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遇上特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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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遇上特种兵-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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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里是天使之城,分明是人间地狱。
  当吴涯按下摄像机按钮进行拍摄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冲出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叫嚣着把他俩往外赶。
  “外国人统统滚出去!”
  “都是你们这些外国人在幕后支持!”
  “吸血鬼,来看我们的热闹吗?”
  “嗨,我们不是山姆大叔。”吴涯试图辩解,但对方根本不听,固执的将外国人都等同于美国人。
  周围的人们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显然乌尔达人恨透了外国人的介入。
  任何一个民族的学生仔都是热爱国家的,尽管有时候方式方法比较激进,甚至有暴力倾向。林晏也曾从学生时代过来,知道不宜过多纠缠,拉着吴涯赶快离开。
  “现在去哪儿?”站在医院大门口,吴涯没好气地问。他对激进派一向嗤之以鼻,一群没头脑的人。
  “执行B计划,去集市转转。”林晏早有预案。
  穿过市政广场就是约鲁巴最大的露天集市,看上去有点像中国九十年代初期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简陋的顶棚,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不同的是,在这里没有分门别类之说,卖服装的隔壁摊位可能就是卖肉食的,甚至还有拉着马和牛来卖的。
  今天是星期天,理应热闹的集市却显得冷冷清清,难见几个顾客,摊主们也显得百无聊赖。
  摄像机的到来引来四面目光,当林晏递上话筒询问战乱对生意的影响时,小贩们齐齐打开了话匣子,一致声讨反对派。乌尔达官方语言是斯瓦西里语,但约鲁巴是旅游胜地,在集市里做生意的人多少懂些英语。
  “上帝保佑,让反对派快点滚出约鲁巴。”一个白发苍苍的摊主一边骂一边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他旁边的摊位里站着个黑人小伙子,嘴唇厚厚的,有点像年轻版的丹泽尔华盛顿,一脸快乐的表情,“真要打到约鲁巴,我就回乡下避难去。”
  说完他还不忘招揽生意,“哎,我叫约瑟夫,中国美人,要不要买个树雕?”
  林晏摆摆手,周围人哄堂大笑。
  被拒绝了,他也不失望,照样开开心心看着中国记者做采访。天生乐观的个性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乡下也不安全,据说发生屠杀了。”一个小贩突然说了一个危言耸听的消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当年卢旺达种族大屠杀让非洲人记忆犹新。
  “兄弟,这事不可能发生。乌尔达是一个民族,怎么会出现种族屠杀。”约瑟夫不信。
  林晏努力听着大家口音很重的英语,问道:“这几天的收入还可以吗?”
  “就卖掉一个树雕,还是小的。要不,你挑一个,我给你折扣。”约瑟夫念念不忘做林晏的生意。
  “告诉你吧,我今天一个子儿也没挣到。”不远处的一个摊主大声嚷嚷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种情况持续几天了?”林晏走过去追问。
  “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家里还有六个孩子要养活。我不认识什么尤里总统,瓦舍将军,谁能让我们吃饱饭我就支持谁。”
  “对。”其他人纷纷附和。
  突然,一声巨响,吓得林晏浑身一个激灵,灰尘、木屑劈头盖脸就散落了下来。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快跑,可却不知往哪里跑。耳边满是尖叫声,有人出事了。
  一个脸盆大的弹坑赫然出现在他们采访过的摊位边。前面还想把木雕卖给她的约瑟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双手抱着头,可是也未能阻止他被弹片击中头部。一只夹角拖鞋孤零零的落在他身旁四,五米处,另一只还穿在他的脚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浑身是血的倒在面前,林晏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直响。
  她颤抖着问吴涯,“约瑟夫怎么样?”
  吴涯摇摇头,表情哀伤。
  “谁干的?”
  吴涯又摇摇头,“炸弹是事先放置好的。大概以为集市人多,想制造轰动效应。我猜应该是反对派。”
  “王八蛋。”
  吴涯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晏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粗话,然后红了眼圈。
  很快来了几个宪兵,把约瑟夫的尸体拖走了,市场又恢复了次序,只有那只拖鞋和一大滩血渍证明那个快乐黑人小伙曾经存在过。
  那天离开集市后,林晏一直在发抖,回到酒店剪辑新闻,看到屏幕上约瑟夫一脸期待的问,中国美人,要不要买个树雕,她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趴在工作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有比看到鲜活的生命在你面前凋零更残酷的事实了,林晏心头涌起深深的恨意,恨放置炸弹的反对派,也恨自己为何没有买下树雕,满足约瑟夫的愿望。
  陈朗从吴涯口中已得知发生的事,他安静地等在外面,没有去打扰。等林晏剪辑好片子,顶着红肿的眼睛走出工作间,他递过去一杯热巧克力。
  林晏道了声谢谢。在食品物资匮乏的约鲁巴能搞到一杯巧克力不是件容易的事,暖热的液体下肚,精神也随之好了不少。
  “很伤心?”陈朗问。
  “嗯,好像我这次去采访就是记录他死亡的。”林晏深深地叹了口气,负面情绪得到释放,理智也慢慢回来了,“作为记者,我只是把这些放给观众看,却什么也做不了。”
  陈朗理解林晏的焦虑。他们都是有大格局观念的人,眼中绝不只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而是把关注点放在社会发展这个层面上的。这样的人面对阴暗的东西往往比较痛苦,因为现实的地心引力太重了。
  “你会懊恼自己对爆炸无能为力,鄙视自己把约瑟夫的伤悲记录下来,再经过包装,发回国内给酒足饭饱的观众看。”
  林晏杏眸闪烁,陈朗的这些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但你要明白一点。”陈朗顿了顿,斟字酌句的说道,“记者不是一个能惩恶扬善,大快人心的职业。”
  林晏眼光一暗,这是一个多么让人伤感的残酷现实。
  

☆、深入医院

  “我们来非洲的目地有很多,为提高收视率开辟新的报道模式,维护我国在海外的石油利益,此外,我认为还有一个目的也很重要,就是告诉中国观众,和平来之不易。”
  林晏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硬挺俊朗的面容,神采奕奕的宣称,要保护祖国,也要保护她,声音不觉柔和下来,“我有一个朋友说过,要尽毕生的精力把战火抵挡于国门之外。” 
  陈朗不动声色的问,“秦营长吗?”
  被猜中了心思,林晏有点难为情,但眼睛亮晶晶的,满是骄傲。
  陈朗心里别有一番滋味,酸酸的,有点苦涩。
  “师兄,谢谢你的劝慰,我在这里待一会就去吃晚饭。”
  陈朗知道她要一个人理清思路,也不强求,道,“好,养精蓄锐,
  明天与天禄演播室的连线就要正式开始了,加油!”
  等他走后,林晏拿出PAD,给秦之岭写信。
  少校,我今天目睹死亡了,□□裸的,犀利的,前一刻还是满脸堆笑的面庞,后一刻只剩下血肉横飞。陈朗说记者是一个不能惩恶扬善的职业。我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想你了。
  爱帕酒店的餐厅在政变发生后只提供一种食物,“马托基”香蕉饭。说起来这还是乌尔达的特色餐点,不过正宗的”马托基”是将香蕉剥皮后捣成泥状,蒸熟,拌上红豆汁、花生酱、再添加红烧鸡块或者咖喱牛肉。而战地报道组吃到的“马托基”工序明显偷工减料了,既没有鸡块也没有牛肉。服务员抱歉的解释,酒店的采购渠道因战乱失效了。
  四人也不介意,至少这里能保证吞下去的食物是干净的,算起来这是他们两天来吃的第一顿正餐。
  “我觉得已经吃到这里了。”吴涯比了个手势,表示快撑到嗓子眼了。
  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个顶个胃部外凸。在非常时期,吃饱是第一原则,谁也不知道第二顿正餐是什么时候。所以说记者的胃十有八九不好,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一早,林晏见到了当地向导朱利叶斯,28岁,战乱前是美国公司的雇员,政变发生后,美国人撤侨,公司也停止运行,他就出来做向导。也许是在美国公司待过的缘故,朱利叶斯行为举止极为美国化,衣着也是街头嘻哈的风格,宽大及膝的短裤,手臂上纹着骷髅和蛇,口头禅是E ON。
  朱利叶斯的报价也很美国标准,市区30美金,出城50美金,去交战区100美金。以乌尔达的薪酬标准看,这绝对是高价日薪了。
  虽然陈朗不喜欢朱利叶斯的美国做派,但初来咋到,尤其是发生了林晏他们被当地青年赶出医院的事,有一个当地人做向导会减少沟通的误会,于是形势紧迫之下还是决定用他。
  第二天重头戏就是去医院采访。朱利叶斯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这次怒火无处可泄的学生仔没有针对他们。朱利叶斯说,他跟学生们解释你们来自中国,他们就不阻拦了。昨天他们以为你们是美国人。
  吴涯回道,“我昨天明明否认我们是美国人。”
  “可能你的口音太美国腔了。”朱利叶斯想了想,下了结论。
  吴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林晏啼笑皆非。
  “所以你们才要聘用我。乌尔达人对外国人并不信任。如果没有美国人在背后捣鼓,我们内战打不起来。”朱利叶斯为自己顺利解决了雇主的难题洋洋得意。
  医护人员对林晏他们的出现还算友好,一名叫尼洛的外科大夫还主动上前打招呼。尼洛的博士是在爱丁堡完成的,英文非常流利,面对摄像机镜头,他强烈呼吁国际社会为乌尔达平民做点什么。
  “每天平均有近五十个在战乱中受伤的平民被送进来,大多数人都需要手术治疗,但医院的血浆和抗生素都快用完了。如果双方再不停战,病人们只能等死。”
  随后,他又带林晏走到病房走廊的尽头,那里摆放着四,五张流动病床。尼洛指着其中一个小女孩,道,“你看,丽比在汽车爆炸中受的伤,就是因为缺少抗生素,感染加重,不得不进行截肢。她才6岁。”
  在特写镜头里,小女孩头上包着绷带,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右臂肘关节以下是空的。 
  “那是群畜生,动不了政府军,就向平民下手。”丽比的爸爸激动的对着镜头大嚷道,“真主保佑,但愿他们下火狱。” 
  朱利叶斯附在林晏耳边做着同声翻译。
  一个男性病人拄着拐杖走过来,“政府军也不是好东西,我从家乡来约鲁巴送货,在路上被他们的炮弹击中了,以后只能靠拐杖走路了。”
  又有病人反映自己是被昔日的邻居打伤的。因为双方政见不同,一言不合即拔刀相见。他被捅了两刀,对方被他踢断了肋骨。
  病房结束采访,他们回到一楼,在拐角处一个大开间里,看到工作人员拖着一个个黑袋子,清洁工在冲刷地板,除了水渍,还有红色液体,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
  林晏敏感地觉得这间屋子有问题,停下了脚步。
  尼洛指着屋里的一堵墙上,说道:“这是停放尸体的地方。都是在爆炸中死去的人,很多至今没有亲属来认领。我们拍了照片,希望有一天他们的家人能找到。”
  墙上贴满了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都是一张惊恐的脸,或紧闭双眼,苍白狰狞,或睁着死不瞑目,有几张甚至只剩半边脑袋。
  林晏忍不住跑到屋外,干呕起来。
  尼洛递上几片叶子,“闻闻薄荷叶。我们已经习惯了。”
  新鲜空气渗透着薄荷的清香,让她的胃部没那么翻腾了,但心里却更加难受了。
  尼洛一直把他们送到医院大门外面。告别时,他特别认真地对林晏说,“请一定呼吁国际社会关注乌尔达的形势。请中国一定要帮帮我们。”
  望着镜片后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林晏不敢胡乱点头,怕辜负对方的重托。因为记者不是一个能惩恶扬善的职业,她一遍遍在内心向尼洛道歉。
  在当天先锋卫视的《新闻直击》里,出现了非洲小国内战的现场消息。迫击炮炙热的火龙,黑色炮弹坑,街道上巡逻的坦克,门可罗雀的集市,满腔愤怒的小贩,这些电影里才看得到的画面,令下雨天打不到车都觉得是件要命的事的中国人感到无比震惊。
  最具爆炸性的焦点是约瑟夫的生死对比以及尼洛充满期待的话语。
  从传播规律来说,当林晏站在爱帕酒店楼顶上,手持先锋卫视话筒,讲述所见所闻的时候,这些发生在遥远非洲大陆的事和当地人的遭遇,就已经和天禄人,甚至中国人产生了情感上的链接。
  HBC比先锋卫视早一天开始进行乌尔达战乱报道,但老百姓谁会在乎尤里总统和瓦舍将军之间的角力,相比之下,林晏的视角更平民化,更接地气,自然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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