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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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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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见刘浓意动,遂笑道:“瞻箦,夏侯那厮平日极喜辩谈,我们若以辩论相激,多半能成!若言辩论,那厮定不及你!然,我亦不及他。”言语间,略见羞惭。

刘浓虽不喜桓温作伪,但委实禁不住他几番忍言相求,心想:‘也罢!便去瞅一瞅何为纸龟游水。’遂笑道:“若是其不为所激,刘浓恐无他法!”

桓温揖手道:“谢过瞻箦,届时,你我相机行事。”

当下,二人疾疾赶赴桓温适才与夏侯弘作赌之处。

古槐参天若华盖,笼得十丈方园。树冠之外、大雨滂沱。树冠之内、干爽微凉,因雨来得甚急,猝不及防下,行人纷纷借树遮避。

此时。夏侯弘正得意洋洋的挥打着乌毛麈,向围观众人展示纸龟游水。但见得,其脚下不丁不八,似踩着天罡舞步,嘴里则喃喃有辞。倏尔,将手朝着面前一盆清水一指,笑道:“此已为海!”继尔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只纸乌龟,往水盆里一扔。

纸龟入水即活,绕着盆沿游来游去。

霎时间,众人哄叫:“果真游了!”

“恶鬼已除矣,保泰安康!”

“师兄,真乃神技也!”

夏侯弘暗中极喜,将乌毛麈慢慢往左一打。故作高深地淡然道:“尔等莫惊,此鬼已除!此非我神技也,实乃三官大帝之神威也!”心中则道:嗯,这群围观之人虽无王、谢、袁、萧,但皆是中等世家郎君,亦不枉我再耗纸龟一只。倒是那桓氏子,一只纸龟换得一匹宝马……

便在此刻,桓温与刘浓来至树外。

刘浓环顾一眼树内,再瞅了瞅镫外的泼瓢大雨,剑眉微皱。

桓温一眼便瞅见爱马被夏侯弘栓在树侧。正朝着自己“灰儿,灰儿”的叫着,心中好生一阵揪痛,见刘浓止步不前。便催道:“瞻箦,何故不前?”

刘浓道:“雨大,不可居于树下!”

“嘿……”

桓温满不在乎的将手一挥,笑道:“此为华美彰表之树,昔日王公与幼儒先生曾在此对弈,引满城雅士围观。实为佳话。而今雨势如洪,树势却若冠盖,当为行人方便,有甚不妥之处?”言罢,不待刘浓作言,拽着他的衣袖快步踏入树内。

刘浓左右四顾,心中忐忑难安:‘若是天公行雷,怕是一劈一大片呀,个子高的顶着么?’想着想着,瞅了一眼五大三粗、身材最高的桓温。

桓温一心皆在爱马身上,拉着刘浓排众入内。

有人被其撞得趔趄倒退,抬头看见是他,面上神情一变,敢怒而不敢言,心道:桓氏七星,无赖泼皮,若与其计较,实乃有辱斯文。

“哈哈……”

桓温逞势更得意,放声纵笑,随后指着夏侯弘,喝道:“夏侯,可敢与我再赌?”

夏侯弘撇了一眼桓温与刘浓,眼光定在刘浓身上,想起昔日之事,怒火中烧,足足愣得半晌,嘴角斜斜一歪,嘿嘿笑道:“有何不敢?夏侯早已有言,汝家有鬼,有鬼甚多!只要汝心诚,我便是再捉几只又何妨?只是桓郎君,你尚有何物可以作酬啊?莫非,欲使刘郎君……”

桓温微微一怔,侧目看着刘浓,神情略见涩然,搓着手掌,怂恿道:“瞻箦,莫若……”

“嘘!”刘浓却伸出两根手指在嘴间轻轻一靠,蹲下身子看盆中纸龟游水。确如活物,随着水纹波荡,四足划动,状似洋洋。用手戳一戳,游得更快,刘浓心奇,正欲再戳。

“戳不得,是鬼!”

夏侯弘轻喝,眼睛却猛地一亮,慢悠悠蹲下身来,正色道:“刘郎君,此乃鬼物所化,不可再戳。”言至此处,把刘浓细瞅,突地神情一震,状若口瞪目呆,骇道:“呀,刘郎君,汝家有鬼,乃大鬼!”

“果真?”刘浓猛然间被其骇了一跳,身子忍不住的微微后仰,神情恍似怕极,右手则掩上了嘴,悄悄一尝中指,苦涩。

“唉!”

夏侯弘渭然叹道:“然也,此乃大鬼,是为鬼王!需得向三官大帝借三宝大法方能除之!奈何,大法难借呀!”眼光悠然的盘着刘浓,声音拖得又慢又长,心里却道:华亭刘浓,昔日竟敢辱我,今日我便将你折服,命你跪伏于前,奉我为师兄,日后再好生……

刘浓犹自盯着盆中纸龟,嘴上则奇道:“夏侯真神技也,可捉鬼纳于纸龟中,不知灯烟化蛇、齿嚼鬼物,又为何术?”

闻言,夏侯弘眉头一皱,疾掠一眼刘浓,见其面上神情处于似信未信之间,心知需得再露两手方能将其震住,便慢慢支起身子,淡声道:“也罢,尚有小鬼窥视于外,我便逐一捉之,亦好使诸位莫教其纠缠!”

言毕,虚着眼睛环掠四野,手中乌毛麈东打一下,西抽一记,倏地于南一定,沉声道:“南方之鬼意欲何为,见得三官大帝之侍尚敢逞威乎?”

一语即出,吓得居于南方的两个郎君魂飞天外,夏侯弘却几个疾步踏至南方,乌毛麈一阵乱抽“啪、啪”作响,而后捧麈于怀,淡声道:“莫惊,莫怕,此为蛇鬼,已被我收纳于草中,现下便将其烧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灯草,便欲燃之。

“且慢!”

刘浓一声轻喝,徐徐起身,揖手笑道:“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捉得蛇鬼,夏侯真乃神人矣,不知可否容我一观?”

“嗯……”

夏侯弘微眯着眼,略作沉吟,料其辩不出此间关窃,遂将灯草一递,慢声道:“便让汝好生观之,不过,汝需当心,莫要惊了它,以免为其所噬。”言罢,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浓。

为鬼所噬?

众人情不自禁的瞅了瞅盆中游龟,再瞅着灯草,背心渗凉,面色皆惊!

桓温刀眉轻轻一颤,附耳低声道:“瞻箦,鬼有甚好看?何必与其厮缠,咱们与他邀辩,把马赢回来便罢。”

“无妨!”

刘浓迈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过灯草,捧于手中细细观之,好似辩之不清,遂举于眉前端详,一阵腥臭扑鼻而来,并非灯草原味。思绪稍稍一转,心中已然有数,恭敬的将草奉回,朗声道:“夏侯仙术,凡人不可窥之,刘浓方才莽撞了,尚请夏侯莫怪,莫怪!”

夏侯弘趾高气扬的瞟着刘浓,心想:嘿,华亭美鹤刘瞻箦,任你如何了得,终是臣服于我神鬼莫测之术也。

刘浓笑道:“夏侯既已捉得此鬼,何不将此地之鬼尽数捉了,以免鬼物为祸于眼前也!”

众人听得此地尚有鬼,乱七八糟的瞅来瞅去,恍觉四下皆有鬼,不由得毛骨悚然,纷纷嚷道:“然也,然也,尚请夏侯速速捉鬼,我等亦好安生……”

“便如此!”

夏侯弘哈哈一笑,倒提着乌毛麈往北方“唰”地一抽,似抽中一物,徐徐拖回,法指一掐,嘴里嘟嚷一阵天语,而后大声道:“此乃北方之鬼,已为我化为成一碗也,且看我嚼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儿脸大小的碗来,迎着众人惊骇的目光,缓缓置于嘴边,正欲下嘴。

“且慢!”

又慢……

众人投目美郎君,面色皆奇,有鬼不烧不嚼,一慢再慢,何意乎?

与此同时,在树外边角处,停靠着一辆华丽的牛车。

车中二人对座,边帘尽开。

左侧之人方正面目,眉极长,似鹅毛斜扫,笑道:“神鬼存于乾坤之间,乃变化无穷之道尔!这夏侯神术,确属奇也,了得也……”

右侧之人赞成道:“然也!不过,鬼神难料,圣人有言:应敬鬼神而远之也!倒是这美郎君乃是何家秀子?竟有如此美姿仪,不弱于叔宝也。”

“叔宝……”

第一百一十七章天公降罚

大雨若蝗矢、似泼豆,铺天盖地笼盖四野。

一滴雨水穿透茂密的树冠坠入夏侯弘脖心,如冰针突刺,骤然作寒。

夏侯弘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一抹后脖,但见指间微湿,不过是一滴雨水,神情由然一怔,随后亦不知想到甚,紧皱着眉头,持着儿脸大小的陶碗,朝着四方环环作荡,嘴里则叫道:“鬼物凶猛,意欲脱法而出,诸位速速闪避!”

说着,手腕急促一阵颤抖,好似鬼碗正在拼命挣扎一般。而他却状似已然控制不住鬼碗,竟被鬼碗拽着奔向众位郎君。

一时间,鬼碗所向,挡者披靡,无人敢撄其锋。

身周众人被凶猛恶鬼骇得如潮疾退,纷纷乱嚷道:“啊,鬼物来也……”

“夏侯快快嚼鬼,莫要使它得出!”

“鬼物岂可轻戏?刘郎君荒谬自误也!夏侯莫要理他……”

众人哄叫声愈作愈烈,夏侯弘暗中得意,面上却神色凛然,右手乌毛麈朝着左手鬼碗一阵乱抽,待得鬼碗不再动颤,缓缓拖回胸前,重重喘出一口气,仿若元气大伤,随后朝着刘浓,冷声喝道:“刘郎君意欲何为?莫非不知鬼物凶恶否?适才险些教汝酿成大祸!”

刘浓剑眉微微一扬,斜迈一步,揖手道:“夏侯且息怒!刘浓不过凡夫俗子尔,未曾见过鬼物,故而心生好奇也。”言至此处,稍稍一顿,似想了想,继尔疾疾问道:“不知夏侯是否将其镇住?若是未行功成,想必是力有不遂,莫若稍歇再行嚼鬼……”

“胡言!”

一听力有不遂,夏侯弘眉尖一挑,乌毛麈“唰”地一抽鬼碗,而后环眼掠过众人,沉声道:“诸位莫惊。我已向三官大帝借得大法,将此恶鬼化为骨碗也,现下便行嚼之!”言罢,举至嘴边又欲嚼。

便在此时。刘浓踏前一步,追问道:“敢问夏侯,恶鬼尚将反复否?”

夏侯弘一愣,随口回道:“自然不会!”

刘浓微微一笑,慢声道:“若是如此。可否容刘浓一观?”

啊,此子何意?

夏侯弘擒着鬼碗的手猛地一抖,险些把持不住碗,横扫一眼刘浓,见其神情悠哉游哉,云淡风轻中藏着轻蔑;心知被人捉弄戏耍,暗中羞恼越来越盛,竖发直欲冲冠,但眼下行法于众人面前,又被此子拿捏住话柄。容不得多想,稍作盘桓便将碗一递,冷声道:“但且观之!”

“谢过夏侯。”

刘浓接过鬼碗,但见碗面画着一只獠牙恶鬼,暗中稍稍一掂,与普通陶碗重量仿佛,食指轻扣时“噗噗”作响,捧至眼前打量却未有异味。

心下微奇,眼睛半眯。

桓温也壮着胆子凑过来瞅鬼碗,待见那獠牙恶鬼栩栩如生。神情颇是凶恶,刀眉紧皱,脖子一缩,悄声道:“瞻箦。此乃无间三鬼,喜食幼童。”

刘浓捧着鬼腕,面向桓温,奇问:“哦,莫非元子见过?”

桓温神情一怔,悄悄退后一步。离得鬼碗稍远些,搓着双手,涩然道:“曾于三官大帝庙前见过,此鬼最是凶戾,瞻箦切莫惹它,速速还于夏侯吧,你我尚是……”言犹未尽,却挑了挑眉,示意刘浓依计行事,邀夏侯弘作辩,赢回爱马。

这时,夏侯弘抱麈于怀,虚着眼睛冷笑道:“刘郎君可有观妥?莫非汝亦有大法在身,愿嚼鬼物?”

刘浓淡然笑道:“夏侯莫急,刘浓虽食不得此鬼,然则,有人可食之!”说着,将鬼碗朝着桓温一递,微笑道:“元子,且来食之!”

“啊……”

桓温猛然大惊,身子不由得疾退几步,恼怒地将袖一拂,挽在背后,喝道:“瞻箦,休得戏言!”

刘浓踏前一步,正色道:“元子何惊?元子异相怀身、非同凡人,定可食得此鬼,且信刘浓一回!”眼睛一眨,剑眉轻扬。

“这……”

桓温眯眼注视着刘浓,见其眉眼间不似戏弄而暗含鼓励,心中却惴惴难安,他自是不信夏侯可通鬼,不然亦不会与夏侯作赌,但鬼神之事理应敬而远之,且要他嚼陶碗,岂不犹豫再三,暗想:瞻箦为何要我嚼碗?莫非我之七星异相,不仅可克鬼,尚可生得铁齿铜牙不曾?嗯,非也,不妥,此事断不可……

想着想着,脚下便再退两步。

“哈哈!”夏侯弘大笑。

“哈哈……”、“无人敢食,快还夏侯……”众人哄然哗笑,纷纷离美郎君远远的,深怕鬼气晦气染身。

刘浓持着碗,孤立于一角,眉心渐凝作川,迎目于众人,将鬼腕缓缓作举。

“我来食之!”

来福早看桓温不顺眼,见他诓小郎君来替他赢马,自己却在关键时刻惜身避退,顿时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几个大步窜至小郎君身侧,抢过小郎君手中鬼碗,怒目朝着四方众人一瞪,随即猛地一口咬下。

“咔嚓!”

一声脆响,鬼碗竟应声而裂。

“嘎吱嘎吱!”

来福眨了眨眼睛,慢慢咀嚼了一番,而后眼睛豁然一亮,噗嗤噗嗤几大口,顿时将偌大的鬼碗嚼得只剩半边。随后用力一咽,竟“呃”的一声打了个饱膈。

转过身子,捧着半只鬼腕,看着小郎君,抖着浓眉,奇道:“小郎君,怪哉!莫非这恶鬼乃是鱼变的不成?”

刘浓笑道:“味道如何?”

“甚好,妙哉!”

来福赞道,随后捧着鬼碗几口嚼尽,而后踏前三步,挺胸掂腹,朝着夏侯弘笑道:“尚有否?可否再来一只!”

尚有否,再来一只……

众人瞅着高大魁梧、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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