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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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痞子-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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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这事啊?”
  姜敏埋怨:“你就没得空回来么,有那么忙?”
  “这店不是刚开吗,我得看着点。再说现在是荔枝和西瓜的季节,得趁热多赚点。”
  “……八月龙眼,九月葡萄提子,十月是国庆和柿子,十一二月柑子柚子,忙到年末都歇不了是没。”
  “妈,你真懂。”赵晋扬越来越没谱。
  “你就是不愿回来……”
  赵晋扬叹了口气,“妈,要不你过来吧,家里也没什么事。你一个人也无聊,在家是做饭,过来也是。”
  “我才不无聊,出去了你来帮我养鸡吗?”姜敏咬咬牙,甩话道:“你老婆孩子找上门来了你回不回?”
  赵晋扬又发出呵呵的浑重笑声,满嘴不正经的嘲讽:“是没,我老婆美不美?”
  “……你又喝酒了。”
  “喝了点,没多。”赵晋扬声音忽然疲惫下来,“跟以前同事在一起呢。”
  姜敏心里那点琢磨没了依靠点,泄气地说:“你身体刚好,少喝点酒。”
  “真没喝多。”
  “不回就不回吧。你自己注意身体。有空自己做饭,外面的不干净。烟也少抽点,你现在身体不比以前了。”
  赵晋扬不知是真委屈还是装的,说:“我做饭费劲啊,让你过来你又不肯。”
  姜敏听着,悲哀就像夜色浸满她的身体,凉飕飕的。
  **
  那头,电话刚断,赵晋扬对面坐下一个男人。
  “我妈,忽然喊我回去一趟。”他手机扬了扬,插回裤兜,“怎么磨蹭到现在?”
  “换了身衣服。”
  比起赵晋扬,男人坐得脊梁挺直,两腿张开,双手搭膝盖上。
  赵晋扬语带嘲笑:“你说你,怎么还跟穿警服开大会一样。”
  郭跃低头看自己姿势,可能也觉僵硬,稍微弓下腰。闻到对面的酒味,郭跃皱眉:“怎么不等人就自己喝起来了?”
  赵晋扬眼神斜指桌上未开封的酒瓶,意思是“我没动”,“下午喝了点。”顺手揉了揉太阳穴。
  郭跃撬开瓶盖,给两人满上。
  第一杯,浇在露天大排档的水泥地上。
  “敬老大的。”
  他声音粗沉,没有故意煽情,像寻常说话,但因为内容显得格外压抑。
  赵晋扬掀起眼皮盯着郭跃,效仿他把自己杯里的酒也倾倒。
  “第二杯,敬水姐的。”
  毫无意外地,赵晋扬瞅见郭跃眉头动了动,无关厌烦或者不屑,更接近痛苦的流露。
  他转开了眼,暗暗叹了口气。
  郭跃木然又斟满。吵闹的环境里这一隅仿佛被隔开了,异常萧索。
  赵晋扬咬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夹菜。
  郭跃盯了好几筷子,忽然一笑:“嘿,还挺娴熟了嘛。”
  赵晋扬看向拿筷子的左手,伸到郭跃面前,夸张地张合两下,语气带着孩童般的沾沾自喜,“戳你双眼都没问题。”
  郭跃呵呵笑,“来啊。”说罢,去夹炒花生。赵晋扬也没慢着,筷子直直刺下,去抢那颗花生米。
  花生已上了郭跃的筷子,才到半路,赵晋扬全然筷子当剑,击向郭跃剑刃。花生受震,暗器般飞脱。两人眼疾手快,双双夹出,郭跃在上,赵晋扬往下,然而都高估了自己能力,花生不留情面地掉到了地上。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颇有一笑泯恩仇之意,收回筷子往碗里戳平。
  干了一杯,郭跃先开了头,“老大的……是昨天吧?”
  赵晋扬嚼碎一颗花生米,啊了一声,“喊你出来不出。”
  郭跃语带歉意,“昨天跟一个案子……”
  赵晋扬对案子内容不感兴趣,冷冷地说:“你没忘就好。”
  “怎么可能。”
  嚼花生米的声音让赵晋扬莫名享受,仿佛亲手捏碎了憎恨的什么,于是又夹了一颗。
  “老大的……还是没立墓碑吗?”
  “没有,她不会立的。”赵晋扬摇头,动作变慢了,更正道:“老大家属不会立的。”
  “我知道。”也不清楚指的是立墓碑,还是赵晋扬解释的部分。
  “你还没去找过她?”
  “啊?”
  郭跃眼神讽刺他的伪装。
  “没去,”一仰头,酒杯见底,“我这副鬼样子……”
  赵晋扬语气里的自暴自弃让郭跃眉头又锁起。
  “我去找她干嘛。她要过得好,我去了也是给她添堵;她要过得不好,我心里也不好受。”
  郭跃气着,“那你费那么大劲回来做什么,在广东不是更多人,梁正、大姐他们都在那边。”
  赵晋扬抬了抬脸,眼神凌厉,倏然从桌下往郭跃椅子腿踹了一脚,震得郭跃酒水洒了一手。也亏得他坐得扎实,没从椅子上晃下来。
  “那你他妈又跟我回来做卵啊!”
  刚冒出细苗的气焰像被赵晋扬一脚踩下去,郭跃低声说:“不是怕你没个人照应吗……”
  赵晋扬又要去踹,郭跃这回机灵地挪了一下,一脚落空的赵晋扬怒火上头:“到底谁他妈照顾谁啊?!”
  郭跃彻底蔫下去,又默默给他倒满酒。
  “喝酒吧。”
  赵晋扬恶狠狠瞪他一眼,倒是端过了酒。
  谁能想到六七年前他们还是拳脚相加也互不相让的两个人,这回才寥寥几句,高下立判。
  可赵晋扬一点也不享受,这不是打败敌手的成就感,而是眼看着一个雄风威震的兄弟变得懦弱,他的妥协不是因为纵容和谦让,是放弃反抗与斗争。
  郭跃投降了。不单单对他,而是对所有。
  性格巨变意味着生活的不安定,尤其发生在赵晋扬这类人身上时,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动荡。
  夜越深,南国的夜生活越热闹。
  周围喧嚣更甚,他们这一角落仿佛被沉默吞噬,寂静得像长满荒草的坟头。
  **
  姜敏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眼前影子有了晃动,许连雅来找她了。
  “阿姨?”
  姜敏匆匆抹了抹眼角,回头,许连雅已经换上了睡衣。
  “晾衣服的地方在哪里?”
  姜敏把她带到二楼一间大房的阳台,说:“怕晚上下雨,先晾这里吧,明天再晒楼顶。”
  房间的床铺和桌椅盖着防尘布,东西也都收在纸箱里,看来久无人住。
  姜敏主动说:“这房间是要给我儿子住的,他喜欢有阳台可以看得远,但是新房建好他还没回来住过呢。”
  这句式太熟悉,许连雅不禁想到一种可能,心脏扑扑猛跳,想求证又怕直面答案。
  “你晾好关灯就行,门不用关。”
  姜敏示意开关位置,没给她询问机会,转身离开。
  许连雅回到房间,姜敏提了把凳子和小风扇过来,帮她们接好插排。
  阿扬穿的吊带睡衣,脖子上那颗飘绿的平安扣毫无遮掩露出来,她人小,平安扣大得醒目异常。
  姜敏失神片刻,才想起正事。
  “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都可以。”
  姜敏看了阿扬一眼,“米粉吃吗?”
  阿扬盘腿坐床上,握着她的两只脚,仰头说道:“我要吃牛肉米粉,不吃马肉米粉。”
  许连雅说:“没有马肉。”
  姜敏不知典故,为小姑娘的天真微笑:“那么喜欢牛肉。”
  阿扬两个膝盖兴奋地上下打了打,“爸爸爱吃牛肉,我也爱吃。”
  这回许连雅拦也拦不住,尴尬地笑笑。
  姜敏掩饰黯然与困惑,说:“明天村里走人家摆酒,我早上七点要去帮忙。我把米粉准备好,你们醒来自己过一下水,可以吗?”
  “麻烦了。”
  “你们……明天还没走的吧?”
  许连雅揣摩不出是想让她们走还是留,试探性地说:“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姜敏笑,“平常就我一个人,你们来我还能有人说说话。你们白天搭车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许连雅捏捏阿扬后颈,“跟奶奶说晚安。”
  小姑娘冲着老人笑,“奶奶晚安。”
  舟车劳顿,阿扬没有问更多关于爸爸的事,沉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发现地面湿透才晓得夜雨滂沱,许连雅意外地发现姜敏在天井里搅鸡饲料。
  许连雅牵着女儿下楼,讶然:“阿姨,你不是帮忙去了吗?”
  “正好得空回来喂鸡。”姜敏在铁盆边缘敲落勺子上沾的饲料,“我给你们把米粉也煮了吧。”
  姜敏的体贴让许连雅受宠若惊。
  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许连雅唆了一口米粉,忙说:“你平常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好了,不用麻烦的。”
  姜敏想了想,“我在那边干活,打包点酒席菜可以吧。”
  许连雅哪好意思说不,几乎要摁着阿扬脑袋一起点头。
  农村人的一天,除了干农活便是一日三餐。待客之道上姜敏提供不了别的娱乐,只能在吃喝上花功夫。淳朴的热情里也窥见了寡居的寂寥。
  这样的生活,许连雅难以不想到自己的以后。
  到底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女只是路上回忆童年的一面镜子。
  许彤依然会给她物色相亲对象,只不过质量逐年下降,离异带孩的中年男人几乎成了她的标配。
  这几年少不了娘家帮忙,许连雅才能把阿扬拉扯大。她多少敛起年轻时的偏执,不再拒绝许彤的安排。
  只是内心抗拒怎么也无法抗拒,她次次如坐针毡。
  说不出所以然,就是不对劲。
  有一次许连雅做了个梦,她和一个看不清五官的男人结婚了,婚礼上赵晋扬出现,面目比她回忆里更真切清晰。
  他什么话也没说,许连雅却从一片凉汗里惊醒了。
  阿扬在许连雅眼前挥挥手,把空碗转向她。
  “妈妈,吃完了。”
  “哦……”许连雅回过神,“擦擦嘴自己玩吧,妈妈先洗碗。”
  阿扬舔着嘴往门外走。
  围栏里的鸡也吃饱喝足,闲散地啄羽毛,四处张望。
  “咕咕——”
  阿扬蹲在围栏边,揪过一根茅草伸进缝隙里逗鸡。
  “咘——咕——”
  围栏另一侧传来清脆的声音。
  阿扬站起来,跺跺发麻的双脚,朝那边望去。
  “咘——咕——”
  是一个跟她个头差不多的小男孩。
  “咘——咕——”
  阿扬也学他叫,发现同伴让她欣喜若狂。
  小男孩也看见了她,却转头望天。
  “咘——咕——”
  阿扬绕着围栏跑过去,笑:“喂!我叫阿扬,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没有跑掉,瞅了她一眼,再度望天。
  “咘——咕——”
  阿扬全然不觉被冷落,笑嘻嘻说:“你叫‘咘咕’吗?”
  小男孩面无表情,仔细看脸上有鼻涕的痕迹,衣服也显寒酸。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咘——咕——”仿佛这是他唯一会的语言。
  “咘——咕——”阿扬又学他。
  “阿扬,你跟谁说话呢?”
  许连雅擦干手出现在大门。
  那只布谷鸟仿若惊弓之鸟,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哎妈妈,你把他吓跑了。”阿扬有些焦躁地指控。
  许连雅往哪个方向望去,问:“那是谁啊?”
  “不知道……”
  见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许连雅没再多问。
  中午,姜敏提着一个带盖的竹篮回来了。
  一碗荷叶包猪脚,一碗鱼丸银耳汤,还有一碗清炒白菜。
  阿扬先感叹:“好多菜……”
  姜敏说:“是刚出锅的,没人吃过的,不是吃剩的。”
  许连雅点着头,唯有频频下筷。
  饭快到尾声,被屋外一片吵闹声打断。
  姜敏出去看了一会,回来说:“有家人母牛难产,老兽医不在村里,让诊所的医生帮接生,医生说干不了。养了一年就盼小牛,小牛活不了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医生不敢干。”
  许连雅想了想,“不能到村外面找一个吗?”
  姜敏愣了一下,说:“哦。昨晚下大雨,漓江涨水了,船开不了,进不来也出不去。”
  “……没有其他路出去吗?”
  “没有。说了好多年,也没见修出来。”
  许连雅愕然,想起赵晋扬提过这一茬。
  姜敏以为她赶时间,“水退了就能开船,用不了几天的。”
  许连雅沉默片刻,说:“老兽医那里的药能用么?”
  “能啊,老兽医媳妇就在家。就是打着电话教他干,他也不敢干呀。医生都不敢,就没人敢了。”
  许连雅放好饭碗,“阿姨,我可以帮忙。我是兽医。”
  阿扬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在旁帮腔:“妈妈给那么大的狗狗看过病呢。”她几乎比划出一头牛的体积。
  姜敏讶然。
  “你真是……兽医?”
  许连雅无奈地点头。
  兽医多与牲畜接触,向来被认为是低贱的职业。
  村里老兽医的儿子不肯子承父业,干起了别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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