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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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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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藏着疑惑,正在仔细的辩认。

呼……

暗暗吐出一口气,掂了掂腰,阔步走到阶下,揖手道:“余杭丁青矜,拜见刘郎君。”

“丁、青、矜……”绿萝眨着眼睛,觉得这名字好熟,却怎生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俊美郎君是谁。来自余杭,余杭丁氏……

“呀,你是,你是……”

“丁青矜!”

“丁、小娘子?”

……

刘浓练完剑,出得一身汗,倒擒着剑与来福走在林中,林中风软,吹得人浑身通泰。来福看见酒肆门前,有个瘦高身影孑然孤立,笑道:“小郎君,那人又来了。”

王述,他来做甚……

刘浓而今名声在外,总有人想行捷径夺名,不足为奇。而此人却不同,自那日一见之后,每日都来,也不言语,只是虚着眼窥伺。他既不言,刘浓便对其视而不见,提着剑,走正门,与王述擦肩而过。

东海一痴欲言又止,他并非不言,在第二日,他便趁着刘浓出外之时,指着青石默然静待。当时,美郎君淡然一笑,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在目前一比,再将那树叶一吹,叶落翻飞,美郎君淡淡一揖而走。

蚁之目,蚁之寰宇,至广至大,于人而言,却不过指肚大小,因蚁非人。以叶障目,用心观,人之寰宇便若风中之叶,叶及之处便为寰宇,心及之极便为寰宇,小若草芥,大若无穷。

勿需言,美郎君已解。

第三日,王述坐于门前,身前摆着一大一小两个鱼篮,小鱼篮里放着明珠,珠上涂满污泥;大鱼篮则是袋袋粟米。人来人往时,王述的随从言,但凡路人,两者可任取其一。路人见了污泥疙瘩与粟米,毫不犹豫,纷纷取粟而走,对那小鱼篮看也不看一眼。绿萝抱着一盆水出来,莞尔一笑,继尔朝着小鱼篮便是一泼,顿时将污泥冲得干净。路人见之,争珠而走。

于是乎,王述,再败。

今日,王述看着美郎君走入门内,终是未言。

走到门口,刘浓回头看了一眼王述,东海一痴,痴到极致,此人存乎自我意境之中,行事荒诞离奇,偏生难缠无比,其认定之事不较高下定不罢休。不知他所为何来,也懒得理他,而今已非昔日博名之时,何需与他相争。倒提着剑走入院中,一眼便见院中站着一人。

听见脚步声,丁青矜徐徐转身,细眉一颦即散,淡然揖手道:“丁青矜,见过刘郎君。”

“呃……”

刘浓抹汗的手一滞,脸上的神情颇是古怪。

丁青矜顿时怒了,再次一个揖手:“丁青矜,见过,刘、郎、君!”一字一顿。

眼前之人确是丁青矜,头戴丝冠,身披宽袍,眉目细细,粉面朱唇,好生一个美郎君。不知怎地,刘浓却想起了昔日杨少柳的男装相,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

“哼,刘郎君何故辱我?!”听得笑声,丁青矜更恼,挥袖便走,若非事发突然,若非莫可奈何,若非……她真不愿来见刘浓,这只骄傲的美鹤。

“丁小娘……丁郎君,且慢!”

刘浓知道她是丁氏商事主事之人,男装而来多半有事,哪敢让她负气而走,脚步一迈,身子斜闪,拦在丁青矜面前,正了神色,揖手道:“丁郎君,余杭丁氏与华亭刘氏情谊深厚,怎可一来便走,刘浓方才乃无心之失,请丁郎君莫怪。”

丁青矜凝视着刘浓,见他面色不似取笑,而她所来之事亦耽搁不得,只得暗吸一口气,深深一揖:“刘郎君,丁青矜此来……”

……

酒肆外,王述踩着树荫,背负着手匆匆走向道口,在那里停着两辆牛车。有人远远的看见他来,从辕上跳下来,迎上前,笑道:“怀祖,何苦每日皆来,中元节后方是定品之时,届时再与刘氏子……”

王述虚着浮肿的眼瞅了瞅那人,嗡声嗡气地道:“王述岂与汝同!汝以为我不知乎?汝之寰宇,便若蚁也,蝼蚁岂可度得王述?”

“怀祖……”那人微惊,仰望已踏上车辕的王述。

王述身子一滞,慢慢转身,看着那张仰着的脸,看着那双闪烁的眼睛,愈看愈是不屑,朝着地上唾了一口浓痰,而后钻入车中。

“汝以为王述痴乎,傻乎,汝乃何人也……”

车轱辘滚过溪畔青草,驶向远方,那人看着车尾,面色沉黯,目光阴戾,“呸”的吐了一口痰,咬牙骂道:“汝乃太原王氏之耻也!”转而又看向刘氏酒肆方向,神色更显狰狞,狠狠地一捶手掌,跳上车辕,揣帘而入,冷声道:“走。”

车夫问:“郎君,去何地?”

“丹阳尹府!”

第一百八十二章不思见君

丹阳尹府。

丹阳尹刘耽坐在矮案后,捉着画笔,笔尖点满松烟墨,荡着手腕,于画纸上来回推染。画中,雪洋纷纷而洒,落满梅树冰雪身,枝头斜伸,各绽一簇樱红。

画毕,提笔于画侧,疾疾荡腕,书下一行小字:‘梅花似雪,似与不似,皆是奇绝。’

族弟刘熏坐在斜对案,面上神情颇是不耐,见刘耽画作已毕,皱眉道:“耽兄,那无知童子已至丹阳数日,耽兄岂可故作不闻不知?!”

刘耽将笔一搁,打量着画作,淡声道:“何来童子,华亭幼鹤已长成。”

刘熏冷声道:“耽兄欺弟不知乎?昔年,若非耽兄以家族声誉作由苦劝家主,家主岂会容那弃子从容长成!而今,弃子已成患,事关我沛郡刘氏族誉,耽兄岂可再行妇人之仁!”

刘耽慢声道:“汝欲至吴郡截之,不想却被顾陆拒之于吴外。家族声誉已然因此而受损,汝何不自省乎?”

刘熏眉头急跳,怒道:“省,省甚?莫非耽兄欲效周氏乎?若不抵刃于外,将此子折之,我沛郡刘氏将为天下人笑也!耽兄莫非欲抗阖族之命?若是如此,熏弟告辞!”言罢,甩袖而起,愤然而走。

“慢……”

刘耽悬腕于画,缓缓挥着衣袖催墨干,看了一眼顿住身子的刘熏,摇了摇头:“日前,谢幼儒致信于我,问及我沛郡刘氏与此子之结,虽未明言,但其意已尽矣。而今江佐之地,此子美名尚有何人不知?况乎,王谢袁萧与其交往匪浅,若于此时截之,截之不得,反惹人笑,犹未不智也。”

刘熏怒道:“此乃我沛郡刘氏私事,与王谢何干?”言至此处,想起一事,冷笑道:“知也,知也,耽兄年初曾带小令姜至山阴,听闻小令姜与谢氏麒麟儿小谢安颇是相投,莫非……”

“住口!”刘耽唰地抬目,怒视刘熏,喝道:“若再胡言乱语,休怪刘耽无情!便是家主知之,怕是,也保不得你!”

半晌无声。

刘熏神情几番变化,终是想起此事非同小可,岂可胡言,当即揖手道:“耽兄莫恼,熏弟再不敢就此事胡言,只是那刘氏子却不可放纵。”

“此子,不可截之!”

“耽兄……”

刘耽闭了下眼,叹道:“休得再言,汝即刻回沛郡,禀知家主,刘耽定以家族为重,此子之事,刘耽牢记昔日之诺,已然有计。”

刘熏道:“何计?”

“不可为人言!”刘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刘熏眯眼凝视刘耽,心中羞恼不已,却知刘耽才是族中精英子弟,而他自己委实算不甚,只得忿忿地揖道:“既是如此,弟便不再多问,静侯耽兄佳讯!”言罢,挥袖直去。

刘耽看着刘熏的背影,冷冷道:“愚蠢之辈,竖子,难以为谋!美鹤之名四野尽知、如日盛隆,岂可暗中作截!若强行截之,只会令天下人笑我刘氏瓜肚丝肠,难容英杰尔!莫非不见江东陆氏也左右为难乎?”说着,又走到案前,细细打量画作,喃道:“美鹤,美鹤,梅花与雪,终是不同矣!刘耽护你七载,而今汝已长成,休怪刘耽,刘耽乃不得为也!”

“郎君,有人投帖。”这时,有随从急急而来,手持一帖。

又是何人?刘耽走出室,接过贴一看,眉头一皱,将贴递回,冷声道:“不见!”

“阿父,阿父,令姜想……”

糯糯的声音至廊角响起,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格格笑着奔来。刘耽蹲下身,一把将小女孩揽在怀中,顺手顶在了肩上,柔声笑道:“令姜,想做甚?”

“放纸莺,飞到天上……”

……

丹阳水脉四通八达,但凡经商世家大多在丹阳建有商肆,余杭丁氏也不例外。

丁氏商肆位于城东,内外三进。

丁青矜的牛车途经商肆未停,绕过门口转入弄巷中,弄巷深森,夏风掀起槐叶唰来一阵清冷。越往里走,幽静愈胜,丁青矜却心乱如麻,瞅了瞅对面闭着眼睛的刘浓,欲言又止。丁氏商船翻覆于大江口,押船的随从尽亡,族兄丁异亦未归,怕是也溺亡于水。消息传至丹阳后,丁青矜又悲又惊,赶紧命人去江中打捞布匹,奈何去得太晚,十亭仅余两亭,便是剩下两亭也被江水泡坏。

而祸不单行,这一船锦缎乃与丁氏合作多年的大户订购,订金早下,交货之日已至。来人上门领货,丁青矜交不出货,欲退还订金。殊不知,往年极是和善的大户却瞬间变了脸,声称若是交不出货,便亡丁氏一族。丁青矜大惊,尽起商肆内所有财物,欲五倍返还,来人拂袖而去,留下一书,言:三日内,见货!

捧着留书,丁青矜暗觉天地皆在旋转,兰陵萧氏……

恰在当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身在丹阳城中的刘浓,来不及换衣衫,匆匆而来。世人皆言,这美郎君与王谢袁萧交情不浅,不知是否属真?

若非,那,那丁氏……

若是,那,那便欠他太多……

想着,想着,丁青矜常年经商所锻铸的沉稳一扫而光,只余下慌乱,渐渐的,连手脚都开始轻轻颤抖。

刘浓睁开眼睛,笑道:“勿忧。”

勿忧,怎可不忧?丁青矜下意识的将双手端在腰间,努力坐直身子,万福道:“刘郎君,真,真不用带上钱财么?若是五倍不及,只需半月,丁氏可十倍奉上。”在商言商,丁青矜深知其理,现下她只盼将此事平息,兰陵萧氏乃江东顶级门阀,丁氏岂敢得罪。

“勿需如此,待见后再言,况且刘浓已呈备礼物。”刘浓看着面前丁青矜,卸去红妆的小女郎着男装,颇具几分英姿飒爽。

“礼,礼物……”丁青矜一愣,脱口道:“华亭琉璃确乃珍贵之物,然,然……”

“稍安勿燥,便如此。”

刘浓微微一笑,闭上了眼,他备了一套珍品兰盏琉璃,乃萧然最喜之物,丁氏出事,他既然身在丹阳,岂能置之不闻。萧然多半不在丹阳,李催与萧氏管事相熟,此事原本该让李催来办,但李催与胡煜已去南兰陵,而来福不擅此事,便只能亲身而赴。

唉……

丁青矜暗叹一声,不知怎地心中升腾起一阵恼意,既恼丁氏遇上此事,又恼面前的美鹤,横了他一眼,心道:他,他总是这般,天踏亦不惊的,骄傲的让人恼。

车已至目的地,巨大的庄门前。

丁青矜稳了稳神,快步绕过盛容的槐树,恭敬的递上拜帖,拜帖当然便是那封留书。守门随从看也未看她一眼,持着帖转身入内。

刘浓慢悠悠的走过来,漫不经心的打量庄外景色。兰陵萧氏商事贯通于南北,江东各郡、重要关隘皆有其商庄,只是大多是暗庄,此庄便是其一。

来福捧着锦盒,默然站在身后,神态与刘浓相差仿佛,都是那般淡然。

丁青矜瞅了瞅俩人,皱了皱细眉。

片刻后,偏门中走出一人,人尚未绕过槐树,声音已到:“锦绸何在?”

丁青矜飞快的溜了一眼刘浓,未言。

来人走到近前,待见仅来三人、一辆牛车,再无他物之后,刀眉一竖,凝视丁青矜三息,继尔冷冷一哼,一拂青袖,转身便去。

“且慢!”

嗯?!

来人步子一顿,慢慢转过身,见是个绝美的少年郎君,神情微微一怔,随后便扬了扬刀眉,冷声道:“尚有何言?兰陵萧氏行商向来不欺人,然,亦向来不容人欺。”

丁青矜揖手道:“丁氏不敢,愿以十倍奉还。”

“十倍,便是百倍亦不可,汝可知,此事关乎……”

“敢问,萧子泽在否?”

来人正在指着丁青矜怒喝,闻听刘浓淡淡一句,神情顿时一愣。

刘浓拱了拱手,再道:“若是子泽在,请将此物代呈。”说着,便命来福将锦盒奉上,神情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却带着淡淡的傲意。

来人未接锦盒,反打量着刘浓,暗忖:“何人?竟知我家郎君?瞧其神态举止,竟与我家郎君颇有几分神似……”想至此处,忽然回过神来,赶紧礼道:“敢问,何家郎君当面?”

“华亭刘浓。”

来人神色一变,当即再度一礼:“原是刘郎君,我家郎君刚至丹阳,正……”

“刘郎君……”

恰于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脆中带软,熟悉致极,刘浓闻声一震,徐徐回首,匆匆一眼。一眼便见在那一排槐树的尽头,有人站在辕上,手捉青玉笛。

阳光穿开浓密的树叶,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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