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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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宝- 第5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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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直到整整十年之后,她回到了这座王城。

繁华喧嚣依旧,却总透着一股腐朽哀愁的味道。

王城的繁华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可爱之处,牵着马儿走在宽阔道上,也并没有多少人对她投以目光,大概是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的她太不显眼了,也或许十年真的容易让她变得太多,让她认得这个王城,它却已经不认得她了。

街道尽头过去,便是那高耸入云端的王宫。

那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一个让她很不自在,很不喜欢的地方。

而在她死后,她就再没回去过了。

忽然,她听到旁侧一扇门内传来动人悦耳的歌声…声乐迷人。

她顿足,隐约觉得熟悉。

转头一看,大红灯笼,红粉佳人。

王城最醉生梦死的地方——燕子楼。

人潮涌动,那歌声却那样清晰…

她迟疑了下,走了进去。

越过一个个人,越入那暧昧的琉璃灯火…

台上是这天下间最名贵的红绸铺地,十里纱作成的长裙成了众人眼里的流光。她便是拽着流光曳尾的星辰,红唇朱砂,身姿曼妙游转,唇中吐出的不是歌声,而是海妖勾人的魂,她的眼倒映了这个王城,这个国家最璀璨的繁华跟最安静的落寞…

直到她看到了台下一袭灰袍。身姿修长纤瘦的人。

所有的繁华跟落寞都成了空白的死寂。

然后变成了两人独处一室之后那点起的煌煌灯火。

她无言。不问,她也就没得回答。

该怎么回答呢?

如何从那最高贵优雅、名傲王城的世家大阀千金,变成了如今名气最大。冠绝历史的燕子楼花魁?

她琴棋书画样样皆全,当年受王侯多少赞誉,如今,也一样是这些王侯赞誉她。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宰辅的掌上明珠。依旧才情纵横…

这些年,她纵横的何止是才情。

那身体…

“楚家曳醉是这世间的明珠。当年楚相诚不欺我,的确貌美婀娜,多情多姿”。

那个曾经在她父亲前面仁慈敬重的下属,当着那些官僚这样笑着说…

下面的人大笑回应…

台下听着那些贵宾席中的权贵们毫无顾忌得在她歌唱的时候也这样说

又有几个人说自己也入了她的幕。满意而归,还有人说:“楚家明珠算什么啊,如今燕子楼花魁曳醉的名头还远超当年呢…这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她是物么?

原来是物啊…

终究是前尘之事。

她用自己的红袖添了香。看到红色香烛滴蜡而下,落在指尖。一片灼疼。

竟然还会疼。

她应该也都听见了吧。

转头看,看到站在窗前的人身姿竟是比女子还单薄。

十年了…

多少等待都变成了如今相顾无言的静默。

“殿下”

随弋转过身,看向她,那眼神有些恍惚,跟外面波荡的湖水一样上下浮沉,让人看不见底。

“阿醉……是我错了”

她说她错了。

“殿下说的错,是十年前弃婚而去,还是今日又回来了”

无论是离开,还是回来。

对她而言都是错的。

对这位曾该是她丈夫的皇子,也会是错的吧

曳醉将火石轻轻放在桌子上。

不露声响。

那一天,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最痛苦的。

大婚啊…

十里红妆。

却独独没了那人。

“阿醉…我…”

“比起你任何苦衷,我更宁愿你为我做一件事”

嗙磅嗙~!

外面是那些懊恼的官僚们带着打手冲上来的声音。

吵闹又聒噪。

还有危险。

楚曳醉笑着,像是红颜罗刹。

“杀了他们,带我走”

“不过若是杀了他们,当年远走避世,以逃避皇位之争的七皇子恐怕就不能再那般悠闲度日了…所以…”

她推开窗子,指着外面的辽阔天地。

“你走吧”

再不要回来了。

这话刚收完,她指着外面的手被攥住了,然后便是看见她念想怨恨了十年的人拉着她,义无反顾得开了门,拔出了剑,从楼上杀到楼下,血流成河,人头遍地,然后抱着她跃上马,在那她以为怎么也逃不出的繁华城池中纵马狂奔…

风在呼啸,可都越过了前头的人,护她安稳,身上一点的污血都未沾上,她小心翼翼扯着她的衣角,轻轻将脸靠在她的后背上,纵容了自己,说:“去那儿”

河岸流水幽幽,一艘孤舟漂泊于江山。

这是她的舟,买下许多年了,却不曾来过。

想来也是笑话。

随弋看到这艘船愣了一下。

年少时,城内权贵子弟跟皇亲贵胄呼啸成群,陛下最疼爱的七皇子一向不喜这样的喧闹,若是不得已必须跟这些人一起,也往往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在一旁。

直到她在喧闹的杨柳河岸看到了一道绰绰人影,惊讶于对方不随人玩闹,又觉得对方好像本该就是这样的。(未完待续。)

第846章怨恨难消

那时,楚曳醉站在柳下面,杨柳依依,她看着远方漂流的水流,身姿纤细而孤单,那眼神…红尘绝恋?

随弋当时是心惊的,便是快步上前,拉了对方一把。

“莫要寻死”

“额?”楚曳醉差点被拽进后面那人的胸口,青丝飘荡,脑袋摇晃了下才定眸看到了传说中容颜冠绝于世的七皇子。

她是失神的。

这样的容颜,加上这样寡淡又不失精致的衣袍,也只有七皇子了,

论美貌,比她的母亲——那位传说中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丽妃更甚。

难怪君王为之疼爱。

不过…寻死?

于是,随弋便是看到了这位美名传于宫廷之中的楚相千金露出有些困窘尴尬的表情。

“殿下,我没有寻死…只是想看看这河流…”

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之前所想,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便是说:“我只是想来日若有机会,必要造一艘不大不小的舟,漂泊于这天地之间…畅游自在”

这样的话,便是父母也不曾说过的。

大逆不道,实在有悖于楚家千金的名声。

但是…她只看到这位七皇子笑了。

“那你得学学如何掌舵了…游行天下,从来靠的不是舟,而是人”

一笑相识,从此不忘。

只是当时美好,如今一语中的。

她有了舟,人却永远不自由。

直到此刻…算算时间,十三年了吧。

楚曳醉看到随弋上前解开船绳…

“阿醉,上来”

那一天。她们顺水漂流而下,不管这舟到底要去哪儿,也不看周遭山水景色,只两个人并坐在了船头,脱了鞋袜,就像是那渔家孩童嬉闹于江河之上,足上落溅了水花。冰冰凉凉。

好像什么都离她们远去了…过去。还是将来…都不在此刻心上。

直到入夜。

依旧是曳醉点了烛火,光起,照亮了已经洗净了的随弋脸上。

她恍惚中才明白。当年容颜冠绝于世的七皇子…如今更甚了。

这样的人…

曳醉打开了柜子,里面是一排排的美酒,她取出其中一壶,放在桌子上。刚要打开…

“你一向不经酒量,别喝了”

随弋看到她拿酒的时候就出声阻止。

楚家曳醉不胜酒量。喝一点点便是酣睡,且易头疼…

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结果,曳醉闻言只笑了笑,轻轻拨开随弋的手。

“一开始是不经的。后来喝着喝着也就好了…你恐怕不知道,那些人会玩儿的法子可多了…若是不喝,我要陪的就不是一人了。也就不单单是陪睡那般简单了……”

随弋嘴唇狠狠一抿,握住了她的手。就着她的手指开了塞子。

她的声音比夜还凉,随风发着颤。

“今夜你可以喝,喝多少都可以…”

“有我在,再不会了”

那样寡言淡漠的七皇子啊,传说她对君王都十分淡漠呢…吝于笑容,曾有人说君王偶然见过七皇子看到一只走失的宠猫,觉得可爱,便是露了笑颜,结果次日那宠猫的主人嫔妃便是得了大量赏赐,直接晋了一阶…

这是何等的恩宠。

而这个天下人都艳羡不已的七皇子…如今却是这样温柔…

曳醉低头看着按着她的手,纤细白皙,比女子的手还好看。

看了半响,说:“你就不问,为何当年那样骄傲清高的楚家千金,为何甘当堕落,不肯寻死呢?”

许多官家女子若是受了牵连,大多会在被拘押之前寻死。

那是世家门阀固有的风骨。

那一日…楚家死去的女子可堆砌成山。

独独最尊贵,最清高的楚家千金活了下来。

在燕子楼服侍了一个又一个侵吞楚家荣耀的人。

醉生梦死。

不等随弋回答。

楚曳醉俯下身子,俯视着随弋的眉眼,呵气如兰。

“若我说…我在等你回来,你信么?”

她看到了随弋眼中的颤动。

“你信了?”

“呵呵,殿下,你莫不是真以为我楚曳醉非你不可吧”

“我等着你回来,是想让你看看你亲手不要的人,还是有很多人要的…你知道那些人为了求我一夜,互相攻讦陷害…赢的人,才能跟我睡同一张床…”

楚曳醉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随弋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轻扯过去,垂着头,按在眉心…

七皇子此生只做过一次这样的动作。

便是丽妃逝去的时候,七皇子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垂着头,双手交握顶着眉心,任凭天地浑浑不尽的大雪落在发髻,落在皇子锦袍之上。

那是痛苦的克制,也是无处蔓延的孤独。

孤舟随着水流轻微摇荡,烛火也微微晃动。

手掌一片冰凉,怎么也捂不热,不管是她的手,还是她的手。

曳醉面无表情。

用另外一只手倒了酒,酒杯递到了随弋面前。

“殿下,陪我喝一杯吧…”

随弋放下手,看着酒杯,没动。

“怎么,不肯么?嫌我脏了?”曳醉捏着酒杯,笑容清婉如年少时…

“从前听那些旧人嘴里不干不净说青楼女子皆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双朱唇万人尝…以前我只觉得污言秽语,不忍入耳,可你知道这只手…”

那皓白手腕纤细玲珑…

她贴着随弋的耳朵,轻声呢喃:“高的,瘦的。胖的,丑的,老的…有时候一个…有时候两个有时候三”

随弋取了酒杯,一饮而尽。

她喝得干脆,不闹不怒。

如今劝酒倒是这般容易了。

曳醉似笑非笑,却是垂头,垂头靠着随弋的肩头。脸颊相贴。呼吸缠绕…

“从前礼教大防,一言一行都克制着,如今入了青楼…倒是可以放浪形骸了…”

“我这样说。你大概很难过吧”

她的手指细细描过随弋紧锁的眉头,“人人道七皇子万千宠爱,却寡情淡泊,我却是知道的。你最心软不过…明明这样心软,为什么一定要舍弃我呢?”

“殿下。阿醉就这般差?”

她低低笑着,手掌却往随弋身下探,手掌被随弋抓住了。

她的脸绷得紧紧的。

曳醉也不动,只轻轻说:“嫌弃我了?还是害羞?在外漂泊十年…莫不是殿下你还未尝过男女情事…不管有没有。你都没有理由拒绝我呢…怎么说,我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她要去碰随弋的唇,却看到随弋眉宇间掩不去的痛苦…

“阿醉……”

那样轻柔。担忧…

恍惚间,像是当年初见的时候。忧心劝她不要投河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七皇子是那样温柔的人。

曳醉闭上眼深深呼吸…连呼吸都变得那样难过。

“殿下,十年之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天我需要用这样不堪的方式来让你难过…”

“可若是你好过了,我又该如何呢…”

楚曳醉知道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是如何得难堪,怨恨,心机,不择手段…

肮脏得不是身体,是心。

可她每次照镜子,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肮脏。

而是苍老。

她更怕自己还没等到那个人回来,便已经在燕子楼的醉生梦死中惝恍老去。

还好,她回来了。

可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扰了她一池的平静。

“阿醉,当年我…”随弋的嘴唇有些抖,她那样困于宫闱的平生,也只有这样一个朋友,引以为至交…可是…她伸手去握曳醉的手,却觉得手用不上劲。

她闭上眼。

酒有问题。

曳醉睁开眼,看到了随弋攥住自己的手,也看到了她有些涣散迷离的脸。

她轻轻笑着。

“但凡男人,只有在床上的时候说过的话最不当真,也有些话最为真…有个官员曾告诉我,当年父亲被斩首之前,原来说过一句话,他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随弋表情一窒,似乎难以置信,又狼狈不堪。

“殿下,我永远也忘不掉他被带走之前回头看我的一眼…当时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我最错的,便是你的母妃下聘来时,我欢喜难以自抑,以为你也是如此”

“明明舍了我的人是你…为何是我楚家家破人亡?君王心难测,可我更觉得你的心…更让我不懂”

“你可知我那胞妹…小宝,你曾见过的,还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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