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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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颜歌-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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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模样亲昵地揽住吉承的胳膊。
  吉承唇角微微上扬,不接她的话,对颜兮道:“臣从府中自己带了些茶,虽不是好物,娘娘却不妨让下人冲泡着尝尝,也许能喜欢其中味道。”
  他从袖中拿出饼茶叶,有意无意地甩开了和韵搂着他的手。
  颜兮从并莲手中接过茶饼,见是炙仓岩茶。
  是她在从府时最爱喝的茶叶。
  她心想,看来他早就料到今日入宫,能见到自己。
  和韵有些讪讪,半打趣道:“吉承还是如此关心嫂子。才刚来,就急着给嫂子好东西了。”
  颜兮抬眼看着和韵,一笑:“驸马一直心思细腻,想必对你是更好的。”
  “那是自然。”和韵看着颜兮:“毕竟我才是她的夫人。瞧我,也太小气了,怎么跟嫂子吃起醋来。嫂子是有王兄的,对吗?”
  颜兮笑盈盈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娘娘,冷么?”吉承忽然开口问道。
  几人一愣,颜兮低头发现自己披着的袍子已顺着肩膀滑落到椅子上,于是复拿起披在了肩上,道:“哦,我自己都没注意。”
  “虽已入春,天还尚冷,该多穿些。娘娘保重身子”吉承看着她说。
  颜兮搓了搓手:“我记得以前到了这个时候,冰都该化了才对,怎么今年这么冷呢?”
  “很快就会暖和的,再等几日。”吉承安慰道。
  “等几日呢?”颜兮追问。
  “这个…”吉承温和的笑中略有一丝宠溺的无奈:“娘娘想等几日?”
  和韵回过头去看吉承,见他虽然还是平常一样的安之若素,可眉目里却多了几分温暖。
  其实若换做外人,是很难察觉他这一个抬眸,一个眼神之间的变化的。可她却毕竟是他的妻子,每日里痴痴地看着他,只盼他能朝自己露个微笑,或者眼中多一分柔情也好。因此当他终于换上了那双温眸,却并非是对她的时候,她觉得心如针刺。
  她愣神间,那边二人又聊了两句,说的不过是些丝毫没有僭越的问候之语,可在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却好像是一对已结婚很久很久的老夫妻,平淡地在聊晚饭吃些什么。他们二人之间恐怕心中早有默契,甚至无需多言。
  和韵张了张嘴,无法插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跳梁小丑,原本是打算全副武装地宣扬自己的主权,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而来,她穿了铠甲,携了利刃。临到头,才发现人家只着了素衣,清扬婉兮地摇了摇扇子,温和地问她:“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她心中陡生怒意,站起身子想要发作,却正巧这时宫女在她身后为她上茶,她一撞,一下子打翻了茶杯,淋了一裙子茶水。
  “你长不长眼睛!?”她对着那宫女怒骂道。
  宫女连忙跪下,也不顾手上被热茶烫出的泡,磕头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你这下人是怎么被□□的?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倒是从未见过你这样毛手毛脚的下人!”和韵指桑骂槐道。
  吉承面色一冷,沉声道:“去换身衣裳吧。”
  和韵本欲再说几句难听的,以泄心头怒火,可被吉承这样说,只好止住了口。
  颜兮站起身子,对于她刚才的那句话置若罔闻,对采风道:“带公主去我屋中换身干净衣裳吧。天气冷,湿着衣服出门是要受寒的。”
  和韵无奈,忍着怒气跟着采风出了厅门。
  门外刚好吹来一阵寒寒的春风,灌入这被炉火熏得暖和的室内。
  吉承放下手中茶杯,几根鬓间的黑色发丝吹得飞扬,他目色如暖春,抬眸看着颜兮。
  他这样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像是要将她的每一颦笑都牢牢记在心里。像是在用目光深深地刻画勾勒了一副她的丹青,封藏进心底。
  终于,他轻声道:“兮儿,你好么?我很想你。”
 

☆、落颜

 并莲在旁立着,双手在背后拉扯着自己的衣襟,犹豫很久,终于是走到后堂回避。
  吉承走到颜兮身旁,用手抚了抚她的眉角,低头温温地说:“你有些瘦了。饭菜不合口么?”
  颜兮仰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吉承,我想你。一个人,我害怕。”
  吉承摩挲着她面颊的手一住,而后很快恢复。
  他搂她入怀,隔着她暖和的袍子,紧紧抱着她,说:“别怕,兮儿。”
  颜兮抬头看着他,他的玄色衣袍如烟如墨,广袖宽大,外面披着华美的狐毛披肩,他的深邃目光盖在长长的睫毛之下,目光中有一丝疼惜。
  她问他:“你信中与我说的那处房子,是真的吗?”
  吉承点头,唇角略有笑:“是在秀岩旁的一处叫做落颜的小镇,在苍海之畔。离得百姓所聚居之处有些距离,稍微僻静些,又不是太远。每日朝霞之时,能听见苍海上天际海鸟轻鸣。抬眼间便能见到湛蓝的海。屋旁有几亩田地,还有处园子,可以种些你喜欢的花木。”
  炉子在旁烧得劈劈作响,明夕宫里雕栏锦绣,绿玉红木。
  颜兮闭着眸子,问他:“你喜欢梅花,还是桃花?或者梨花好不好?”
  吉承道:“都种些。”
  颜兮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去找过齐落嫣了。结果与你想的一样。”
  “她答应了。”
  “嗯。她跟我说了她的事。与南荣衡所说无差。南荣衡怎么样了?”
  吉承轻轻抚着颜兮的头发:“无恙。川行寺流放的王孙贵胄不在少数,没人会在意一个生死都对旁人没什么影响的王爷。花些钱,没什么事解决不了。”
  “他是个好人吧。”颜兮忽问。
  吉承的笑容微有一丝冰凉:“若他有南荣子明之心智,也不一定能做成好人。”
  颜兮拉过他的手,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抚着,她稍作犹豫,道:“我们之前想了许多计。如今,我还是想帮他们。”
  吉承没有问为什么。他其实太了解她。
  他温顺地被她摩挲着手掌,温言:“依你。”
  和韵换好了衣裳,匆匆赶回厅堂。她的心里很不安,扑通扑通跳动着,焦躁得心烦意乱。
  她不顾礼数,一下子用力推开大门。
  便见颜兮正斜斜地倚在主位上,闲散地与身旁站着的并莲说着什么。而吉承端坐在椅上,低着眸子正拿起一杯热茶吹了吹。
  一派悠闲淡然之景。
  相比之下,和韵显得无礼至极。
  颜兮没有怪罪,目光落在和韵身上,微笑问:“换好了?可受凉了?来喝杯茶暖暖。”
  和韵突然后悔当初不该将朱夏儿假扮作凌冬儿的事,告诉荣妃。
  她应该直接告诉王兄,甚至昭告天下。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永远翻不了身。
  她走到吉承身旁,柔着声音道:“吉承,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好不好?”
  吉承站起身子,对她淡淡道:“那跟娘娘请安吧,不要失了礼数。”
  和韵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颜兮,行了礼:“和韵告退了。”
  他们出了明夕宫,要上马车。
  和韵突然站住身子,寒风里,她脖颈间围着的兔毛围脖被风吹得乱颤,她回头痴痴地看着吉承,问他:“吉承,你爱我么?你眼里可还会容得下其他女子,你心里可还会爱上其他女子?”
  吉承的广袖与披肩扬于风中,他清俊的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他回答:“和韵,我此生只能爱一个人。”
  和韵张了张嘴,冷风吹透了衣裳,浸入骨髓。
  她不敢将心中那个问题问出口,试了几次,也终究不敢。
  所以她只能问:“那,来生呢?”
  吉承不语,过了会儿,他说:“天要暗了,走吧。”
  又过两日,唤琴来了明夕宫。颜兮把下人全都支走,看唤琴跪在她面前说:“从妃娘娘,我们娘娘信任您,请您莫要辜负她。”
  颜兮看着她郑重的模样,忽然眼一花,仿佛是看见了朱夏儿。夏嘉曾对她说,有一次朱夏儿就这样跪在他面前,一脸凝重地求他帮帮自己的小姐。
  颜兮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问唤琴:“我可以帮她,可是我只能帮她一个。你与唤书,我救不走。你不怕事发之后,齐恩瑞问罪于你们?你又如何对温氏交代?”
  唤琴惨然一笑:“我与唤书,始终是娘娘的婢女。从一开始便是。每每向老爷夫人汇报时,也只捡好的去讲。我与唤书是身不由己。”
  颜兮哑然,原来齐落嫣一直都误会了她和唤书。
  “你这样子,倒像夏儿。”她对唤琴道。
  唤琴低着头,听到故人的名字,目光一愣,然后苦笑:“当初我与朱夏儿,是最看对方不顺眼的。如今却听娘娘这样说,有些唏嘘。说到底,我与她不过是各为其主,若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或许倒对了脾气,能成为朋友。”
  颜兮想着朱夏儿敢爱敢恨的性子,确实与唤琴七分相似。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颜兮问她:“关于大王子,荣妃可有何交代?”
  唤琴回答:“我家娘娘说,那毕竟是王上之子,他应该留下。”
  婴儿不可控制,若是带出宫时啼哭,是会坏了大事。其实本来颜兮的计划中就不会让齐落嫣带着大王子。
  可是齐落嫣自己亲口说出这句话,她倒有些没料到。她自己也曾是差点当了母亲的人,她知道孩子对于母亲意味着什么。
  原来她始终对子明愧疚,也可以说,她始终是对子明有了情。
  唤琴回了凭阑宫的时候,子明正在凭阑宫来看齐落嫣。
  他抱着大王子,眸光温柔,一身明黄龙袍,绣着精致的展翅凤凰与九曲长龙,腰间一枚琉璃玉坠,流苏懒懒地散下。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外映在他身上,灿灿的如仙人之光华。比起齐落嫣最初见他时的丰神俊逸,他此时的神情中微有疲倦。想是因政事缠身,许久不得空闲休息。
  齐落嫣想到自己将要离开,恐怕此生此世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的心里突然一颤,张口叫道:“王上……”
  子明抬眸,唇角一抹笑意,道:“嗯。”
  “……”齐落嫣怔怔地看着他很久。
  或许真的如颜兮所说,他与她之间,从始至终不过是交易与演戏罢了。可,他们也始终是演完了这夫妻一场。
  齐落嫣收回目光,低头道:“听闻王上最近有些乏累,以后……还是要记得多休息的。”
  子明脸上的神色一滞。
  而后笑意深浓,说道:“荣妃亦是。”
  枝头冰已融了,有几朵花骨朵已冒了头,是一派盎然□□。
  可却始终,是个寒春。
 

☆、困兽

 祭天这日,一切意外的顺利。
  齐落嫣临行前忽然晕倒,请来太医,说是她之前流过孩子,身子不好。因此这次生产,伤了身体,如果不好好休息,恐怕会身子大损。
  原本是颜兮托人捎来了些药给她,说服用后一日内会影响脉象,这样太医诊断后便会让她留在宫里休息。
  可是齐落嫣其实并没有吃那一帖药。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
  祭天大殿上,百官众臣,全部排在了祭坛之外。天晴得不惹一丝云尘,颜兮盛装下了车,衣裙下摆却突然被轿边的青铜沿璧扯住,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众侍女都慌了神,并莲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一会儿娘娘也是要上坛祭天的。破了衣裳,可是大不吉。”
  采风没料到会有此状况,问:“可带了其他可以换的裙子”
  并莲摇着头:“放在宫里了呀。谁会料到会出这种岔子。娘娘,怎么办啊。”
  颜兮低头沉默片刻,道:“别急。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去请了王上,让你回宫取衣裳。你与司川坐我的马车回去,尽快赶回来。”
  当并莲与司川乘马车再回来的时候,祭天已快开始。
  颜兮寻了处偏僻的房屋,边换衣裳边问并莲:“可有周折?”
  并莲道:“没有,一切如娘娘所计划的那样。我神色着急,城门侍卫并没有细看马车里坐着几个人。一进一出,时间拿捏得也应该分毫不差。”
  颜兮点点头,又问:“人送到了?”
  并莲支吾了会儿,最终说:“荣妃不肯就此离去,说要见娘娘最后一面。”
  颜兮微皱眉头:“胡闹。”
  “是啊,奴婢也觉得甚为不妥,万一有差池,可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可是荣妃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她说如果娘娘不去,就一直等下去。”
  “等在哪里?”颜兮问。
  “就在祭天殿后没有侍卫把守的一间屋里,那边没有人烟。她说娘娘换完衣裳,若有时间就去找她。若没有,她就再寻时候去见娘娘。”
  颜兮无奈地摇头。换好了衣裳,听远处圣坛处还没有音乐奏起,料想此刻时辰未到,所有人忙自己的,应无人会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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