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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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沧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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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失望了,在你的观念里,我就是一个恶人。”
  “……”
  慕清仰感到喉咙里忽然像是压抑着什么深沉的哑咽,颤抖着听着仿佛残冬后砭骨的梨花白割裂过肺腔的声音,最终化作一声逐渐漫放的嘲笑。
  “哈……我能以什么立场说你呢?人本就是我杀的,你至少还救了她。”
  “自暴自弃地揽起责任和推卸责任都不是理智的作为。”
  “……我要走了。”半面神情掩埋在阴影里,慕清仰低声继续道:“既然我自出生就被视为鬼胎……”
  “如何?”苍桑伸出手欲拉起他。
  下一刻手指一痛,皮肤被狠狠咬破,一瞬间指骨被碾磨的痛传递过来。
  愕然地看向滑坐在地上的少年人,渴饮着血……他那双如同野兽般猩红的眼睛,早已狰狞如鬼。
  “我会再回来找你,会让你知道……鬼,也是会吃人的。”
  更漏响起了低叹,那一年,我的回忆在这时被沾血的梨花洗淡。
  ……
  飒飒的微风自温暖的南方一路吹拂,沿途三两日或是驻足于江畔的垂柳,或是戏弄过沉眠的荷塘,一路拂绿了苍山旷野,带到属于江南的青嫩褪去,便蜕变为塞北的苍茫孤风,吹得旅人心中萧冷。
  叶求狂在此驻足,罕见地不是为了客栈里妩媚的酒肆娘子,而是这里酿的烧心烈酒,放开了喝,有一种心脏被烈酒浸泡而紧绷跳动的错觉。
  客栈里来来往往的有跑商的凡人客商,自然也有同他一路前去大梁城的同道,一身气息隐匿起来骗得过肉眼凡胎,却是骗不过他。
  邻桌的不过两三个筑基小辈,似乎也是为了大梁城秘境之事结伴而行,大约是觉得身在凡人地域无所忌惮,拿出自己带的灵茶便谈了起来。
  “……大梁城本为‘天宫’拱卫三城,秘境向来不对散修开放,这回怕是有内幕?”其中一人,谈及‘天宫’二字时,脸上浮现敬畏之色。
  “天宫何等鼎贵,自然向来不收外人。若非此次赫别楚老儿……赫城主之子出了那一连串倒霉事,怎么轮得到我们……”
  “本来那赫凛声名也不差,不过是天宫大选败给了一个下三宫女弟子,从此便痴心不改,哪知人家心思不在他身上~”一个削瘦修士冷哼道:“赫凛这次是脑子被门夹了,颠颠跑去找情敌的麻烦,哪知情敌还是个瞎子,一个没收住伤了对方,被心上人甩了一脸‘牵机’。”
  “什么是‘牵机’?”
  “顾名思义,中了‘牵机’这味毒的,四肢有如被织机牵制,若非其修为不差,早就被当场毒死。好在赫凛小儿有个好爹,天才地宝地灌下去才保住一条命。”
  “那赫城主难道不会找那女子的麻烦?”
  “问题是被伤的是个凡人,赫家做得有失身份,根本就不占理。”削瘦修士灌了口灵茶,咂嘴道:“那女子地位虽说不高,那也是下三宫有数的长老入门弟子,如今被罚了面壁也算是交代了。”
  “那也不算什么大事,老哥看你这话,像是还有后情?”
  削瘦修士笑了笑,道:“打那之后,赫凛就开始每夜做一场怪梦,梦里有个和尚对着他讲禅,不知是讲的什么妖禅,赫凛现在连白日里都在发呆,还容易入梦,一睡着就跟死了似的,吓得城主夫人请了赫老头交好的大能,其中有擅长‘魂灵窥梦’的尘梦子入了赫凛的梦三息不到,听说就被邪佛之气伤了化神的神魂境界,匆匆写下赫凛梦中地点就闭关疗伤去了。”
  “梦中的地方,哪能当得真?”
  “这就和我们这次钻了秘境漏洞的事有关了……赫城主以为有歹人窥伺其子性命,便提前求了其余‘千秋’、‘太玄’二城,开启了‘溟光星花海’,这瀚海通天道连往海域,每年至其中之试炼者,或有人的可向外海域‘瀚海渎湮阁’提出三个问题。”
  “可是那聚集了天下首智的‘瀚海渎湮阁’?”其余二修士惊叹道:“听说无论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都知道!上古秘境的位置、世间最顶尖的功法、仙境奇药全都可以?!”
  “这是自然,不过也得有福去消受,百年前就有两个人被挑中,一个是宗门天才,说是要世上顶尖的功法,功法有是有了,只不过一看要人自宫,气得吐了血现在还卡在金丹期。倒是和他一同被挑中的一个误入秘境的凡人屠夫,说要把快点的杀猪刀,拿的却是把认主的血灵魔刀,刀中血灵护主,但凡元婴之下修士,无一合之敌,现在那屠夫已经是凡人一个小国的国主了。”削瘦修士眼里露出羡慕之色,又道:“瀚海渎烟阁每年只选少数人,也只给一个问题,赫城主此次所求,就是希望这一个问题里要有赫凛梦中之地的地点以及幕后主使人,只要得到消息,只要在大梁城能力范围内,但有所求,无不答应,这买卖当真划算得很,毕竟瀚海渎烟阁只回答问题而非直接给予物质东西,若当真有人带着答案回来,赫城主只怕要出血。”
  大梁城主如此大的动静,又一向重诺,与‘天宫’关系密切,若是能得其举荐入了天宫,那便可摆脱散修身份,享有‘天宫’给予的无限资源。
  二散修自是急切地询问赫城主所求之地的名字,那削瘦修士正准备卖个关子讨点好处,却听见邻桌一个眼角有一道细疤的俊朗青年随意开口道——
  “饮沧楼。”
  削瘦修士愣了楞,面色不善地看向叶求狂道:“你是谁?”
  烈酒饮尽,酒钱入坛,叶求狂发出一声嗤笑,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傻子们~饮沧楼,可不是活人去的地方。”
  ……
  叶求狂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阶段的仇家,数量是少了些,但是质量普遍都得到了升华,不是那种可以闭眼连漂的修二代们了,而是修二代的亲爹干爹各路爹。但根据自己的出身,拼爹肯定是前途黑暗,他不找亲爹拼就算是好的了,何况他现在这么玩命找各路机缘修炼也自然是为了有朝一日结婴化神能杀回族中,把威胁自己和清仰性命的那些人都给了结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梗在他心底。
  叶求狂解开护腕,手腕内侧一块怪异的,像是日轮刺青般的纹印,按苍桑的话说,这块刺青是他界一种名为‘时计’的东西,而中央分叉而出的两根指针转动代表时间流逝。
  苍桑的身份太神秘,包括饮沧楼里他只允许清仰去接触的那个锁起来的书房,偶尔透露出的线索再再让他确定了……苍桑若不是某个大能陨落转世之类的狗血梗产物,那就根本是些游离在他所未知的世界中的天外之人。
  这设定显得太假,叶求狂宁愿是相信某本修炼百年的坊间话本小说成精了,但是见鬼地,这特么的都是真的。自己的性命通过这个鬼刺青卖给了无良商贩,无良商贩还友情提示——您活命的余额不足,欢迎下次作死。
  当然话说回来,没有无良商贩,自己早就被渣爹派来的杀手挠死了……你特么就算是高冷起来好歹我也能拿看救命恩人的眼光尊重你一下,一定要这么无情毒舌吗?!
  叶求狂腹诽良久,但换种角度看,死期未来之前就算几百年内继续在种马之路上浪得飞起也无所谓,不然就是打苍桑自己那张神棍脸。
  叶求狂不算多智近妖,但是他每每有一种奇准的、类似野兽的直觉……就算再不承认,他也知道,苍桑从来不说谎言。
  坐下核舟法器濛濛灵光一顿,叶求狂回过神便知道此行目的地到了,收了法器拉起风帽遮住半张脸。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左右延伸数百里的庞然巨城,便是在外围透过护城大阵看,也能见得内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来这的自然是为了溟光星花海进大梁城主府。”
  守卫从未见过这等厚脸皮,愣了一息才怒道:“大梁城主府虽广纳四海修士,但也需得有人引荐,非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叶求狂抬起眼和那守卫对视了很久……很久,看得直到那守卫背后冒冷汗怀疑对方看上自己了,才慢慢拿出一壶巴掌大的白玉酒壶。
  “兄弟修为几何?”
  “……金丹后期。”
  “那好,你是个金丹后期,我也是个金丹后期,虽然横向比较我比你英俊,但是纵向比较堪堪在一个水平线上。那么如果你继续为难我,我就会把你这么大体积的一个人塞进这个只能装二斤掺了水的花雕的酒瓶里。”
  守卫顿时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叶求狂继续道:“然后显而易见,你人多势众,我会被抓去送给城主过目下油锅,同时你重伤。如果这时你不为难我,给我这个路痴指了路,等到我出来泡到了城主的闺女,我请你喝酒吃肉。”
  守卫无法反驳这种流氓逻辑,不服道:“你这样还想泡城主闺女?逗我呢?”
  “不信?”
  守卫猛摇头,随后叶求狂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叶求狂左右看看,顺手摘下守卫的护心镜,看也不看向身后一扔,只闻一声轻微的呼痛,正准备进城主府的一辆玲琅香车内走下两个绿裙侍女——
  “哪里来狂徒的惊扰小姐?”说完两个绿裙侍女在人群中逡巡了片刻,目光冷冷定格在叶求狂身上。
  “你是何人?!”
  “抱歉惊扰了姑娘,在下刚刚不过是为找意中人,一时忘情。”
  纱帘里的少女略微有些恼恨,只是听得纱帘外那把声音年轻清润,说不出地让人舒心,也便掀开帘子,一双明眸不满地看向他:“你要找意中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城主府近日女客不多,那人长作什么模样?我唤人帮你问上一二,若是知道了,便速速离去吧。”
  叶求狂抄着手随意笑了笑:“在下意中人长得什么样,不就在姑娘手中么。”
  少女一愣,低头看见铜镜中伊人清容,才堪堪惊觉那人指的是自己,一咬下唇,羞恼道:“你这狂徒无状!别……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铜镜怒掷了回去。
  那少女发作完,又对正准备拿下叶求狂问罪的侍女喝道:“别在这丢人现眼!还不随我回府!”
  香车匆匆而去,守卫眼睛再瞎也看到城主嫡女耳朵红得快滴血了。
  叶求狂把铜镜拍回他怀里,从铜镜下抽出一方粉红色的绣花丝帕,在守卫脸上晃了晃,面无表情道:“服不服?”
  “给跪!”
  “那该喊什么?”
  “前辈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七章 奇花初胎·其二

  叶求狂进入城主府的同时,大梁城正北三百余里一个村落,一个沉默的少年人甩了甩一根无砚无墨,却能从笔尖写出蝇头小楷的怪笔,晾干了手中书册上的字迹,顺手合上书册放进怀里。
  这书册装饰诡异,并非像是凡人的装线书,也不是修真者用的玉简,正面是象形的日月纹路,背面是与他领口处刺青一般的钟表图案,最令人感到不适的是,一头似乎是青铜材质的铜狼镶嵌在书脊,红宝石似的眼睛里似乎散发着难以抑制的凶光。
  “小哥哥,你要的药。”
  相对于装帧诡美的书来说,一侧帮少年人去买药的小男孩却是对那杆会出墨的怪笔感兴趣,看着看着口水流出来都不知道。
  少年人冷淡地应了一声接过来,药磨得粗糙,不过也是山里猎人常用的,胜在起效快。双手按住大小腿骨,一个错位,只闻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响,骨头就正了过来,只是看少年人从头至尾眉头都不曾一皱,仿佛那腿不是自己的一样。
  小男孩回过神来莫名一阵害怕,嗫嚅出声道:“小哥哥,你不疼吗?夜里林子的狼多,你眼睛又不方便,要不要我和阿娘说一下,让你去我家养伤?”
  “疼,只是不怕罢了。”少年人仰头倚在老树干上闭目片刻,待到正骨药在腿上发热起效,才侧过脸对小男孩道:“不麻烦了,我还有事待办,你回家吧,别让父母着急。”
  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少年人轻轻摇摇头,叫住他,把怀里那杆怪笔丢到他手里:“总不能白要你的药,送你了。”
  小男孩心里一阵高兴,但想到爹爹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又抬头想拒绝,而原地却再也没有那个断腿的少年人。
  “咦?小哥哥是……仙人吗?”
  ……
  饮沧楼本处处与平凡宅子不同,唯有一处,便是藏书之所,从来只有苍桑本人和慕清仰能进去,而慕清仰每次进藏书房时,就能感到那四壁书墙与前日有所不同,可以说有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无从考证,对比从叶求狂那里带来的外界讯息,这些书,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环境下写出来的。
  只有这本‘阎罗簿’,有别于一般的文献资料,它会在特定的时辰会出现一些你能看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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