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禛便一直瞧着她,如此的眉眼似看了千万遍,但仍然不够,两人紧攥的手,此时被他搁在被里,听着冷月的呼吸逐渐平稳,逐渐安详,他的脸上也有了缓和。
    半仰着头回想自己方才的疯狂不禁勾唇,他怎么会越来越不稳定了?心思每日被她绞的乱极了,便连做事情也都比以往顾虑很多,生怕她会受到伤害,生怕她知道……
    有些事情,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侧眉瞥了眼书桌,一地的乱物,纳兰禛将手从她手中抽走,缓缓直起身子,然后走到了书桌前。
    蹲在地上,他开始把方才掉落的奏折一本本的拾起,轻轻打开,蹙眉瞧着,有些奏折已经被他红笔批注了,有些,则还没有看。
    心想着自己今晚又要靠着它们过一夜了,有些自嘲,但还是心态平和的呼了口气,察看了一番,瞧见没有大的墨污,便也舒心了,站起身子,在桌子边整理了一番,这才抱着那些奏折走到了门前——
    打开房门,外面的凉气袭来,让他有些冰冷,纳兰禛站在原地观赏了会明月,又侧眸瞧了眼已熟睡的冷月,唇角带出一丝笑容,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不出片刻,便有隐卫倏然掠过身姿,伏在他的身前,听着吩咐,纳兰禛沉吟了会,从口中呼出薄薄的雾气,凉凉的说道:“为本王准备一桶冰水……”
正文 金风玉露恨相逢17【来月票吧。】
    “为本王准备一桶冰水。”
    纳兰禛哑着嗓子对着那些隐卫吩咐着,自己则侧身便朝着书房走去。
    身上还有些闷热,他压着身体的燥热一步步来到书房中,径直走到内寝,理了理平整的床榻,身子一垮,坐在床边上。
    将手中的奏折摆在一旁,拿起一个便垂眸瞧了起来。
    须臾之后,门外有动静,隐卫将准备好的冰水与浴桶抬进来,然后放于屏风后。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纳兰禛沉思了片刻后,暗自说道:“去唤白姑娘来。”
    “是。”
    隐卫告退,男子起了身,随即宽衣解带起来,他逐渐将身子探入那冰冷刺骨的凉水中,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发后的簪子拿下。
    一头如瀑的青丝,若流水般随泄在水中,纳兰禛撩了一捧水,直直浇到自己的头顶之上。
    水凉的,顿时解了他的酒同他的情。
    微眯了眼眸,想也没想便将头静静的俯身入水——
    “王爷。”
    女声响起,让他霎时从水中抬起头,四溅的水花打湿了白芷的裙裳,女子仿佛吓到了,朝后面退了一步,但随即她又站回了原地。
    纳兰禛沾着水珠的面容,更显的俊美,白芷只望了一眼,便忍不住的心中跳动一番。
    他已经,越来越有那种霸道之气了。
    虽然没有动,但是一眉一眼所显出的凌势,让白芷心头燥热,不由得舔了下唇瓣,她低垂着头,静静的站立,纳兰禛审视了她好半晌。
    一方湿湿的帕子猛然砸上了她的肩部,白芷一动,顺手接住了它。
    “为本王擦身。”
    淡淡的话语从他口中出来,白芷没有反抗,靠上前,站定在浴桶前,她抬起面容,淡荷色的水袖挽于手肘处,现出她纤纤的玉臂。
    纳兰禛霸凛的靠坐在其中,眼眸轻闭,双手垂于桶外。
    白芷用湿帕沾了水,然后朝着他灼热的肌肤拭去——
    “下次本王若在用帕子砸你,要知道,躲开。”
    “是。”
    白芷微微一笑,有些酸涩,原来,他方才是为了试探她的功夫,心想幸好自己抬手接住了,若是她像原先一样只知道听命于他,估计他该生气了。
    纳兰禛的气息若有若无的袭在她的脸颊上,让她心如鹿撞,而他隐在水中的身形更是让她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因此而做错了什么。
    屋中只有水声潺潺,却无人说话,白芷虽然靠他很近,也找不出什么话同他说,更何况,他虽然苏醒了,心思却比曾经更加难懂了。
    正寻思着,那边纳兰禛便捉住了她的手:“疼了。”
    他霎时睁开眼,让白芷身子一颤,将目光射向自己的手,原来她只顾着想事了,不知何时手劲加大了,只在他背部的某个地方来回的揉擦。
    忙咬唇,喊道:“王爷恕罪!!”
    “…。嗯。”纳兰禛也不怪罪她,捏着她腕子的手力道大了些,眼眸稍带玩味:“内功修习的不错…。脉象已开始苍劲有力了……照本王说的做下去,假以时日,你定能独挡一面。”
    “…多谢王爷赞扬。”白芷也不怠慢,立刻谢了恩。
    纳兰禛笑着放下她的腕子,“继续。”
    ……
    白芷心头涌上一番无法言喻的滋味。
    想起自己的日子,日复一日,都是为了见到他。
    而他,只有在教习自己武功时,才会来自己的院子。
    犹记得知道他醒来的那天晚上,她一兴奋便没大小的跑到了冷月所住的院落中,脚方踏进去,便瞧见纳兰禛站在窗前,神情严肃的听着隐卫的谈话。
    便在这时,冷月从内院后面回来,手中端着大小的饭菜,纳兰禛的神情顿时变得,变得异常柔和。
    他走出房门,很自然的拥上她的身子。
    白芷瞧见那番后,背后一身冷汗,心头如竖着一把刀子。
    她不经意的碰到一旁的盆栽,让他发现了自己的所在——
    “以后,不准到这里来。”
    男子深望了眼,无情的话就那样的吐出口。
    他面上含着怒,看在白芷眼中,漫天飞霜。
    呵…。这便是她爱慕的男子。
    一想起那些,她的心就疼。
    手上一抖,湿帕顿时掉入水中——
    “说,你心里有什么怨恨,便说出来。”
    就在她欲去弯身拾帕的同时,原本沉在水中的男子手臂一提,猛地将她的身子扳直,把惊慌失措的她拉到脸前,他看透一切的眼眸幽深无底,盯着她。
    白芷抖了手,唇瓣颤颤的瞧着他。
    纳兰禛勾唇一笑,十指拢好她额前的乱发,将她的脸完全暴露出来,然后问道:“将你心中的不满,全说出来,本王听听!”
    白芷咬牙,凌乱的望着他,有些犹豫。
    “白芷,本王知道,你恨我。”
    ……
    她的身子被他拉得靠前,几近落入水中,双手撑着桶边,神情艰难。
    “王爷自醒来每日都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不屈的话吐出,纳兰禛手指一紧,不禁拉近她——
    “本王如何折磨自己了?”
    “王爷…王妃怀有身子,而你,明明想碰她,却无奈,只能每日躲在这书房中以冰霜之水浸身,你这样,难道不是折磨自己?”
    白芷语露讽刺,但心却跳的厉害,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反抗过,而今天,是头一次。
    只因有些事情,压在心中太久了,会把人活活折磨疯的!
    她要说,她要全说出来!!
    纳兰禛的瞳孔一下子缩了,曜石般的深瞳暗紫浓重,暗涌袭来,他默默忍受着怒气,听着她继续说——
    “王爷不仅折磨自己,还要折磨奴婢,有些事情你为何不说出来?曾经在王府,你甚至不惜用我来伤王妃也不告诉她真正的原因,为何不告诉她?!既然喜欢她,为何要自己承受这一切?王妃堕胎那日,你死守着那个秘密而宁愿让她恨你,宁愿让她离去,王爷,你为何不告诉她你便在那暗室的隔壁,你亲耳听闻她的每一下嘶喊,亲耳承受着痛苦,你为何不告诉她,便在她痛的同时,你拿着那刀子一下下的朝着自己的手腕上刺去…。你为何不告诉她,你那个秘密,不过是个过眼云烟……而今,王爷,你又是如此,既然爱惜她,便不要动情,既然爱惜她,便不要将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够了!白芷!!!”
    纳兰禛几乎是用吼的把她喝制住,手上的腕力愈狠,将她一下子打到了一旁的屏风上——!
    “哗——”的一声,烟雨屏风被白芷撞到,发出巨大的响声,女子的身子像浮萍一样被甩出,额心撞到了屏风的一角,鲜血直流——
    她艰难的起身,眼中含着一股恨。
    鲜血蒙了她的眼,但是她却悲凉的笑出了。
    “呵呵……纳兰禛……。你真可悲……”
    白芷扶着地板,撑起身子,眼中含着氤氲:“你在她背后做了那么那么的事情,而她,到死都不知道……”
    “纳兰禛…。你终究会孤独终老的……即使,即使你为她承受了蛊毒……即使五年后,你会动情而死!!”
    “不要再说了——”
    纳兰禛沉浸在冰水中的身子泛起寒冰的紫,他稍垂着头,整个面容沉浸在发间,看不清表情,但是手臂上的肌肉绷的紧实,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暴戾而凌乱。
    因为被说中了心事,因为,他在急躁。
    越同她生活在一起,他便越觉得,自己是在数着日子过。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白芷趴在地上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疼痛而愉快。
    “你进了我的书房?”
    纳兰禛寒冷的问,侧眉凛着她。
    白芷一顿,全身寒气上升——
    没错,她在王府的那段时日里,并不是每日都呆呆的在自己的院中,她曾三次潜入过他的书房中,翻看他的书料。
    很意外,竟让她发现了许多的秘密。
    名弈风的,纳兰禛,甚至…。倾冷月的。
    原来,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原来,他才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个……
    【我只能说,有些时候,有些人,总是在做错的事情,小禛也是人,他的焦躁,是有根据的……阿门……月初了,继续要月票……】
正文 金风玉露恨相逢18若只如初见1
    “是。”
    她从容的回答他,扬起了脸庞。
    她觉得,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般这样的自主过,她一直听从他的命令,从不抱怨什么,曾经,他是她的天,是她的生命。
    那一句是,将她自己拉入了危险之中,她不清楚纳兰禛会怎么对她,若是杀了……
    那么,便死吧。
    白芷倔强的脸庞让纳兰禛一瞬间恍惚了,他仿佛从那脸庞中瞧见了冷月,记得曾经,她也曾这般的看向自己。
    他操控了这些年的人同事,冷月那般倔强的神情,是他所碰到的,例外。
    攥在水中的拳头紧握了又舒展,脸色阴沉了半晌,终没有发泄出来。
    其实,她说的对,字字入心。
    薄唇呼出一口气,便在那样的沉默中笑了出来。
    白芷望着他略带悲伤略带自嘲的笑容,张了唇瓣。
    “有些事情,不需要他人知道……”纳兰禛凉凉的抬头,将身子靠在桶边,眯了眼眸,“爱,不是用嘴说…而是用心说。”
    白芷彻底怔住了,全身无尽的颤抖,她只觉得自己方才经过了暴雨的袭击,冰霜的覆盖,地动山摇的…。无助。
    纳兰禛…。竟说了爱。
    他在自己面前,这般随意的吐出了爱字。
    “呵呵……”低下头来神经质的笑,不住的笑,直笑的双颊充满了泪水,直笑的胸口开了一个口子。
    “白芷。”
    男子这才瞧见她的反应,眉宇间独添一份清愁,探出手臂来,对向她:“过来。”
    她呆怔的望着他,本不想过去,但是那只手就像一个魔盘,吸引着她。
    缓缓来到他身边,男子握住了她的手指,抬起头来,对着她笑,并且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
    “王——”
    她有些惊慌,想去躲,但是纳兰禛紧握的手,不让她脱离。
    “本王知道,你是个好女孩。”他的指尖冰凉刺骨,甚至带着湿润:“当日月儿的父皇赐我二十个女人,无非是想探听我的消息,你,绿袖,青柠等等,想是在来到之前都被那个皇帝灌输了思想,绿袖是那皇帝的死士,而你,却什么也不知。”
    “我看重你,是因为你的纯洁,白芷,虽然你是异族少女,但是你身上的那份独特的直爽是无人可及的,那日,本王收了你,让你留在我身边,亦是看中了这一点……”
    白芷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亲口对她的赞扬。
    不论是什么原因,此刻她更愿相信这是他对她的坦白。
    是不是,他开始当她成了朋友…?
    白芷因为这个想法,红了脸。
    纳兰禛抚摸着她的脸,眼中柔情点点。
    “芷儿,本王曾对你说过,今生…定不负你…。但是…芷儿,本王的心,将永远不会给你……。只有躯壳的爱,你还愿意——”
    “我愿意。”
    白芷在他还没说完之前,便急急脱出口。
    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双颊灼灼过,但是眼眸却睁得愈发亮,双手绞着,犹豫了半晌,她迫不及待的,抱住了纳兰禛赤裸的身子——
    “王爷…。白芷愿意…。王爷,不论你爱不爱我,我都愿意…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