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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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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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娘子嘴角微翘三分,慢悠悠地擦身而过。

跨步入内,桥游思正在捡棋子,见他一身戎甲,尚且抱着那狰狞的牛角盔,小女郎心思剔透,眸子一明一黯,手中棋子滚落,噼里泼落的乱滚。

“游思。”

刘浓走到案前,将头盔递给晴焉,欲跪坐于案。

桥游思伸出一手指头,把那乱滚的棋子按住,款款起身,看了一眼晴焉,俏脸粉红。

晴焉眼睛一眨,瞬间会意,抱着头盔走向室外,把帘悄悄闭了。

幽香阵阵,铁甲柔情。

刘浓大手一探,便把那娇小的人儿揽在怀中,捉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眸子,不容她退缩,一口捉住那点樱唇,霸道一吻。

良久,良久。

桥游思喘不过气,捏起小拳头轻轻垂着他的胸口。

刘浓松开她,却又猛地把她拉入怀里,深深的嗅了嗅她的发香,笑道:“暂且稍待,快则半月,慢则月旬,必归。”

“嗯。”

小女郎抿了抿微肿的嘴唇,仰着红透欲滴的小脸,眸子璀璨若星辰,伸出雪嫩柔荑抚着他左脸上的浅痕,嫣然一笑:“若再添一痕,便不美也,华亭美鹤若不美,他日回江东,定然愁煞吴郡女儿也。”

“游思!”

刘浓心中情动如潮,一把捉住她柔滑无比的小手,再次揽入怀中,低头欲吻,却见她小嘴过肿,只得抚着她的脸颊,稍事温存,而后,柔声道:“且待我归!”言罢,快步出室,接过晴焉递过来的头盔,阔步而去。

桥游思追至室口,倚门浅笑,眼眸藏着些许担忧。恰于此际,一阵风来,掀起小女郎浑身雪纱,浅露着婀娜身姿与蓝丝履。

当此时,绣帘青青、人面桃红,轻纱滚雪、蓝蝶轻扬,小女郎微眯着眼,美得不食人烟火。

晴焉看了一眼小娘子,抿嘴笑道:“小娘子的唇又肿了,且待婢子去拿水蜜来。只是每日皆会肿上一回,却待他日,咱们回江东时,刘郎君作恶不得,不知该怎生想念?”

“晴焉……”桥游思一声娇嗔,羞得没边。

……

军帐已升,铁甲如丛。刘浓捧着头盔走入宽阔的帐中,落坐于案后。

众人见刘浓捧盔而入,神情顿时一变,嗡声立止。刘浓将盔置于案左,环眼扫过帐中。

荀娘子居左下首,赵愈与赵言客居右首。

文武列左右,水铺而开,左方依次为:郭璞、薛恭、鲍德、孔夷等内吏,右方则乃:北宫、曲平、唐利潇、薄盛、杜武、徐乂、薛礼诸将。刘胤与孔炜、宋侯等人居鲖阳,未及参与军帐议事。

刘浓笑道:“想必诸位已知,祖豫州致信于我,邀我调军前往颖川护粮。今日升帐,便为议决此事,诸位可畅所欲言。”

郭璞朝着刘浓一揖,朗声道:“郎君,祖豫州此番密令,我上蔡虽可婉拒,然则,依郭璞之见,拒之失礼,且失其势。故而,不容拒之。”薛恭皱眉道:“府君若遣军于颖川,流骑奔至,上蔡何如?”

鲍德道:“然也,祖豫州来信非令,府君为万全计,何不拒之?”

二人出言,一干内吏顿作蚁附。

刘浓不为所动,看了眼荀娘子。

荀娘子挑眉不看他,冷目投视薛恭等吏,淡声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侦骑往来时,依凭粮道而断战图。屯粮即往颖川,战事必起于颖川佐近。而颖川佐近,唯余洛阳!故,祖豫州与郗兖州此番大战,当不为陈留,实图洛阳。”说着,离案而起,抽出腰剑,指着帐中沙盘,冷声道:“石勒被困于陈留,赵胡流骑,何来?若言流骑,唯余刘胡,刘胡若欲侵汝南,必经颖川!”顿了一顿,秀眉一皱:“然若取洛阳,必却虎牢与河内守军……”

荀娘子便是荀娘子,仅凭一纸书信,三言两语便道尽祖逖与郗鉴意图,并且诸般关窃深谙于心。

“然也!”

刘浓按膝挺身,走到沙盘前,拔剑指洛阳,沉声道:“暨此,石勒若不调军,便失陈留,而陈留一失,邺城不保。若失洛阳,石勒北部营盘深结,尚可蓄力再战。祖豫州若占洛阳,唯有西进,洛阳之西乃刘胡……权衡之下,石勒必然调军!”言至此处,缓缓扫过帐中,朗声道:“携军入颖川与屯军于上蔡,同尔!”

“诺!”

众将轰然而应,数名内吏面面相窥,经得荀娘子与刘浓细作分解,神情尽皆一松,纵使有流骑,必然来自刘胡,率军守颖川,便是守刘胡。

这时,郭璞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荀娘子,垂首道:“途经诸坞,以免引人耳目,而泄风声,我等当借荀娘子探亲颖川为名。”

荀娘子面色微微一变,瞅了一眼刘浓,压低声音冷冷一哼,按剑度回案后,不言不语。

刘浓笑道:“便如此,诸将,听令!”

当下,刘浓左右权衡,为万全计,因恰好将途经雷隼卫侦测之地,便携鹰扬卫、磐石卫、百花精骑、虎噬卫、雷隼卫入上蔡,共计两千五百人。留下大戟士、射声卫、炎凤卫,并命薛恭将上蔡青壮编营,供卫县内。且令郭璞告知刘胤,若有异动,当率朔风卫与鲖阳部曲,三县互倚共守,以刘胤号令为尊。

赵愈当即请令,愿率五百骑与刘浓一道入颖川,刘浓默允。此番入颖川乃奉密令,虽说赵愈心怀晋室,然滋事体大,切不可大意。

至此,上蔡、固始、鲖阳三地,尚存刘氏战卒一千五百、青壮部曲三千,赵氏部曲两千余。届时,即便突逢纰漏,亦可从容应对。

刘浓行事,从不存侥幸之心!

次日,三千铁甲漫河西,兵威极盛。

河西诸坞震动,在张满的带领下,大开坞门,奔前来迎。河西十一坞,较大的张满与余铭早被郭璞与荀娘子制服。

刘浓淡然相待,令张满紧守坞门,言与荀娘子省亲,半月便归。

荀娘子浑身披甲,肩上披风映着脸颊,微红。

张满不敢看荀娘子,嗡声而应,且言不日便入县中拜见郭内吏。

……

大军出上蔡,走博阳,经召陵而入颖川。

一入颖川,坞堡密如林丛,大多皆乃颖川旧族,是以便由荀娘子领前。

途经临颖,有罗氏坞主闻知,领着族人匆匆奔来,摆下酒肉,夹道相迎,待见了领头的荀娘子,细细一辩,神情激荡不已,匍匐于黄沙道中,泣道:“小娘子,小娘子可曾记得荀糜乎?”

荀娘子皱着秀眉想了又想,记不起来。

罗坞主颤抖着嘴唇道:“小娘子不识不怪,老奴也有十二载不见小娘子,昔年,小娘子尚乃总角,不及两尺……”说着,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两下。

“哼!”

荀娘子大窘,拍马便走,大红披风滚荡不休。

刘浓剑眉跳了跳,紧随其后,听得那罗坞主在背后高叫:“小娘子,郎君极美!可是华亭美鹤乎……”

“嗯……”

刘浓神情蓦然一怔。

恰逢此时,荀娘子簌地回过头来,冷冷瞥了他一眼,粉脸寒若冰霜。

刘浓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神情尴尬而无言。

一路上,此类事体接踵不绝,不仅有荀氏旧人,尚有颖川寒庶逢迎于道,虽逢乱世,衣冠零乱却尽皆持节有礼,与汝南汝阴判若两世,怪道乎祖豫州也极重此地。刘浓忍不住的感叹:‘自古英豪出颖川,虽惊而不乱,自有大家风范,诚不为虚也!’

数日后。

刘浓与荀娘子并肩驰入许昌……

第两百八十七章道旁之李

天子之都,许昌。

阳光洒入城墙,一半拂墙,一半流砾。

刘浓勒马于破败的城墙下,仰望许昌。但见得,高达十丈的城墙,青一片、乌一片,间或尚存黄一片,好似烂布拼接而成。青者,乃昔年之汉砖;乌者,乃陈焚旧迹,黄者,乃是塌土补缺。

再直目迎视城门,状若烂板,呈灰白色,朱漆与铜钉已然脱落,内中布满洼坑,显然曾为重物撞击。

“哐啷啷……”

便在此时,一阵刺耳的金铁互绞声响起,继而,生绣的城门被铁索绞开一半,却不慎刮中地上石砾,卡在半途。

“嘎吱,嘎吱!”

随即,便听得阵阵吆喝声远远传出,那破烂不堪的城门便若六旬老翁蹒跚中开,其势危危,委实令人担忧,深怕它就此散架。

“蹄它,蹄它……”

城门一开,一队骑士迎面奔来,居左之人头戴高冠,年约十五六,长得眉清目秀,面目与荀娘子颇为相似;另一人浑身顶盔贯甲,与小韩灵眉角类同,不知乃是韩离亦或韩续。

高冠者一见荀娘子便喜,“啪”的一抽鞭,飞扑疾前,待即将靠近荀娘子,挥手欲言,却恁不地看见刘浓,神情又是一变,眉心凝成了川字,怔得一怔,老半晌,方才揖了一揖:“颖川荀蕤,见过刘郎君!”

刘浓拱了拱手,正欲言。

荀蕤却已转过了头,面向荀娘子,笑容尽展:“阿姐,近来可好?阿父可好?娘亲时常掂记阿姐,阿姐为何至汝南却不归襄阳?”说着,瞥了瞥刘浓。

匆匆一连数回,刘浓微提马缰,神情有些不自然。

荀娘子秀眉一拧,斜剜了荀蕤一眼,嗔道:“从客于门外,岂乃待客之道?快快领前,勿再多言!此乃军情,岂可贻误!”

“哦,阿姐所言极是……”

荀蕤自幼畏惧阿姐,此时复见阿姐英姿依旧,顿时便陪了陪笑,引领大军入城。

刘浓与骑将相互见过,乃是韩离,月前奉祖豫州之命替代祖道重,率军入驻许昌。

许昌城极大,有内外二城,可纳数十万人。如今却不过数万居民,且大多为流民。祖逖收复此地后,居襄阳等地的颖川士族纷纷遣人北回,荀氏便为其中之一。城中,祖豫州常年陈兵三千,尚有各士族部曲共同护卫。

外城不住人,乃宿军屯粮之处,韩离纵马慢跑,将北面事态告知刘浓。

现下,已是十月上旬,数日前,石勒调虎牢与河内守军支援陈留。荥阳李矩闻知,大喜若狂,来不及调军,尽起偃师三千驻军直扑洛阳,边奔边传檄诸县,速速前来围攻洛阳。殊不知,却一头撞上刘曜先锋刘岳,两军相逢于洛阳境内,李矩不敌刘岳,被其一举击溃,后撤五十里。

便在刘岳挥军欲入荥阳之时,韩潜率三万大军抵临洛阳,插背一击,大败刘岳五千先锋骑。

洛阳城坚,尚有五千守军,绝非数日可取。韩潜并未急着攻取洛阳,而是扎营于西境,静待刘曜。竖日卯时,刘曜亲率万五铁骑,踏入洛阳西。

李矩闻知韩潜击败刘岳,匆匆整军八千,复入洛阳,待见韩潜与刘曜对阵洛阳西境,当机立断,攻取洛阳东,牵制城内守军。焉知,猛然背遭一击,乃是刘曜帐下镇东江将军呼延谟率轻骑五千突袭。猝不及防之下,李矩再败,只得于东境收笼残卒,以待后续荥阳军与攻城器械。

呼延谟本欲入洛阳,却恐刘曜有失,便与刘曜以及刘岳残部,合军洛阳西。

战事由此进入焦灼态势,而洛阳西距许昌仅百余里,此时,便显许昌之重。

粮草乃生死之道,韩潜三万大军粮草看似由陈国而发,实则出自许昌。祖逖邀刘浓前来颖川,非为其它,便在守护此粮仓与粮道。初时,刘曜定为其惑,时日一长,必然觉察。

刘浓立在十丈墙头,按着剑,放目遥望洛阳,心潮起伏滚动,上兵伐谋,韩潜此举方为正道,石勒一旦调走虎牢与河内守军,阴谋便化阳谋。而刘曜西北正与张寔交兵,能纠结两万余大军前来,已是极致。只要韩潜击败刘曜,届时,再欲夺取洛阳便垂手可得,且无后顾之忧。只是,祖豫州分兵三万而来,陈留之地,豫州与兖州军便仅余五万,可能抵挡石勒七万铁骑?

时间,当在时间紧迫也,若是韩潜迅速击溃洛阳之敌,再反戈冲破此时薄弱的虎牢雄关,石勒便将腹背受敌!

不仅得洛阳,尚可得陈留!!

“许昌,以往极美……”

荀娘子不知何时来到城墙上,瞅了瞅刘浓,看着夕阳下的许昌,面带笑容。秋风燎乱着额前的红绸,飘飞如丝絮,一时尽美。

刘浓笑问:“小娘子离开许昌之时,乃是何年?”

荀娘子迎着落日,眯了眯眼,理了理嘴边发丝,笑意温柔:“永嘉六年,灌娘与阿父、娘亲、阿弟经此门而离许昌。其时,阿弟顽劣,闹泣不愿离去。灌娘于道折李,赠于阿弟。阿弟食之,极苦,哭闹不休……”言至此处,指着城外某处,呼道:“便是那株苦李!”

“永嘉六年……”

刘浓想起了永嘉六年,那时刘胤正带着他们母子逃窜,神情微微一怔。

少倾,收拾心情,顺着荀娘子的手指一看,乃是大道之旁,便笑道:“道旁之李必苦,未想小娘子年幼之时竟也……”

“哼!”、“噗嗤……”

荀娘子先是冷冷一哼,继而,自己却憋不住,嫣然一笑。她的笑容不同桥游思那般浅静,也非同陆舒窈娴雅,亦不若顾荟蔚端庄,但她自有其风范,恰若阳春三月,冬雪融尽,早春复来。

二人并肩行下城墙,边走边续诸般布置。

荀娘子道:“粮道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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