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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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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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来福牵马而回,见大军即将开拔进城,而小郎君却尚在石上发呆,便挥手,高声唤道:“小郎君,小郎君,入寿春咯!”

寿春?!

然也,莫论其意在何,我心当如磐石!进寿春,入淮北,至上蔡。

刘浓绵吸一口气,于胸中环环一荡,疾步跃下飞石,翻身上马。

大军绵行,离城尚有十里,便见佐近坞堡与村民围在道旁,朝着祖逖欢呼、揖拜,更有甚者,掏出了鸡蛋、鸭蛋等物,塞给军士。

祖逖笑得开怀之极,骑在马上连连环揖。

刘浓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一幕,唯有感慨与震惊:豫州之民,爱戴祖豫州。

入城,街道宽阔,两侧商肆林立,来往行人避在道旁,衣衫整齐、面色安然。此城,乃刘浓一路北来,所见之最。若与庐江相较,不缔于天壤之别。看着身前随意指点景致的老将,刘浓皱眉深思。

穿城而过,至城北军营。

刘浓欲在寿春城稍事休整一日,而后乘祖逖战舰渡淮水北上。刘浓是朝庭征僻之官,非同祖逖帐下拔擢,与祖逖的关系极其微妙,乃是听调不听宣。故而,仅需奉上牒文让其一阅,便可自行入职。

当刘浓按律呈牒时,祖逖看也未看,只说了一句:“豫州,唯汝一人,乃从朝庭征僻而至!”

刘浓默然。

城北军营占地极大,驻军三千。东南西北中各有一营,正中之营最大,乃是祖逖休憩之所。祖逖待刘浓甚厚,特命人腾出较为宽敞的东营,供刘浓屯军。东营帐门高达三丈,入内一看,不仅有马厩、地牢、军帐、厕洗等物,尚有一排屋舍,既可屯军又可住人,这便是军府,军在府中、府在军中。

正中屋舍极阔,刘浓脱下沉重的铁甲,伸展了下手脚,跪坐于案后,情不自禁地长长喘出一口气。

连续行军十七日,终于至寿春。

织素与红筱将重达五十斤的乌墨甲套在木人上,红筱看了看小郎君,笑道:“小郎君,莫若婢子拿茶具来,烹茶?”

刘浓把阔剑也卸了,放在案上,笑道:“不必了,稍后尚要赴刺史之宴。”

织素捧着楚殇欲挂帐壁,因楚殇过重,而挂壁较高,不得不掂起脚尖,一边用力挂着,一边笑道:“小郎君,方才婢子见柜中有澡豆等物呢,想必此地有洗浴之室,小郎君莫若沐浴吧。”

“嗯……”

听她这一说,刘浓顿时觉得身上有些麻痒,已有十余日未曾洗沐了,且时常着甲,积得一身汗渍,细细一嗅,酸臭之味顿时袭来,直欲熏人作呕,面上蓦然一红,笑道:“是当洗洗,你们也可洗洗。”

“是,小郎君。”红筱与织素齐齐欢呼,到底是女子,爱洁净。

捧着箭袍出中室,洗浴室在排舍最东侧,有三间。刘浓进入最里侧的一间,木桶里盛着水,细细一探,也不冰,想来是事先便已备下。除去身上衣下,光溜溜的泡入水中,刚一入水,舒爽之袭来,让人情不自禁的一声低吟。

“格格……”

“哗哗……”

隔壁传来娇笑与泼水声,刘浓神情一怔,继而默然一笑,闭上了眼睛,心中却叹道:‘祖豫州终年征伐血战,不似王敦那般享乐,野史记载,王敦豫章军府犹若城池,外围乃是军营,内中却华锦屋舍连绵成片,歌姬过百,侍婢数百!那似这般,沐浴都可偷闻……’

一边感叹,一边暗搓身上污垢,殊不知,隔壁的笑声却越来越脆。

少倾,只听织素笑道:“红筱阿姐,汝之亵衣可真奇,这一缕缕的乃是何物?”接着顿了一会,她又道:“此物真好,这么一系一笼,便不坠不晃也。阿姐之胸好大,比织素大……”

红筱嗔道:“死妮子,胡言。”

织素又道:“往日,常闻人言,如玉如葱,当洁是乎,当美是乎。阿姐身子真个如玉呢,股胫皆似嫩葱……”

“咳?!”

刘浓委实听不下去了,重重一声干咳,隔壁顿时一静,水也不泼了,笑也不笑了,少倾,便听红筱道:“可,可是小,小郎君?”

刘浓道:“嗯,我,稍后便好。”

“呀!”

这时,织素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轻呼。

“打扰小郎君了,婢子,婢子们已洗好了,小郎君且好生洗洗。”

红筱初时语声微颤,说着说着便平稳下来,而后便听见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时尔尚有压抑的轻呼声。

想来,她们正在胡乱的穿衣。

此生,刘浓初识此味不久,在华亭时,也与绿萝恩爱如蜜里调油,现下哪敢多想,赶紧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稍后,声音越来越弱,渐而不闻。

想必,她们已走。

徐徐吐出一口气,压住腹下那股胡乱升腾的邪火,面红耳赤地喃道:“唉,由南而来,便若赤足行于荆棘之丛,终日皆是防备与厮杀,而今心神稍安便生欲念。果真是,饱暖思欲也……”

思及此处,眼锋一寒,不再沉溺于温水浸泡中,长身而起,随意的抹干身上水渍,穿好干净箭袍,阔步走出室中。

“啊!!”

将将出室,便听一声刺耳的惨呼遥遥传来。心头一震,剑眉紧簇,当即加快脚步。

“何人哮营?”来福的高吼声。

“锵锵锵!”接二连三拔刀声响起。

“好大的胆子,犯上行凶后,尚敢拔刀!可知此地乃是何处?都与我拿下!!!”一个声音冷声喝道。

第两百三十六章岂曰无衣

中室口,宽阔天井中。

上百人拔刀对峙,左面以来福为首,列着数十白袍,右面乱七八糟,有兵士也有高冠宽袍者,为首之人二十上下,面目与祖逖颇似,只是眉眼松驰,一看便是因酒色伤身之徒。

红筱满脸冰寒地站在台阶上,阶下伏着一人,辩模样乃是一名亲兵。那亲兵右臂软软搭着,显然已脱臼。

织素藏在红筱身后,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且慢!何人行凶?何故闹事?!”刘浓快步走到近前,一声大喝,将正欲扑前的兵士,与拔刀欲挡的白袍同时制住。

来福嗡声道:“小郎君,红筱在室内换衣,此人进室,见了,见了,便欲辱红筱。红筱制之,其人……”

“知道了。”

刘浓看向红筱,只见她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背上,身上仅着单薄锦纱,窈窕身子被发上的水渍一浸,极是不雅,便对她低声道:“进去吧。”

红筱万福道:“小郎君,婢子……”

“无妨,进。”

待红筱与织素入内,刘浓慢慢回过头来,眯起眼,冷冷瞥了一眼那人,半半一揖,淡声道:“刘浓因初至寿春,故而,不知此地礼数,也不识此地豪杰。敢问,乃是何人当面?”

那人背负了手,冷冷一笑,不答。

一名宽袍者见刘浓礼数周至,便欲调解,当即摇着乌毛麈,笑道:“此乃小祖将军,刘舍人刚至寿春,不识不怪。方才,我等听闻江左美鹤前来寿春,故来一访。殊不知,那贱婢竟敢伤小祖将军近卫,此事,刘舍人需得斟酌。”

“小郎君!”

这时,郭璞匆匆钻进来,斜眼把那人一瞅,附耳道:“小郎君,此人我曾于建康见过,乃祖逖内侄祖智。此子在江南时,为人极是谦逊,而今这等作势,嘿嘿……”

刘浓点了点头,踏前一步,朝着人群揖道:“诸君来访刘浓,刘浓不甚感激。然,刘浓只听闻豫州有祖刺史、镇西将军,却不知尚有一位将军?刘浓亦不知寿春之礼为何?是否便是如此,客不在,闯客之室!客不在,戏客之婢!是如此乎?若是如此,诸位何必来访。送客!”

声音越来越冷,慢慢扫过那一群人,但见一个个的歪瓜劣枣,显然是一群不学无术之徒,懒得与他们多言,挥袖便走。

来福高声道:“送客!”

“大胆!!!”

祖智见白袍挺身欲前,当即勃然大怒,他在江南时,面对高门大阀子弟,缩着头做人,到得江北后,终日与一帮破落户混作一处,仗着祖逖的名义横行寿春,几同寿春一霸。祖逖征战于外,对其未行约束,其人更是肆无忌惮。而今,见江南名士来寿春,又不把他放在眼里,昔日的阴影顿时暴发。叫道:“气煞我也,来人哪,都与我拿下,统统拿下!”

“诺!”一群亲兵挺刀欲上。

“锵!”

来福恐兵士伤了小郎君,重剑撤在手中,打斜一横,便欲扑下。同时,营帐中四面八方奔出白袍与剑卫,北宫等人闻讯已至,将排室团团围住。

“小祖郎君……”

便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排众而出,环眼一扫,冷声道:“退下!”又对祖智揖道:“小祖郎君,此乃将军贵客!”

众兵士一见来人,神情犹豫,欲退。

祖智瞅了一眼来人,神情微变,而后怒指刘浓,喝道:“骆长吏,此人辱我,便是辱我叔父!而今不思悔改,竟敢纵兵围营!快快调兵,将其拿下,以治其罪!”

“小祖郎君!”

来者正是骆隆,骆隆看着拧眉倒竖的祖智,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将军何等英雄,却有这等塌货内侄!这华亭刘浓,岂是说拿便拿的,即便是将军与他,亦只是客从相尊!’当即一声轻喝,将祖智的话语一截,待见祖智犹自裂嘴欲言,骆隆眉梢一扬,冷声道:“小祖郎君,若再不退,将军问起,何人哮营。骆隆只能答,乃:小祖郎君!”

“骆隆!汝……”

祖智羞怒欲狂,指着骆隆说不出话来。

拙鸠一只!骆隆懒得理他,猛地一挥袖,朝着兵士喝道:“汝等退下,若不退,斩!”又看向那群高冠、宽袍者,冷声道:“非士族,却着士族之装,冒名充任,杀头之罪!十息之内,若我眼中尚见,斩!”缓缓抽出腰间细剑,指着一名亲兵头领,淡声道:“护卫不力,本当斩!见令不从,更该斩!滋事哮营,不得不斩!”

“簌!”

话将落地,一剑直出,插入那亲兵咽喉。

血,顺着细剑而流,骆隆掏出丝巾,擦了擦剑,再以血巾擦手,回身看向口瞪目呆的人群,淡声道:“已有五息。”

“哗!!!”

霎那间,便见那一群破落户人人面色大变,继而一哄而散,环围的白袍亦不拦他们,只是冷冷的看着。

待亲兵将呆若木鸡的祖智架走,骆隆也擦干净了手,将细剑缓缓归鞘,而后走到阶下,揖道:“刘郎君,受惊了,将军有请!”

“稍待!”

刘浓还了一礼,吩咐来福与北宫率军回营,而后走入内室,朝红筱与织素淡然一笑,跪坐于案。

俩人当即为刘浓束冠,织素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忍了。

待束冠毕,刘浓跨步出室,骆隆从偏室而出,手里捉着一盏茶,笑道:“刘郎君之茶,果真不同,即便以清水濯之,亦有余味悠长。”

刘浓看了一眼来福,淡声道:“若喜,可带走些许。”

“甚好!”

少倾,骆隆一手执杯,一手执着半囊龙井,与刘浓一道,晃晃悠悠的出了东营,边走边道:“此事不必挂怀于心,将军不喜祖智,迟早会将其赶回建康。至于哮营之事,骆隆不曾闻,不知刘郎君可闻?”

闻言,刘浓剑眉一皱,瞅了瞅巨大的军营,营与营之间,壁垒森严,暗思:‘怪哉!那祖智怎生把那群破户带进来的?’委实想不透,便懒得再想,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日便将离开寿春,便道:“刘浓,并非多事之人!”

“甚好!”

骆隆抿了一口茶,笑道:“为何不问,我为何助你?”

刘浓淡声道:“我非汝,怎知汝所想。然,你并非助我,此人嚣张跋扈,竟敢带人滋意哮营。若使祖豫州得知此事,恐其人现下,不知身处何处!”

“哈哈……”

骆隆放声长笑,笑得茶水泼了满襟也不顾:“华亭美鹤刘瞻箦,镇定若山乎?洞悉观火乎?昔日,骆隆便是败在此境也。”

刘浓道:“汝心自知,胜者乃汝,何需再言。”

骆隆单手捉杯,望着渐垂之夕阳,眯着眼睛,怅声道:“骆隆自负,十八之后,恨不得识尽天下英杰,与其一会,与其相较,即便败也心甘,丧命亦愿。奈何,天不从人愿,尽使骆隆被困于丘。而此困,一困便是十余载。老婢复老,郎君已老,幸而得遇刘郎君。”

说着,把杯中茶一饮而尽,随手将茶杯一抛,把布囊一放,朝着刘浓一揖:“谢过,昔日脱困之情!”一揖之后,慢慢起身,脸上似染着红晕若霞,眼中则辉光欲透,笑道:“刘郎君既知我意,便未败。而骆隆得脱困而出,自然亦未败,却不知日后,能否较得高低。”

刘浓背负着手,看着面色正然的骆隆,冷声道:“莫论何人欲谋刘浓,刘浓别无它途,唯有倾力而还!”

“谢过,便如此!”

骆隆眼底一缩,面上却更增几分红光,沉沉一揖,而后,摇袖走向中营。

二人来到中营,夕阳恰好坠至尖耸的营顶,洒落一片炫目华光。入营门,内间与东营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两排屋舍。屋舍甚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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