵营,逼迫刘曜引军出城。

终南山崩,长安等地势必一片灰烬,刘曜心忧如焚,遂引骑西回。临行之时,因些许之事,险些与石虎、石兴一战,随后,修书一封予石勒,其间内容不明,石勒阅后,拔剑斩案,羞怒欲狂。

事已谋尽,一派大好。

骆隆来到中军帐,正了正冠,扫了扫袍摆,沉声道:“将军,石勒已撤军!”

等得半晌,未有回音,骆隆悄悄揭开帐帘一角,只见祖逖伏身于案,心中一惊,大步跨进帐中,扶起祖逖,见其面色惨白,下颔染着纸中墨,赶紧以手探鼻,呼吸微弱却犹存,顿时大定。

匆匆走到帐角,投帕入水,替祖逖净了一把脸,再以指掐其上唇。

稍徐。

“呼……”

祖逖喉头喷出一口浊气,嘴唇颤抖了几下,徐徐睁开眼睛,辩了半晌,方才将骆隆辩清,待眼底神光复聚,奋力坐起身来,身子却摇摇欲坠,暗暗掐了一把腰下,掌着矮案,苦笑道:“士勋,石勒赠残剑于我,意指非虚,祖逖,命不久矣!”骆隆之字,士勋。

“将军!”

骆隆心中咯噔一跳,看着面容憔悴,几无人色的老将军,恸楚中起,实难自己,缓缓伏身于地,稽首道:“将军,何故言此,如今战事已毕,将军当回雍丘,好生将养,勿需劳心……”

“罢了。”

祖逖挥了挥手,脸上汗水复滚,从怀中掏出布帕,随意擦了一把,用手一拧,水珠溅落,复揣入怀,舒出一口气,拾起案上书信,笑道:“食禽择木而栖,贤者择主而事。瞻箦,实乃当世之英豪也,晋室复北,祖逖已尽豫州,美鹤当匡九合!汝具慧眼,当侍其事,吾岂会怪责!”

“将军!!”

骆隆稽而未起,双肩颤抖。

……

四月二十九,刘浓接获祖逖来信,命言续率军效力于其帐下,暨调韩离入径关,守陈国。

刘浓孤坐半日,振甲而起,将祖氏步卒易名为龙骧卫,任言续为都尉,陈军轩辕关。次日,祖逖复来一信,邀刘浓五月中旬至陈国一晤,且令刘浓代掌颖川。

刘浓微微一笑,当即修书一封予祖逖,言,彼时必至。复调刘胤入颖川,率朔风卫与言续一道,镇守轩辕关。暨此,刘中郎已然将防御态势推至颖川,内中,则由上蔡,遥镇诸方。

就北地而言,石勒虽得洛阳,却与刘曜决裂,此消彼长之下,祖逖、李矩、刘浓,三者若合力,诸方互为倚角,便可将石胡、刘胡拒之于外。

虎牢:韩潜、韩续陈军万五,荥阳:李矩布军万六,陈留:祖逖屯军两万,轩辕关、径关各据强军五千,而上蔡若快马加鞭,数日便可直抵颖川。

五月初一,刘中郎荣胜而归,万民戴德,一路唱诵:“失我洛阳,泣泪成行;得我中郎,胡骑魂丧;失我绿柳,牛羊不寐;得我白骑,怀楚何殇?硕硕兮仓鼠,盗我粟粮;累累兮比目,但观中郎……”

第三百三十二章沐兰双喜

五月仲夏,登高顺阳,端五节至。清晨,天将放晓,庄园内外安然静澜。

“喵,喵……”

大白猫翘着蓬松的大尾巴,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在光洁如镜的楠木廊上,睡眼惺忪的巡示它的庄园,待来到东楼,双爪竭力前伸抓住抚栏,后腿斜蹬,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而后,慢悠悠转过头来,朝着抹勺唤了一声:“喵……”

抹勺抱着一盆热水转廊而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婢,怀中捧着各式物什,有茱萸、菖叶、苇蒲、兰草、艾草,以及尚未缄口的香囊等等。

“仙儿,给……”

抹勺脚步落得轻浅,嘴角弯着浓浓笑容,给大猫扔了一尾小鲈鱼,今日乃是端五沐兰节,需以艾草挂门庭,以茱萸簪头花,复以兰草汤逢日沐浴,小娘子尚要给小少主做祈福香囊,需得做两个呢!哦,不,三个!非也,四个!尚得给居上蔡的刘中郎做一个呢,嘻嘻……

抹勺偷偷笑起来,把木盆放在门口,轻轻扣了扣门,室内侍婢闻听扣门声,把门打开一条缝,嫣然道:“抹勺阿姐,少主母尚睡着。”

“嗯,知道了。”

端着热水盆悄然入内,搁在前室矮案上,抹勺璇身,伸手靠唇,示意婢女们别太大声,随后,几个婢女捧着高高的胡凳出室,抹勺提起裙摆,掌着婢女的手臂踏上了胡凳,将艾草束挂于左右门庭。

此时,红日照雾破澜,将柔和的光投入廊中,顿时荡起一片涟漪,浅浅映着诸女婉约的身影。而东西南北中五楼,一簇簇蓝白相间的花朵绽放,内中尚有颜色各异的花蕊,大婢小婢们纷纷拧起裙起,挂着艾草。

大管事由庄墙而来,踏着廊上点点流光,美得清浅而端庄,待至门口,轻声道:“抹勺,少主母起否?”

“见过,大管事。”众婢见礼。

抹勺弯身万福,回道:“尚未起呢,小娘子近来贪睡!”

“嗯……”

碎湖静静一笑:“稍后,碎湖再来拜见!”言罢,走到楼梯口,拾起那追着阳光打滚的大白猫,抱于怀中,款款下楼。

辩其去向,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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